《情迷1942(二战德国)》 犹太女工里的东方人 1942年 华沙 马佐夫舍冰积平原上,天色渐暗,北风翻卷着白茫茫土地上的雪,为一排排部队营房吹来遥远冰川的气息,不远处是不时轰隆穿梭而过的军车,柴油味掺杂上土的泥泞,合着一排排木盆散发的肥皂香,混成一股清冷诡谲的味道。 眼前木盆里是堆积如山的灰蓝色军服,一双纤细洁白的自幼弹钢琴的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刺骨的水里,已经通红,几乎失去知觉。 其实不只是手,脸颊被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她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木盆里水面浮着一层薄冰,她的手每一次伸进去,都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扎着。 军服沉重而潮湿,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她的手臂酸痛无力,却不敢停下,因为身后的党卫军士兵正冷冷地盯着她,手上的鞭子随时可能落下。 她的双脚早已冻得麻木,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士兵们的笑声和咒骂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而遥远。 俞琬已不记得这是她今天洗的第几件衣服了,原来人冻到最后,随着身体麻木的还有对时间的感知。 她只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天,漫长到她已经快忘了还在几个月前,她还穿着当季的开司米开衫,和同学漫步在柏林校园银杏树叶铺就的林荫道上,仿佛蔓延整个欧洲的战火,从来和自己无关。 “阿丽莎,你的手……还在流血。”一个年轻的犹太女工低声说道,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哽咽。 被称作阿丽莎的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皴裂,血迹在水中晕开。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低声回答:“没关系,玛尔塔,至少我们还能在这里……至少我们还活着。” 玛尔塔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昨天又有一批人被带走了,去了东边……他们说那里的集中营,没有人能回来。” “别说了,玛尔塔,”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我们不能想这些……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就还能活着” 带着黄色大卫星袖章的老妇人乘士兵走远,把俞琬面前的一堆衣服,偷偷挪到了自己的盆里,熟练到仿佛只是顺手帮忙。俞琬鼻头发酸,张了张嘴,却只苦笑着说了句“merci beaucoup”。 这群洗衣的女工里,除了从马赛转运来的玛维丝太太和她,都是波兰的犹太人,自从知道她是因在皮维耶火车站顺手帮一对犹太母女躲避搜查而被逮捕,老妇人便尽其所能的帮她。 从好不容易偷来的一块土豆,一口水,到从身边死人身上扒下来阿司匹林。如果没有玛维丝,自己可能早就是不知哪天倒在路边的尸骨了。 她说她的女儿也是和自己一般大,她很幸运,全家人凑够了钱,在第一次大搜捕之前送她登上了去纽约的邮轮。 老太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而我已经活了这么久,没什么好怕的。文,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着”是她自从火车站被塞进那个本是运送牲畜的铁皮车厢里,听到最多的一个词。那是她毕生的梦魇,湿闷的空气中弥漫着咳嗽声,腐烂的臭味和排泄物的刺鼻气味,车厢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像沙丁鱼一样紧紧贴在一起,几乎没有一丝空隙。 火车外缝隙的光由亮至暗,不知过了多久,轮轨的轰鸣声停下时,是纳粹士兵的吼叫和犬吠,他们像牲口一样被赶向纳粹集中营的大门,而其中一些人已经死在了车厢里。 从皮维耶到马赛,从萨尔根到华沙,她被辗转在不同的集中营,耳中“活着”这个词,从法语到了并不熟悉的波兰语,从严肃踌躇,直到虚弱无助。 明明只有200公里,从皮维耶搭上那天早班的火车,她就可以到巴黎了,可偏偏赶上第一次犹太大搜捕,火车被拦截,所有乘客下车接受检查,偏偏那时她拒绝不了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母女那颤抖的眼神,混乱里护照不见了… 她曾无数次试图解释她的身份,她叫“温文漪”,只是一个试图去巴黎投靠亲人的可怜中国留学生,可都是徒劳,当她看到有几个人因多说了一句话而被纳粹士兵一枪爆头,学会了缄口。 在这里,保持缄默,不被注意,或许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你们真是一群幸运儿”,这是看守他们的肥胖男人最常说的一句话,相比有去无回的集中营,她们至少还能每天吃到一块土豆,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有的人还能得到围巾和大衣,只要是她们肯作出“牺牲”的话。 那是俞琬第一次看到男女交合的场面,夜晚木屋的后面,身穿军服的肥胖男人压在玛尔塔赤裸的身上起伏着。男人的粗喘叫骂和女人强忍着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那晚上,她吐了一地,一夜不曾合眼,后来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一开始不少人是被强迫的,然后成了自愿的,为了一盒黄油,或一小块饼干。 从东线苏德战场拉响以来,军营里男人多的是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在绝对的欲望面前,元首不容许高贵雅利安人的血液被劣等人种玷污的指令,早已悄悄被甩在了脑后。 日耳曼男人喜欢丰满的、成熟的、整洁的。俞琬用墨黑的泥土把脸涂成浑浊的颜色,头发乱蓬蓬的,她本就瘦,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灰色棉袄,就显得和个没发育的女孩儿似的,“小灰老鼠”,那些男人看自己鄙夷的眼神,反而让俞琬松了口气。 天色已经全黑,而盆里只剩下四件衣服了,雪原上的夜晚静得让人发怵,很快,就可以休息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沉寂。一辆军车停在不远处,车门猛地打开,几名士兵匆忙跳下车,不知对肥胖男人说了些什么,只听他用力拍了拍手,大声喊道:“所有人,集合!立刻!” 女工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低着头排成一列。 士兵扫视了一圈,冷冷地问道:“有谁会包扎?指挥官受伤了,需要紧急处理!”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举手 ,直到不耐烦的肥胖男人揪着头发把站中间的中年女人提出来,打量了她几秒,“你,过来!” “不,我不会”,犹太女人说着蹩脚的德语,小声颤抖着,跟着男人走向军车,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隐约听到一句“她不会干这个。” 女人被推搡下车,就在她被肥胖男人押着回到木盆时,“砰”的一声,男人给她背后来了一枪,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了木盆里和周围人的脸上。 俞琬微微闭了闭眼,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以后,亲眼看到被他杀掉的第十一个人了,死了一个,再从源源不断往集中营运去的女人里补一个新的。 人命在这里,好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肥胖男人左右逡巡着,目光掠过微微摇头的玛尔塔,还有其他年轻姑娘,脚步终于停在其中最苍老的女人身上。“你,过去”。 至于她旁边的东方女孩,他甚至都懒得多看上一眼,又黑又瘦,像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真是只沾都懒得沾的小灰老鼠。 玛维丝太太之前只是个家庭主妇,不会做这个。她摇了摇头:“我……我不行……”。 “偷东西的时候倒是很在行。”不但做活慢,他已经第三次看到她偷拿仓库里的土豆了,这种没用的、只会消耗粮食的老犹太猪就不该在存活在世界上。他再次掏出手枪,对准了老太太的额头,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1942年下半年开始,法国警方在纳粹德国的要求下,对犹太人发起大规模逮捕行动,由巴黎南部的皮提维耶旧火车站转送至集中营的犹太人数量有一万三千名,由于数量过多,很多人被先后转运到德国和波兰不同的集中营,其中包括位于波兰奥斯维辛的灭绝营。 上等的中国瓷器 这是俞琬第一次那么近地见到纳粹指挥官,及膝的黑色长靴,染血的灰绿色制服包裹着一双长腿,他斜靠着军车围栏上,面容掩在阴影里。 不同于其他领章带着SS闪电标志的党卫军,他的领章是银线绣成的橡树叶,显示着他的上校身份,胸前的衬衫扣子解开了好几颗,隐隐露出胸膛,上面似乎还有狰狞的疤痕。 左腿枪伤的创口周边皮肉外翻,他的肩膀很宽,上面有个狰狞的炸伤,细碎弹片还残留在深处。 自三年前战争打响以来,外科成了学校教得最多的课程,毕业后,不少同学被派向各处的战地医院,她打开阵亡医疗兵留下的工具箱,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刀做手术,却也是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状态,女孩把手洗干净,先是掀起肩膀处那已被鲜血浸透的衣物,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他分毫。 “没有吗啡针,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您忍一下。”俞琬轻声说道,是标准的柏林腔。 她拿起镊子,在酒精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深处和周边的异物,不放过任何一丝残留的碎屑。 军官微微点头,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喉结滚动,却始终没发出一声痛呼。 她抬了抬头,顺着脖子上的青筋,从阴影里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年轻,而且非常好看的脸。微翘的下巴,如刻刀雕琢而成的下颌线上是些许胡茬,饶是负伤,深金的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地向后梳。 深陷的眼窝里是微阂着的湖蓝眼睛,高挺入峰峦的鼻梁侧影下是一张刚硬的薄唇,宛如古希腊神话中的雕塑。 看到他突然睁开眼,女孩赶紧低下头处理左腿的伤势。 克莱恩打量起这双极其白皙的手,她的手很小,很细,指尖还有冻伤,这双手先用盐水反复冲洗伤口,将污垢彻底洗净,再拈起针线,准备缝合伤口。 然后手指开始缓慢穿梭在皮肉之间,针法细密而均匀,就像弹拨钢琴上的琴键,仿佛在完成一部音乐作品。 “你是医生?”男人开口,仿佛是想借说话打发点时间,虽然他一向不愿让个犹太人进入他的兴趣领域。 “我曾在柏林学习医学。” “哪所大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孩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夏利特医学院”。 德国最好的医学院。 男人抬了抬眼,与那双小手极不相称的是她身上臃肿的烟灰棉袄。为方便缝合伤口,大大的袖口被轻易的拢上去,露出极纤细白皙的手腕和手臂。 领口也过于宽了,如果不是她弯腰低头时,露出暗处胸衣险险包裹住的,泛着柔和温润白光的成熟饱满,他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个未成年少女。 与欧洲女人冷冽的白截然不同,他只在五年前夏夜那女孩那里,见过这样的白。 也是小小一个,穿着睡袍,赤着脚在二楼阳台望向远处,月光照出一副完美无匹的少女胴体,黑发如瀑,可尚未看清她的脸,就一晃眼就消失在门后。 他并不住在贝格霍夫父亲的官邸,不过是随希姆莱去柏林前回来取文件,就见到了这一幕。管家说她是父亲故交的女儿,那位中国将军刚把女儿送到德国留学,夫人留她暂住于此。 他怯懦而优柔寡断的父亲,总善于结交一些和他同样怯懦国家的所谓“好友”,他挑挑眉。 而他对中国人的私人认知,仅限于军校同窗,那里的达官贵人—部长们或者将军们-似乎总热衷把自己的孩子千里迢迢送到这里。 他们抱团结交,缺课成性,仅仅的几次出现讨论的话题似乎总是围绕女人、美食、棋牌和游乐,而其中大多数甚至几年间只会了“日安““谢谢”“再见”这几句德语。 “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按时换药,注意休息,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终于,包扎完毕,女孩长舒一口气。 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脸,是与那柔和白光截然不同浑浊泥灰色,乌发如枯草般披散在肩头。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如暗夜里淬了火的黑曜石。 “汉斯,给她洗脸” 女孩怔怔看向他,迟迟不动,像掩盖的什么要被揭发了似的。 作为一个称职的副官和刻板的普鲁士军人,指挥官的命令汉斯一向会分毫不差地完成,可是给女人洗脸,却是要发挥一点想象力的任务。 他思考片刻,便脱下黑色皮手套,拿女孩刚刚用来擦手的毛巾,像平时清理蒙了泥的吉普车一样,抹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解为什么克莱恩上校对一个灰扑扑的小女孩感了兴趣,虽然似乎她确实有点不错的医术。 直到女孩的脸逐渐显露出来的时候。 雪肤乌发红唇,是个东方女人,可拿东方女人概括她却过分浅显,是个极精致的东方女人。 更准确地说,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祖父庄园里看到的最上等中国瓷器— 用最繁复的工序烧制,最精细的刀雕刻,最细的釉彩晕染,必须水晶壁橱精心保存,因为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周围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太多仿佛实质目光的聚集在她身上,尤其是那束来自肥胖男人的,让俞琬浑身不适, “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虽然日本是他们的盟国,但远东盟国的意义对于大多数德国人没任何实质概念。 “我是中国人。” 阴影里的指挥官将头转向肥胖男人,“她的来历”。 Wen Wenyi,22岁,遗失身份证明,自称中国商人的女儿,从柏林到巴黎投靠亲戚,在法国因涉嫌掩护犹太母女躲藏被捕。 同情心泛滥的、倒霉的、漂亮女人,这是他下的结论。 他挑了挑眉,不过倒不算太笨,知道遮掩自己的脸— 虽然作为德意志第三帝国最忠诚的军人,他和下属一向遵守元首关于保持日耳曼血统纯正性的要求。 种族法例禁止日耳曼男人和非雅利安人,尤其是犹太和波兰女人结合而造成“种族污染”,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会这么做,尤其是在两千英里外的这里。 从火线撤下来的男人都太久没碰女人了,或者说不知道下次去前线还有没有命再碰得到女人,零下几十度的东欧平原上,他们只能抽着烟,喝着杜松子酒,在炮火战壕里谈论着女人。 如果侥幸捡了一条命下来,有人便少不得想犒劳犒劳自己,而在营房做活的美貌年轻女工,自然成了这种“略微放纵”的目标,久而久之,她们不得不自愿用身体开始换取食物、衣物、性命。 “好了,谢谢。你可以走了。” *德国东南的萨尔斯堡在1933年改建成为希特勒和纳粹高官们的官邸区,又称贝格霍夫,1937年又在山脚下设立了纳粹德国除柏林外的第一政府驻地。 *从1900年开始中德曾经有一段长久的蜜月期,清政府曾先后向德国陆军和军校派遣了众多的实习和留学生,他们中不少和德国本土军官结成的友谊,而三十年后这群年轻人有的又分别成了各自国家军队中的中流砥柱。 希特勒上台后到1939年之前,中德军事高层往来频繁,纳粹德国用武器出口换取中国的稀有矿产资源,德国派出的军事顾问团帮忙训练和装备的国民党军队,一度成为抗日的劲旅。 *关于克莱恩对中国同窗的印象,参考《留德十年》 *有说法战争爆发后,为继续维护日耳曼血统的“纯洁性”,纳粹将“种族污染”罪的定罪标准扩充至所有外国人,但该罪行实际上主要针对犹太人和波兰女人,实践上更分时间场合了。 她很善于干这些 装满士兵的军车再次启动,缓缓开向不远处的驻扎地。 就在两天前,克莱恩上校率领的武装党卫军警卫旗队装甲师,在罗斯托夫顶着暴风雪,成功阻止梅列法苏军的前进,突破防线将被围困的迈耶战斗群救出。上校更是驾驶自己的虎式坦克接连击毁14辆苏军T34,也因此负伤。 作为希姆莱最倚重的精锐和前副官,他被用飞机紧急送往华沙后方,他所辖的王牌坦克队伍也将陆续由铁道送回驻地,进行人员休整和武器拨备。 可是就连希姆莱自己也没想到,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吃紧,使得原本驻扎在后方的战地医院都被成建制地调往前线,以至于现在空无一人。 现今指挥官的伤得到基本救治,副官汉斯才开始向他汇报接下来的安排。 “驻地看守中队的莱斯特少尉报告,他已向华沙圣灵医院要求为您派遣最好的外科医生做后续救治。介于您行动不便,他还问您是否需要照顾起居的女仆,他可以从集中营里为您挑选一批有丰富帮佣经验的,这个,我已经帮您回绝了他。” 从闪击波兰到奇袭法国,再到奔赴东线,这位年轻的容克贵族指挥官历来和士兵同吃同住,即使身负重伤,也向来没有要求帮佣的历史。 他似乎也并不习惯外人侵入他的私人领域。即使使用卑微而免费的犹太女佣是如今在外的纳粹官员们的标配。 甚至连派遣医生,指挥官说不定都会觉得小题大做,他会说“这在他受过的伤里,要排末尾”。 然而,阴影里的那双湖蓝眼睛似乎透过副官的滔滔不绝在望向别处。 探照灯的刺眼灯光下,穿着臃肿棉袄的娇小女孩跟着肥胖男人走向那排站着的女工,她的身影随着军车的离开越来越小,直到女孩瑟缩得一跳,因为肥胖男人的手伸向了她的臀部。 克莱恩皱起眉,眼神陡然凉了下来。 “不用了,汉斯。我是说医生,还有女佣。就让刚刚那个女人过来,她看起来很善于干这些不是吗?” 他是指照顾人的事。“现在。” ———— “我和你打赌,指挥官看上她了,你是不知道他盯着她看的眼神。”军士长卡尔抬着短卡宾步枪,在营地指挥官临时办公场所外巡逻着。 “我们的指挥官只会喜欢纯血的日耳曼女人。”年轻的上等兵威廉反驳道。 要知道,帝国最年轻的党卫军上校,赫尔曼·冯·克莱恩这个名字,可是促使成百上千年轻人踊跃加入纳粹青年团的领袖。 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出身显赫,纯正的雅利安人。军校毕业就吸收加入纳粹青年团,经希姆莱亲自审核进入新建的党卫军-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升任上尉中队长后担任希姆莱的副官参谋,成为柏林军界社交新星。 1939年闪击波兰,28岁的帝国少校自请以特别机动部队指挥官的身份首次参战,以坦克装甲攻势协助国防军征服华沙,连和党卫军一向不和的曼斯坦因元帅都点名夸奖。 再到后来的巴巴罗萨行动,比利时埃梅尔要塞战役,攻破法国马奇诺防线,这位有着模范级战斗履历的日耳曼军人是希姆莱培养的最引以为豪的精英党卫军范本。甚至几个月前被授予骑士铁十字勋章的时候,他还收到元首的破格接见。 他的名字无数次出现在报章上,收音机的帝国军事宣传稿里,成为不少年轻纳粹军人的梦想。 最优秀的日耳曼男人只能和优秀的日耳曼女人繁衍出具有纯正血统的雅利安后代,威廉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自己偶像在心中的形象。 “她可比我见过所有的日耳曼女人还漂亮。”卡尔还在摸着下巴回味,从紧张的前线下来骤然放松,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大放厥词。 虽然很遗憾,那过大的棉衣遮盖住了女人的身体曲线,但她显然不同于日耳曼女人的强壮,“我敢打包票,那女人身材也很好” 威廉动动嘴,抱紧了枪,第十次腹诽为什么今夜的巡逻要和他搭档。 *晚些时候会有二更 要离他远远的 俞琬先是被方才粗暴给自己洗脸的军官推进了一个有一排排喷头的似乎是给士兵淋雨的地方,在那里淋了一个久违的热水澡,然后换上军官扔给自己的衣服。 是女仆的装扮,除此之外还有干净的毛衣和一套大衣,虽然还是不合身,但相比之前四处漏风的湿冷棉袄,这样的干爽温暖已经是她梦里才会出现的感觉了。 从淋浴房出来之后,军官把她领进了一个离洗衣区不远的木屋,这似乎是之前被调走的战地医院德国医生的宿舍。 铁制小床,书桌和衣架。她的行李早在法国就已经被没收了,本就没东西可摆,和上百人住的嘈杂熏臭的大通铺相比,这个有天然杉木气味的洁净小屋简直算是无比宽阔的豪宅了。 何况,还有个温暖小壁炉。 人的需求在被无限拉低阈值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点上调也如久旱逢甘霖。难以想象在七年前,十五岁的少女还在因为自己上海福开森路新家的卧室阳台没有哥哥的大,四柱床没有刷成想要的樱花粉色而朝父母大发雷霆。 女孩的开心直达眼底,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掩饰自己的情绪。汉斯多看了她一眼,开始面无表情的宣读作为该军事区域新任指挥官的私人医生兼帮佣的任务条款。 1. 负责指挥官身体健康事务。2. 整理和清洁指挥官的生活区域;3. 需要时准备指挥官的饭菜;4. 清洗指挥官的个人衣服。 明天上岗。 洗衣和健康自然不在话下,至于其他的,她都可以学的。 “非常谢谢您” “你不用感谢我,你该感谢我们指挥官”。 她想起那个长得很好看也很能忍痛的男人,被不带麻醉的清理伤疤,竟然没有发怒,让她滚,或者一枪崩了她 — 这些可能性她当时都在脑子里浮现过。 他还是第一个对她说“谢谢”的纳粹军官,应该也是位非常有礼貌的绅士。无论出于明天工作时的问候需要,还是出于感激,她都该知道他的名字才是。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帮我转达我非常感谢他,我会好好表现的。” 她还不是很能从衣服分辨德国军官的军衔,何况党卫军和国防军服还有诸多差别。“还有….不好意思,我可以知道指挥官的名字吗,他是上校,对吗?” “赫尔曼·冯·克莱恩,你可以叫他指挥官,或克莱恩上校。”声音还未散,木门已经被从外面关上。 女孩跌坐在床上,“冯·克莱恩”,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事实上,在德国人里,这是个她十分熟悉的姓氏。 俞琬17岁跟父亲刚来德国的时候,就曾借宿在老冯克莱恩将军的官邸。三十年前父亲留学德国时,两人曾经是同营实习的好友。 纳粹高官们喜欢去阿尔卑斯山脉的贝格霍夫避暑,父亲作为委员长特使,为给中国争取更多军事援助,经常去那拜访高层。冯克莱恩将军夫妇便邀请父亲和她在自己的行辕暂住下来。 父亲对她说,老将军是普鲁士容克贵族出身,有世袭伯爵爵位,但他对第三帝国快速扩张版图的计划似乎并不热衷。 或许因为这个,元首后来将他从国防军武装部队总司令上解职,两年前,她从报纸上看到了他的讣告。 她只记得见到他时,他是一位慈祥健谈的老人,有年轻美丽的夫人,他有个儿子,但从不出现,而且为数不多地谈起这个儿子,老人都气的把拐杖击得咚咚作响。 “天知道我多么希望自己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而不是像赫尔曼那样成天和希姆莱那帮流氓混混们搅合在一起。” 她自然是没见过这个叫赫尔曼的年轻人的,而且照老将军的说法,就算见到他,也要离他远远的。 *那时对于很多老容克贵族出身的国防军来说,希姆莱领导的纳粹党卫军作为后起之秀,是剥夺他们资源的非正统,富有野心,行事风格野蛮,不守规矩,人员复杂,但这样一个军队却因得元首青睐而迅速扩张。 *1938年,希特勒改组了外交部和陆军部,免去亲华的外交部长和国防部长职务,由他本人总揽海陆空军的指挥权,由亲日分子里宾特洛甫继任外交部长。 *晚点三更 你对男人的床很感兴趣?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穿越华沙平原的晨雾,俞琬便按汉斯指示去了营房的临时厨房,事实上她几乎一夜没睡。 脑子里反复有个念头,或许该和男人坦白,自己是他已逝去父亲好友的女儿,请看在老天爷的份儿上允许他放她回去。 可她现在叫温文漪,如果承认自己是个使用假身份试图从柏林去巴黎的,家庭有着中国军界背景的女人,在那群人眼里,随随便便就能和盟军间谍嫌疑犯扯上关系。 到时候这位希姆莱亲信的党卫军上校,与其说大发善心送她回柏林,或者去巴黎,最有可能的还是把她丢给盖世太保。 她现在只希望能活着,如果可以的话,再把那份叫做“兰计划”的东西传出去。 根据汉斯给的时间表,指挥官会在6点起床,6:30是早餐时间,因为负伤,他在这几日的早餐后需要给伤口换药。7点一刻,他会准时出现在训练场视察士兵装甲驾驶训练。 午饭和晚饭,指挥官通常会在食堂和下属一起吃。下午是办公时间,包括和参谋研判作战计划,签署物资补给和人员调动报告,在此期间,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办公室。 此后他会再去坦克训练场,直到夜晚回来处理遗留文件,并留下一些私人的阅读时间。 具体下来,俞琬需要做的只是每日制作早餐,帮他换药,定时清洗和熨烫指挥官换下的冬常服,趁他出门时整理起居室。 现下,实在是份不错的工作。 当晨光熹微,女孩抬着放有黑麦面包、草莓果酱、奶酪、煮鸡蛋、黑咖啡的早餐正要敲门的时候,木门突然打开了。 “Heil Hitler! ” 两边的守卫伸直右臂行抬手礼,黑色军靴后跟相撞发出一声响。 男人身量很高,她平视才能看到他的肩膀,一身利落的制服被黑色武装皮带包裹。骑士铁十字勋章,二级铁十字勋带,坦克突击章,从领口到胸前极为一丝不苟— 丝毫看不出他昨夜还是个伤员。 抬头看,他斜戴着有猎鹰和骷髅徽标志的军帽— 柏林街上德国军官都喜欢这么戴。 “日安,指挥官” 只见那双被军帽压得越发深邃的湖蓝色的眼睛眨了眨,侧身让她进来。 这与其说是驻地最高军事长官的住所,倒不如说是个临时三开间。 办公室一面墙上挂着欧洲地图,几个高背木椅,作战沙盘,露出层层迭迭档案手册的文件柜。另一面墙上,挂着希特勒画像,画像下方是万字旗。 摞满了成沓文件的巨大橡木办公桌位于正中,右侧房则是个能坐二十余人的会议室。 这都是俞琬的禁止区域,她匆匆一瞥便跟着进了左侧卧室— 比办公室简单得多,甚至比俞琬的小屋也大不了多少。 书柜、沙发、床、衣橱,和只能容纳两人用餐的小餐桌,这便是这位帝国精英党卫军上校所有的起居区域。 倒并不是他想过元首倡导的斯巴达式生活,不过是他对任何繁复、形式化且无用东西都丝毫不感兴趣。 一切都是克制地整洁,除了床,俞琬注意到灰色被子乱乱的堆迭着,他似乎没有铺床的习惯。 “你对男人的床很感兴趣?” 有点色情了 “你对男人的床很感兴趣?” 女孩慌乱转头,从耳尖泛起的红晕迅速染满了整个脸颊。 不过是一句话,就脸红成这样,正在慢条斯理进餐的指挥官饶有兴味地挑挑眉。 这是俞琬第一次单独进入一个成年男人的卧室,还是在只有那个男人在场的情况下。 “没有,不是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他迭整齐。” 即使给指挥官迭被子并没有被汉斯列在责任名单上。 他确实没有铺床的习惯,但观赏这个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漂亮女人,满脸绯红勉为其难地给他做事情,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 “可以。” 手指白皙到近乎透明,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笨拙地沿着床边抚平床单褶皱。女孩半蹲下,露出瓷白脚踝和一截纤细小腿,她腰很细,那件松松垮垮的围裙带子足足多系了一圈才勉强贴合。 宽大的船型领口滑落,显出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的微垂脖颈和一大圈泛着柔白光泽的肩— 显然,她过瘦了,原本给斯拉夫女人设计的女仆裙对她来说也过大了。 当她小心翼翼掀开有着好闻的柏林雪松味道的被子,抚平到床单中间的时候,仿佛触碰到什么残留温度,指尖的粉色一路传递到耳垂。 终于,她将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用手指仔仔细细将所有凸起的边角按压平,才敢抬头看向男人这边一眼。 然后乖巧的站起身,飞快退到远处窗边的角落。 “啧”,仿佛有谁和她说过,克莱恩是个流氓混混,要离他远远的。 男人严肃放下刀叉,朝她抬抬下颌,示意女孩过来。 然后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两下餐盘上的草莓酱。“这东西,是汉斯告诉你放进来的吗?” 很明显,男人对自己食物里出现那么一块花里胡哨的东西很不满意。 汉斯当然没告诉她这个,甚至他就只说了指挥官会吃黑面包和黑咖啡,至于鸡蛋、奶酪、果酱,都是俞琬照着自己的经验加的。 妈妈常和自己说,这样营养才更均衡。 尤其是草莓果酱,在战争时期,这可是军需专供的紧俏货,她在柏林的时候,每次吃上都能高兴好一阵。有谁能拒绝酸酸甜甜的东西呢? 刚刚她在厨房看到它的时候,简直想偷偷尝上一大口。 难道是厨房太久不用,果酱过了保质期变了味道? “对不起,指挥官….这是我自己放的,可能摆太久了,我…可以试着尝尝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说不行,那便是可以了。那个刚刚帮他一寸寸抚平床铺的指尖,就这样轻轻点了一点,张开小口,放在自己鲜红舌尖。 很甜,还有点浆果味。女孩丝毫不会掩饰眼里的迸出的暖光,和只偷吃到腥的小猫似的,又好像用眼神在对他说:看,这明明是人间美味。 克莱恩笑了,他突然心情很不错。 “看来是你很爱吃,你吃掉它。” 这是俞琬第一次见他笑,眼睛好像冬日的暖阳终于照耀在方才解冻的湖蓝水面,她呼吸滞了一瞬。 不可一世的年轻纳粹指挥官,就这样全神贯注看着娇小东方女孩,一点一点,用手沾起酸甜。 皮肤是瓷白的,指尖是暗红的,柔软湿润的舌尖伸出来,顺着一条线缓缓舔过暗红。一些酱渍还赖在她花瓣形的饱满嘴唇上。灵活的小舌从上到下,一一席卷,用自己的柔软温热缓慢安抚,点点照顾妥帖。 这场景似乎有点色情了,克莱恩眸色深了些,喉结滚动了一下,以至于他突然想知道,那么灵巧又柔软的舌头,如果舔在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时间就这样一份一秒过去,直到办公室一声刺耳的电话打破诡异的气氛。 男人起身去接,从前线运回的十六辆虎式坦克刚刚到站等待装卸,男人似乎更开心了,对镜整理完军容,就要踢着蹭亮的黑色皮靴离开。 “指挥官”,女孩突然从卧室跑出来,嘴角还粘着草莓酱渍,“您的伤口还需要换药。” 克莱恩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伤,这点事儿在他受的伤里压根达不到要后续处理的级别。不过,他脚步一停,听说有极少数情况,不定期换药会引起感染,影响工作。 “那你就晚上过来”。他想了想,指挥官这个称谓似乎太生分了点,毕竟他还要和这位私人医生兼女仆朝夕相处。“对了,我叫赫尔曼·冯·克莱恩,你可以叫我赫尔曼”。 *在那时直称名字而不是姓氏,已经算亲密之间人的叫法了,不知道我们女主宝宝知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呢? *小剧场: 克莱恩:是谁说我是流氓混混? 老将军:是你老爹。 晚些二更 她凭什么? 俞琬的整个上午都在给克莱恩收拾房间和熨烫衣服里度过。这位年轻指挥官的书柜里大多是德语和法语的军事理论,希特勒的《我的奋斗》和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令她惊奇的是,也不乏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歌德的《普罗米修斯》,还有大音乐家施特劳斯、舒曼、贝多芬和肖邦的好几部钢琴作品集。如果不知道的人,定以为是哪位涉猎广泛的学者。 这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了父亲,俞铭震,本该是个属于文艺复兴时代的人。 他懂文懂武,懂西洋和中国,他懂拉丁文、日文、德文,会写词,也会写新诗,就连去世之前,都念着那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可无论是重庆发的洋洋洒洒的褒扬状,还是亲朋故交几百篇悼文里,他仍旧被归为两个身份:门生遍野的军事理论家、几乎没上过战场的陆军上将。 这天下午,指挥官并没像往常一样回办公室,可副官汉斯却突然出现,他把俞琬叫去小屋。一身田野灰制服的少尉军需官推着一车琳琅满目的女士衣服出现,都是华沙百货的女装专柜新货。他各个样式颜色都挑了一件,都是加小码。 毕竟上校一早吩咐了,要“苗条的、贵的,漂亮的,款式要多”——当然他没把这句说出来。 作为一个资深军需官,他善于采购M24手榴弹、鲁格、MG42机枪。给一个小女人买衣服,他不但毫无经验,说出去他都觉得有辱帝国军人形象。 军需官又打开个牛皮纸包裹,里面是五罐草莓果酱,俞琬觉得足够自己吃三年! “还有,指挥官说您可以自由取用厨房的食物”,也就是说不用和之前一样每天只有限额的土豆、肉类,和谷物。 “谢谢,但这太多了,”俞琬睁大了眼睛,她需要衣服,但她不是巴黎杂志的时装模特,她喜欢甜的,但不代表她是嗜甜如命的蜜蜂。 最后在女孩的一再坚持下,她只收下了一罐草莓酱,她询问能不能把多余的衣服给那些犹太女工,得到否定答案。 “根据种族法例,犹太人不能拥有个人财产,也包括新衣物。”汉斯面无表情的答道。 汉斯和军需官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一群带着黄色大卫星袖标的女工勾着头噤若寒蝉的洗衣服,就在昨天,东方女孩还是她们的一员。 “这就是Hübsches Privileg(美貌特权),” 军需官吹了个口哨,不无讽刺意味地感叹道。 和其他人不一样,汉斯从不对自己长官的任何决议发表不同评论。听命执行就是他的行事准则。 等两人走远了,玛尔塔才抬头看了看那个木屋,所有人都看到了军需官是如何拉着满满一推车的衣服进去,空着车出来。 “她凭什么?”她的声音提高了些,手指紧紧攥住手中的湿布。 “凭她那张脸呗。”丽芙冷笑一声。她曾经是个裁缝,手指灵巧,但现在只能在这里洗着无尽的衣物。 “可她是女仆,和我们一样是囚犯!”玛尔塔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愤怒。 “女仆?”丽芙摇了摇头,压低声音,“你觉得她只是去指挥官屋里铺床迭被吗?别天真了,玛尔塔,她能得到那些衣服,肯定不只是因为她会干活。”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她?她是掩护一对犹太人被捕的,她是柏林的医学生,她会医术。”玛维丝太太轻声插话。“你们也看到了,她是因为救我才站出来的。” “她或许只是运气好。”艾斯特叹了口气,试图缓和气氛。 “运气?”玛尔塔嗤之以鼻,“她穿着新衣服,吃着比我们好的食物,还能在温暖的房间里工作。而我们呢?我们在这里冻得发抖,手上全是裂口,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在这种地方,运气是靠什么换来的,你我都清楚。” “玛尔塔。”丽芙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警告,“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 洗衣区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水流声和搓洗衣物的声音在回荡。 玛尔塔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但她依然死死盯着那个小屋门口。 *今晚会有三更~ 她曾经瞧得上的人 玛尔塔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但她依然死死盯着那个小屋门口。 天色已经全黑的时候,果然小屋的门口吱呀一声开了,纤细的身影马上没入营房的阴影,轻声细步地向指挥官住所遛去。 “看吧”,玛尔塔声音尖利地转头望向玛维丝太太。“这就是你说的医术?晚上偷偷摸摸去男人床上表演医术?” 玛维丝太太难得提高了声音,“够了,是谁靠上床换来的黄油你比我更清楚。” “也许……”艾斯特打破了沉默,“我们该为她高兴。至少,她不用在这里受苦。” “高兴?”玛尔塔冷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有那样的‘运气’。” 没有人再回应她。蒸汽在空气中弥漫,仿佛要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淹没在这无尽的劳作里。 ———— 刚刚没人发现吧,俞琬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够安静了。 一个女孩夜晚潜入年轻指挥官的私人住所,这是被谁看到都有些难解释的。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出国前在法国人办的圣心女中读书的时候,就有新派女同学谈起了时髦的自由恋爱,也是这么偷偷摸摸的摸黑和男生下舞场。 后来到柏林,最好的朋友刘仪娴也交了男朋友,总是大晚上翻墙去男生宿舍幽会,还是自己打的掩护。 有天刘仪娴一大早才回来,神神秘秘地和她说把自己“交出去了”。在那之后,她总要在两人间的宿舍里讨论一些男女之间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 “你那么漂亮,追你的人那么多,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啊?”有着微卷头发的女孩总喜欢连珠带炮地问。 “前天给你送花的,财政总长的公子,还有那个什么,亨泰洋行的小开,是都瞧不上?” 她曾经瞧得上的人,有是有,可惜瞧不上她。 周瀛初,父亲访德时的随行少校副官,后来留下到军校进修。淞沪会战拉响后,他立即中断学业回国,和哥哥俞珩一样,报考了空军。 临行前,她终于鼓起勇气,给他谈了一首《致爱丽丝》,她练了一整个月。 一曲毕,他却和她说:“现在国家危亡,俞琬,你觉得弹钢琴可以救中国吗?” 不久,大使馆电话,父亲在中日长沙会战中积劳成疾。 她回去的时候,只看到半壁河山的沦陷,满目疮痍的土地,只赶上参加重庆举办的父亲公祭大会。 俞琬三岁还没琴凳高的时候就开始学琴,所有人都说她日后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钢琴家。所有人也惊异于她为何在18岁的时候,转而报考了医学院。 这倒不是什么她对周瀛初痴心绝对,她从不会喜欢明确不喜欢自己的人。 因为她太渺小,救不了中国,但或许在这个年代,治病救人确实更有意义。 *《致爱丽丝》是贝多芬音乐中最具代表性的爱情小品之一。 *抗战时新组建的中国空军大多都是富家和官宦子弟,以身殉国的包括高志航、周志开、刘粹刚、乐以琴,还有林徽因的弟弟。 知道怎么脱吗? 昏黄的灯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在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烟和皮革混合的气息,只有壁炉里偶尔传来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女孩站在门口,一手提着医疗箱,一手紧紧攥住裙摆,指尖微微发凉。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卧室门。 “指挥官,我来给您换药。” 男人阖着眼慵懒地斜靠在床头,原本一丝不苟的制服领口,风纪扣解开了好几颗,露出白衬衫和小片结实的胸膛线条。 肌肉賁张的手臂随意搭在床沿,手指修长,指尖轻轻敲击着床单,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几缕深金发丝垂落在额前,为冷峻的面容增了几分柔和。 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 男人突然睁眼。女孩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似的,瞬间目光低垂, 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都这样了,也不靠近也不碰,就这样呆站着。左一个指挥官,又一个指挥官,听着刺耳。啧,身上还挂着那件过大的女仆裙。 “给你买的新衣服也不穿?不好看?” 都是下午才送来的衣服呀,她又不是交际名媛,一天要换晨服和晚装。 “还有,今早和你说了什么?叫我什么?” “赫尔…赫尔曼, 谢谢您送来的衣服,它们很好看,可今天来不及了,我明天一定穿上。还有草莓酱,我也很喜欢。” 克莱恩又回想起今早小姑娘舔舐着手指的情景,眼神变深了些,示意她过来给自己脱外套。 “知道要怎么脱吗? 我肩膀不方便。” 明明一大早还能拿刀叉进餐,怎么晚上就成了瘫痪在床的样子? 可是那晚他的衣服被弹片击破了,自己是直接那样处理创口的,现在如果不脱衣服的话,就根本换不了药。 况且他伤得那样深,教授说过,如果创口不定时换药,不但影响愈合,会造成敷料粘连,甚至有败血症的风险。 “我,我没给人脱过。” 瞧那样子,她给男人脱过衣服就见鬼了。 “我教你。”他抬抬下巴,让她坐在床边,抓起她的小手,放在灰绿色制服的银色纽扣上。她的手太小了,软得像白色海绵,克莱恩可以完全包住。 带着青筋的大手找到她纤细的手指,插进她们之间的缝隙里,引导着,追逐着。男人手上长年握枪留下的厚茧,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和指尖,干燥而粗糙的触感像是一股电流直直传到心里的去。 一颗,再一颗,解扣的动作缓慢而艰难。 终于,灰绿制服解开,许是壁炉燃得太旺了,热度蔓延到俞琬的脸,给她熏染上了玫瑰红,蒸腾出女孩自带的雨后玫瑰味的体香。 这体香,她自己是闻不到的,只有男人能闻到。 他凑近了,那香味是从她耳后和脖子散发出来的,乌发女孩垂着眼眸,听到男人在耳旁低低的喘息。 然后是衬衫,女孩的手被男人的完完全全包裹了。她仅剩的一点指尖随着每个扣子的旋开,总会触碰到男人肌肉分明的胸膛,很烫,很热,直到那蜿蜒着几道疤痕的胸膛彻底敞开。 然后是块垒分明的腹肌,很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如烙铁一般,那指尖时而轻轻按压,时而缓慢游走,仿佛在与她的手指跳着一场无声而又充满诱惑的舞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站起来,却又一下子被拦着腰拉扯着坐在床上,反而离他的身体更近了。 克莱恩把女孩的两只小手放在自己脖颈上,示意她把衣服蜕下肩膀。 这回他只是牵着她不盈一握的手腕,那双颤抖的柔荑,在衣物和皮肤的间隙里小心试探着,摸索着,触感温热与坚实。 全蜕下时,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这是女孩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男人裸体,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年轻的指挥官身上。 他肩膀很宽,分布的肌肉紧致遒劲,凑近了还有雪松的味道。 俞琬回过神,开始一圈圈小心打开染血的绷带,生怕弄疼了他,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更稀薄,只感受到男性炽热的呼吸烫在耳后,她耳根已然红透了。 女孩的手指开始轻轻转圈涂抹药膏,动作细致而缓慢,眼神也是和第一晚那样极专注的,除了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在缠上新绷带之前,似乎是怕他疼似的,她对着伤口轻轻吹了两口气 —— 小时候摔着了,对着吹吹就不疼了。 “唔”,耳旁的男人喉结滚动,声音也低下去——她在勾引他。 他本是虚抚着女孩纤腰的小臂顿时收紧。俞琬一瞬间落到他好闻的有着浓郁雪松香的怀里,喷在克莱恩鼻息间的玫瑰味也更浓了。 “啊”,一声娇得自己都被吓到的吟哦,腿上被石头一样的东西硬硬硌着,有点疼。她能听到自己的扑通扑通心跳声,赶紧撑开小手稍稍脱离他的桎梏。 男人平复了呼吸,也由了她。 还有腿上的伤。 “知道皮带怎么解吗?” *晚点二更~宝宝们的珠珠和留言是作者更新的动力 那里…怎么可以?(微微H) 还有腿上的伤。 “知道皮带怎么解吗?” 女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像是引诱纯洁少女堕入欲望深渊的魅魔,开始缓慢包着她的手指解开黑色皮带。 他的手指的温度,灼灼的目光和呼吸,烫得女孩就快窒息。 当只剩下裤链的时候,女孩羞红着脸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脱了,“那里,怎么可以…” 。别说是脱了,碰她都不敢碰。 指挥官笑了笑,缓缓拉下拉链,给她打开男人最脆弱敏感的地方。 “这样,知道了么?” 在给男人左腿换药的时候,俞琬刻意微阖着眼睛,为了尽量不去看那里,她的下巴都要低到绷带上去了,可是越是凑近了,越能闻到一种独特的气息。 一种极有侵略感的,男性的气息。 俞琬不知道,对一个成熟男人来讲,当女孩用头抵着自己的大腿,用温热湿润的鼻息和抹着滑腻药膏的指尖打着圈儿挑逗自己敏感皮肤的时候,这姿势和状态,与其说奇怪,到更不如说,很色情。 床头柜上的暖黄台灯斜照着这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小而尖翘,秀挺的鼻梁下的鼻头微翘,平添几分稚气。 垂下的睫毛形成浓密的黑扇形,那阴影打到两腮的红晕上,而红晕一路弥漫到小巧耳垂。 许是温度太高了,小小的汗珠从她平整光洁的额头渗出来,一缕黑发也调皮地从绾着的发髻上垂落到鬓角。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把她左靥的碎发拨到耳后。终于触到她的小脸,和预想的一样烫。 “嗯!”,她像是被他的手电到一下,一闪躲,眼前竟出现那个她如履薄冰般要回避的东西,黑色内裤被撑出一个帐篷,她的鼻息正好打在这帐篷上,帐篷又立刻高大了一些。 内裤里滚烫坚硬如铁的东西顶着她的脸和鼻子,还有那个奇怪的有侵略性的味道,更浓了。 “嘶,你干嘛?”,克莱恩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已经低哑到认不出来。 俞琬悸动又慌张地抬头,男人的湖蓝眸色深得吓人,女孩胡乱把没擦完的药膏往左腿伤口上抹上几下,然后把绷带杂乱地绕了个结,系紧的时候那力度几乎弄疼了他——-简直是毫无医生的职业操守。 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克莱恩这才低头看看自己不听话的小兄弟— 他竟然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东方女人起了反应,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实际上这位帝国党卫军翘楚的感情史—不算上追求者的话— 远不如他的军事履历一样丰富多彩。 作希姆莱副官的时候,他被上司介绍约会过一个BDM出身的女秘书(她们一直是希姆莱青睐的青年党卫军拉郎对象),因话不投机断了联系。 驻扎布鲁塞尔的时候,出于征服土地后对撷取战利品的兴趣,倒是和两个当地热情的贵族名媛有过亲密接触—- 这两段关系也随着部队开拔无疾而终。 至于前些年坊间和意大利王妃的绯闻,纯属女方一厢情愿的造谣。 再后来奔赴苏俄东线,驾着坦克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原里穿越炮火,淫浸鲜血和死亡带来的强烈兴奋与刺激,早已让他忘了那些女人的名字和样子。 一定是因为他太久没碰女人了。 最可笑的是,自己对一个女人起了反应,之后她就跑了? 不过,她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是波兰人,她的种族也不在法例点名禁止雅利安人结合的国别。 金发男人挑眉,侧头闻了闻左肩,是女孩身上那股甜腻的玫瑰香味,他手上,他怀里,他腿上,都是这个味道… * 德国少女联盟(德语:Bund Deutscher M?del,缩写:BDM),希特勒青年团的青年女性分支组织。希姆莱很喜欢把自己的秘书介绍给年轻军官做拉郎配 *纳粹德国将犹太人、罗姆人、黑人、斯拉夫人(包括波兰人、塞尔维亚人、俄罗斯人)统统视作劣等民族。种族法例对中国和日本人的族群定义比较模糊。有说法在德国的种族法律下,德方依旧将中国人视为“荣誉雅利安人”,但中德合作破产和德日蜜月期后,中国人确实遭到诸多不公待遇。) 指挥官的尺寸 “不是吧?指挥官时间那么短?”看到娇小女孩急匆匆跑回去的身影,卡尔缩着脖子靠着墙惊讶道。 他还以为,以指挥官当年四天四夜不睡觉攻陷基辅的精力,没个三个小时把人家操得下不来床是完不了的。 这不但动静小,也就听女孩叫了两声,就连强度也不大嘛— 瞧人家的小腿,跑得还贼快。 威廉抱着枪,脸已经气得通红了,天知道他是得罪了谁又轮到和这个人一起巡逻!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上床? 她是指挥官的私人医生,就不能在做例行伤后治疗吗?” “你说,哪个医生专门在天黑做例行治疗? 换个药能换那么久?”卡尔觉得这个刚从汉堡过来没两年的愣头青,压跟没啥社会生活经验。 威廉被问住了,刚想气呼呼地反驳:说不定我们指挥官只是没看上倒贴的中国女人。可要是没看上,照指挥官的脾气,立刻就给轰走了。 看这小女人跑得和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莫不是被指挥官的尺寸给震慑了,知难而退? 之前在集体淋浴房,他可是远远见过一眼指挥官的尺寸,在男人里可是绝对的顶级配置。 这样想,一切就有了合理解释。威廉撇了卡尔一眼,抬着枪走开了。 就在营房东边的树丛里,也同样上演了关于尺寸的对话。 “甜心,我大不大?” “啊,啊,长官好大,好爽。”玛尔塔扭头干叫着,事实上每次做爱,除了感觉到那臃肿身体压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她几乎没有任何需要尖叫的理由。 以前是在舞台表演,而现在是在一坨顶着跟细针的肥肉底下扯着嗓子表演。 好在这坨蠕动着的肥肉时间一直很短,他喘着粗气一翻身,软趴趴的小东西就划出来。 这时玛尔塔翻身到男人的油肚身上,抚着他满身的棕黑胸毛。“长官,你有没有试过东方女人?听说东方女人的那里,都很小。” “比你的还小吗?”他抚着她的头发,其实从那晚见到那只“小灰老鼠“的脸开始,他就开始肖想这小女人的滋味了。 要不是克莱恩上校的副官突然回来,点名要她当什么指挥官的劳什子私人医生,他那晚就能得手了。 “当然,比我的还小。”她枕在啤酒肚上。 “但是她很怕我”。 他想起小女人那防备惊恐的眼神,那晚也就碰了碰她屁股,就要东躲西藏的。 “都交给我。”玛尔塔朝那个堆满肥肉的双下巴,会心一笑。 男人总喜欢东方小女人那样一看就未被染指过的女人,可一旦她成了残花败柳,指挥官还会看得上么? ———— 华沙冬日清晨的凝霜,透过窗棱吹淡了前夜的昏暖暧昧,当克莱恩一早看到女孩红着脸,穿着他给买的新裙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心里十分满意 — 是该给尽忠职守的军需官发放津贴了。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如今时局,她应该会是个很好的伴侣。她做的早餐很美味,让他想起了为数不多在父亲官邸用餐时那位经验丰富的法国厨师。 原先杂乱的衣柜被她按季节和功能清晰分类,床铺整理的一丝不苟,就连书架和窗台的灰尘,都擦拭一新。 她甚至会主动把当天的《人民观察家报》和《德意志汇报》放在餐桌上方便他取阅。 *晚点二更~ 帮我带齐所有勋章 女孩也不像第一天那样远远地立在墙角,而是恬静站在身旁,看着他用餐。 然后是给伤口换药,这次他主动脱了白衬衫。整个过程水到渠成,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发一言,好像心照不宣地要回避着什么已经发生但不该发生的事一样。 就连换药时她耳根微红地刻意掠过了他腿上的伤,他都没有追究。 今天他心情很好,一切都十分和谐,有条不紊,可是总像缺点什么似的。 他取下被她贴心熨烫的挂在衣架上的冬礼服,迈着一双长腿走过来,对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帮我穿上。” 女孩眨了眨眼睛,虽然这明明也不在汉斯分配的女仆责任范畴,但她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似乎,也有些贪念靠近他身上的时候,那股雪松香。 有了昨晚克莱恩的手把手教学,这次俞琬系纽扣很顺利,帝国党卫军的冬礼服比常服更有压迫感,采用厚实的羊毛呢绒布料,袖口饰宽幅银色万字鹰徽和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袖带,胸前是银色绶带,领章上是象征上校的橡叶饰。 她半蹲着从衣角一一向上抚平妥帖,手指整理领口时,俞琬仰头微微踮起脚尖,黑色发丝轻轻拂过克莱恩脸颊,带着淡淡的雨后玫瑰花香。 之后女孩从衣柜抽屉里拿来搭配礼服的SS党卫军武装皮带,男人抬起手臂,任俞琬双手将皮带穿过他腰间的扣环。 当纤细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那坚实的腹部,一股温热迅速从指尖传来,昨天种种面红耳赤的画面在女孩脑海里一一呼啸而过,让她的脸颊有些烫。 轻轻拉了拉皮带确保松紧合适时,她才抬起头,正好对上那深邃的蓝眼睛。高大挺拔,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他有着天生适合穿制服的身材。 他侧首告诉她,今天柏林会飞来一架飞机。前些天在罗斯托夫的战斗为他赢来了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党卫军全国领袖将亲自参加授勋仪式。“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带齐所有勋章。” 俞琬一怔——同样的话,她总听父亲对母亲说。 从小到大,父亲参加的每次重大典礼和仪式,都是母亲帮他一一佩戴勋章。 饶是有仆人,无论父亲每天多早出门,她都会亲自给他做早餐——有中式的清粥小菜、西式的烤吐司,也有和风的玉子烧。 她也会亲自给他煮咖啡,把当日《字林西报》和《中央日报》放在早餐桌前供他取阅。然后认真地为父亲的军服别上最后一枚风纪扣。 无论父亲多晚回来,她都会和所有受过系统闺房教育的日本贵女一样,事先等在门前,接过丈夫军帽,为他换上拖鞋,准备好加入艾叶的风吕,把丈夫的寝具整理平整,再点上安睡香。 那时俞铭震将军夫妇是时人眼里标准的伉俪情深,她也会对父母的爱情故事心怀艳羡—— 年轻英俊的中国军官赴东洋考察,在樱花树下邂逅了东京华族的美丽小姐。 两个坠入爱河的年轻人,冲破各自长辈的阻挠和国家的分野。为此美丽的小姐甚至不惜和显赫的家族断绝关系,一路追随军官到了他的故乡。 可惜这个爱情故事在外人口中却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父亲在中日战斗正酣时的病亡,让外界将所有怀疑的苗头指向作为日本人却照顾他日常起居的母亲,指责声甚嚣尘上,这其中甚至包括了父亲生前友好。 而母亲却什么都不辩解,她将父亲送给她的所有首饰捐赠,兑换成救治抗日伤兵的药品,然后无声无息去了香港。 香港,那是细川美富子——或者婚后改的名字俞梅——给儿女寄来的最后一封信的地址,再之后,音信全无 。有人说是香港陷落后,她被家人接回了日本,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本就是东洋女间谍,这不过是完成使命罢了。 就连她生长于中国的一双子女,因为尴尬的中日混血身份,也收到了异样的目光。 为此,哥哥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越发不要命地驾驶飞机和日本人在空中搏杀,她也加入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想过的组织。 她始终告诉自己,妈妈不会是那样的。 从骑士铁十字、到二级铁十字勋带,再到左胸的坦克突击章、战伤勋章、东部前线勋章和党卫军长期服役勋章——年轻指挥官正在对俞琬滔滔不绝的讲述它们背后的故事。 诸如闪击波兰里,自己如何用一个装甲团的兵力拿下西里西亚;如何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指挥坦克势如破竹地干掉苏联伊斯科夫的一个师;又是怎么在列宁格勒差点儿被火炮炸断了手臂… 直到他低头才发现女孩的手还一直停留在领口正中的骑士铁十字上,不但毫无回应,眼睛也毫无聚焦,仿佛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竟然走神了,克莱恩尴尬地咳了一声。然而,她似乎还并未听见。 男人皱眉,扶着她肩膀:“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面前女孩才猛然回过神,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惊醒,轻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走神了。” 女孩继续开始之前的工作,一枚又一枚,从领口、前襟到左胸,细致而妥帖,可她的眼眶却变得越来越红,盈了水光,睫毛也微微颤着,抿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是真得想爸爸妈妈了。 日耳曼的女人一向强壮能干,活了三十一年,克莱恩几乎没见过女人哭,这才说了她一句,就动不动要流眼泪。还是说这个年纪的中国女人都是这样子? “哭什么?” 男人有些焦躁,他对如何安慰女人几乎毫无概念。 女孩的眼眶却更红了。 临落荒而逃前,克莱恩回头丢下一句,“今天晚饭我要回家吃。” 看来给她的活太少了,这才导致了工作不认真。 *1871年日本取消旧身份制度,将国民分为皇族、华族、士族、平民四等,华族是仅次于皇族的贵族阶层。 *明治时期日本贵女的家政课(闺房教育)旨在培养女性成为合格的妻子、母亲和家庭管理者,内容涵盖礼仪、艺术、家务技能和文化修养。 和坦克过一辈子 “今天晚上回家吃饭”,俞琬整个上午都在琢磨“回家吃饭”这个词,他是之前就经常这么对勤务兵说?还是只对她说? 很快,小女孩弯弯绕的思绪被下午传来的一阵巨大的飞机轰鸣声打破,那应该是希姆莱的专机降落了。又过了一阵子,俞琬远远听到了军乐声,她急忙出去爬到马厩旁高高堆起的草垛上,踮脚看到正在阅兵台举行的授勋仪式。 训练场四周挂着红色卐字旗,一队高级将官拥着一个身型瘦削,有着日本人长相的德国人,他带着眼镜,留着小胡子,文质彬彬像是位古板的教师。 如果不认识,恐怕谁也无法从长相上看出,这是一位令无数欧洲人闻风丧胆的帝国第二号人物。 希姆莱走向红色地毯中间,面前这位身姿挺拔的年轻军官“啪”地一声立正,两人互行了标准纳粹抬手礼。 党卫军全国领袖从侍从手中接过那枚镶有黑色珐琅质卐字徽的勋章,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它挂在军官的胸前。 接着,将官云集的高台响起整齐的掌声。 横扫欧洲的帝国之师如今在东线遭到前所未有的抵抗,而这位前副官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但给自己在国防军那些老古董前面前长脸,也无异于鼓舞士气的强心针。 简短的检阅仪式完毕后,希姆莱在台下拍了拍得意门生的肩膀,“好好休整,有空回柏林看看,格蕾丝前阵子来我办公室,问你为什么不给他写信。” 格蕾丝是他的机要秘书,也是给克莱恩精心挑选的结婚对象。 毕竟帝国如今需要不断生产新鲜的纯种雅利安血液。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党卫军军官如果在25岁前结婚生子,将会在升迁上得到优待。而这位自己最青睐的部下都三十出头了,还在打光棍儿。 “我和她早已没有联系,为元首和帝国尽忠才是我的首要任务,家庭琐事只会分散精力。” 希姆莱欲言又止,他曾授意克莱恩和其他未婚党卫军精英那样参加“生命之源”计划,但被严辞拒绝了—— 这位慕尼黑的教师之子想,最优秀的孩子多少都有点固执脾气。 “好吧,看来你是打算和你的坦克过一辈子了。” 希姆莱一行人此次行程紧凑,未及留下享用晚餐就马不停蹄地飞赴东线前线视察。 当飞机又轰隆隆的划过头顶,俞琬也开始了她的晚餐准备工作。 在老克莱恩将军官邸借宿的时候,她曾和一位法国厨师学过法国菜, 原是打算以后给自己改善伙食的——法餐在上层德国人中很受欢迎,而她刚来德国时候吃不惯简单粗暴的香肠和猪肘。 后来入读寄宿中学,再到考入医学院面对繁重的课业,连吃饭都被当地人同化,土豆面包就包揽了一天的热餐。节假日的时候,她才会和三五好友一起去中餐馆改善伙食。 食堂厨师都是德国人,他也应该很久没吃过异国的味道了吧。 和普通人比,帝国上校拥有更丰富的军需配给。她从酒窖里找到了苹果酒,打算添上奶油作诺曼底风味猪排;原本拿来煮的鸡蛋,她打算加上红酒做成法式炖蛋;还有最常见的土豆,大部分德国人只知道用来做土豆泥,其实还可以用香草来焗… 等提前一个小时摆好盘,一个满脸惊慌的女人突然闯入了厨房,是玛尔塔,那个在肥胖男人身下承欢的犹太人。 *纳粹军官被鼓励最好在26岁之前结婚,28岁之前生子,而且生越多越好。纳粹的“生命之源”计划旨在鼓励精心挑选的德国军官跟金发碧眼的“纯种”雅利安美女发生性关系,炮制出完美的雅利安后代。 *研究希姆莱的专家根据他的日记而这样形容他:“他是个充满矛盾的禽兽。一方面,他是个冷酷无情的执行者,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同僚、家人、朋友和熟人却关怀备至。” *晚些二更 应激的小流浪猫 等提前一个小时摆好盘,一个满脸惊慌的女人突然闯入了厨房,是玛尔塔,那个在胖男人身下承欢的犹太人。 俞琬与玛尔塔的交集仅限于那次看见的可怕一幕,在一个性命都不握在自己手里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无权指责一个为了吃饱穿暖牺牲身体的女人,即使肉体交欢中可能没有男女感情。 “文,玛维丝太太她今早一直咳个不停,刚刚突然晕倒了,长官不同意给她找医生,我们知道你懂医术,你可以去看看她吗?” 玛维丝太太之前就总在咳嗽,俞琬一直担心这是营养不良和恶劣环境诱发的肺结核。一路的火车车厢和集中营里,太多人都因为这个病死去了,可玛维丝仍旧要把每次偷到的鸡蛋都给自己。 “那我们得快一点儿。” 赶在六点半之前回来都还赶得及。她咬了咬嘴唇,回头拿了点药就跟着玛尔塔穿过后院走向女工宿舍的方向。 北纬52度的冬日天黑的很早,五点多太阳已完全落山了,远处的探照灯只照出两抹拉长的影子。 营地的犹太女工宿舍是座废弃的波兰粮库改建的,因为本就没设计给人居住,一到晚上就冻如冰窖四面透风。 作为安放“劣等民族”的地方,它的选址也在远离德国军事和后勤人员居住区的武器库区,毕竟这些女工的功能也和机器无异。 穿过一个个仓库,是熟悉的静谧。可女孩心里却泛起隐隐的不安,她只想走得再快点。 “你等等,我去解个手。”绕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玛尔塔突然小跑着去仓库一侧找厕所。 俞琬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什么动静,“玛尔塔?”难道是迷路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声音在空旷的建筑间回荡。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女孩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臃肿的黑影从阴影里出来,是那个可怕的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俞琬心一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油肚男人露出一口黄牙。“玛尔塔说你在这儿等我,我怎么能不来呢?” 女孩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她猛地转身,想要从仓库另一侧逃走,但臃肿身影已经大步跨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俞琬挣扎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地恐惧。 “别紧张嘛,小美人。”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俞琬的心跳得飞快,必须想办法脱身,她抬起脚,狠狠踢向对方的小腿。 “啊!”那人吃痛,女孩趁机挣脱,拼命朝有光亮的方向跑去。 “救命,救命”,她大声呼喊,希望有人能听到,可这个时候,所有人——士兵们,还有他,都在训练场。 被狠狠踢了一脚的黑影恼羞成怒,他喘着粗气追上去,满脸堆迭的肥肉都开始抖动。“你个不识好歹的小婊子!”终于,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头发,用力一扯将她摔倒在地。 “你去死啊! 我要杀了你!”在地上的女孩双手用力地掰着男人的手,指甲和牙齿都深陷进了他的血肉里。 而那个满身酒气的黑影却只是嘿嘿地笑着,哼哧哼哧地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撕扯着女孩胸前的衣服。 俞琬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她的双腿用尽全力蹬着,想要踢开这个可怕的怪物,可小女孩的力量在一个精虫上脑的肥胖男人面前是挠痒痒似的那么的微不足道。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女孩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希望能有人听到她的求救,来救救她…… “想要你英俊的指挥官救你?杀我?就算他在,你以为他会为个才玩了一天的小婊子杀死帝国军人吗?” 黑影一边试图拉下裤链一边叫骂着。 倏然,“嘭”地一声枪响,温热的鲜血和脑浆喷溅到墙上,一切动作戛然而止,臃肿的黑影突然倒了下去,而背后出现的是那个挺拔高大的男人。 第一次,克莱恩用枪的手在微微发颤,他不敢想,如果不是自己临时想来武器库试试希姆莱新送来的特制瓦尔特P38,如果不是副官恰好不在身边,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急急走过去,却见趴在地上一头凌乱的女孩,像应了激的炸毛小流浪猫一样惶恐未定地向后退。暗夜里,他只能看到小鹿一样黑亮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请别伤害我。 “你别过来!”带着哭腔。 他顿了一顿,却鬼使神差似的,反而大跨步到她面前一把将女孩拥到怀里。 他感到怀里小小的柔软身体正在发抖,她在不断挣扎抗拒,男人却执拗地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越挣扎,他的双臂反而更紧地禁锢着她。 “别害怕,没事了,没事了”,克莱恩抚着女孩的乌发,对着她说,但也仿佛是对着自己说 ——其实他本人的心跳此时都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被男人强行埋进胸膛的小脸闻到了那股雪松香,是温暖的、干燥的、安稳的味道,原先不断挣扎着的身体神奇般地渐渐平复下来, 克莱恩听到怀里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浸湿了他的礼服,他的勋章,像是要一直浸透到他的心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他重复着。 不知何时,女孩的时有时无的啜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像个受了委屈后号啕大哭的孩子。 定是吓着了,怕极了。你看,她是那样娇气,之前随便说她一句就要流眼泪。 俞琬只觉得自己像是要在这个温暖的怀里把这几个月里受到的所有惶恐与苦痛全都哭出来似的,哭到呼不过气,哭到要男人抱着给她脊背一遍一遍顺气,才能喘得过来… 直到女孩终于哭累了,哽咽声小了,完全沉入了梦乡。 身体罢工了 这是自父亲走后,俞琬这些年做过的最安稳的梦。她梦到自己走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森林里,脚下是淖泥与沼泽,她艰难地抬着腿,一步又一步,在无边黑暗里走啊走啊。突然在草丛里爬出了一条大黑蛇,蟒蛇大笑着吐着信子追着要咬她。 她拼了命地奔跑着奔跑着,忽然之间,不见天日的黑森林消失了,大蛇也消失了。周围是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原,草原中间有棵雪松和她招手,“过来吧,过来吧”。 她躺在树下,暖阳透过松针照在她身上,四周都是松脂和木质的沉香。 这已是女孩高烧不退的第四个夜晚了。 或许是受了太大惊吓,或是长期紧绷的思绪突然得到了松弛,她本就羸弱的身体和苦苦支撑的免疫系统,也像是终于被宣布特赦了般彻彻底底罢了工。 头天早上在小床上醒来,还能恹恹地和他说两句话,没多久又睡着。之后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发高烧,额头小手都是滚烫,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的不健康的红。 女孩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醒着的时候小手扯着他衣角不让他走,做噩梦时更会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有时尖叫着“不要,不要”,有时又微微弱弱地喊着“爸爸,妈妈”。 克莱恩除了每日早晨监督训练,下午处理文件的时间,办公室几乎都搬到了这里 — 当然会见下属的时候是在门外。 他让汉斯叫了华沙最好的医生,那医生作为被驱逐的波兰精英阶层,本是要在这几日被送去劳动营的。 当他看到把自己直接从盖世太保手里抢来的年轻人身上的党卫军上校军衔,更是毕恭毕敬,恨不得奉献自己毕生所学。 可进门看到俞琬的时候,医生还是有点惊讶。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原来是要给个女人治病,还是个东方女人。 按长官全程监督的那个劲,对她应是极其上心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难猜,看年纪和相貌,或许是他的女友,或者情妇之类。可是既如此,他们却好像并不住在一起。 “这位小姐的身体本就底子薄,应该近期经历过一段长时间的饥饿和寒冷环境,加之体力劳损,造成抵抗力低下和严重营养不良。经历强烈的情绪波动后,触发了免疫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 他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十分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照当今时局,这些身体问题都指向于女孩有过持续一段时间残酷集中营的经历。而至于情绪波动,纳粹军官和集中营女孩,绝对力量的悬殊,只有男方想不想,而不是女孩愿不愿意。 这让他对这个和她女儿一般大的孩子生出一丝怜惜。 “小姐刚刚已经注射了退烧针。好在她很年轻,只需定期吃药,注意保暖,保持营养摄取,不要过度劳累,近期就能痊愈。” 医生走后,克莱恩沉默了许久。 柔弱、美丽、认真、乖巧、单纯、温顺,这些都是符合她的形容词。可她更是易碎的,她那么小,那么弱,本该是温室里悉心培育的玫瑰。 俞琬是在第五天早上彻底转醒的,映入眼帘的是床边架起的一个小桌子,上面堆满一摞摞待批阅的文件。 门口的守卫通知了指挥官,只见克莱恩穿着党卫军的黑色皮大衣风尘仆仆地冲进来,开门时飘进来的暴风雪和皮大衣上的冰渣子呛得俞琬打了一个喷嚏。 这才几天,他就生了胡茬,好像几个月没见一样。 他赶忙把门关紧,脱下大衣放在衣架,刚想摸摸她的头,又发觉自己还带着皮手套。干脆直接低下头,扶着她肩膀,用自己额头抵着她的——温度降下来了。 “赫尔曼,你是这样量体温的吗?” 他高挺的鼻子险些顶着她的微翘鼻头,薄薄的嘴唇只在她唇角几寸的地方。他的眼睛是印着晨光的湖蓝,瞳孔里倒印着她的影子,深邃到要让人陷进深渊里去。 克莱恩现在很想吻她,而且他已经确实这么做了,趁她睡着了的时候。 “是的,我还是这样量体温的。” 男人低沉的呼吸打在脸上,越来越近,越来越热。他闭上眼睛,微微侧头,试着把双唇印在女孩柔软如花蕊的唇角上。女孩身体微微一僵,在雪松香里,闭眼慢慢放松下来。 其实他偷偷亲自己那晚,她是隐约醒着的。 等女孩适应了,克莱恩开始辗转吻着她饱满唇瓣的每个角落,每个细微的纹路都照顾到。男人似乎已不再满足于此,试探着含吮水润唇瓣,从中攫取的玫瑰甜香中卷着一丝奶味,他和瘾君子般满足地呼吸,拉扯过晶莹的丝。 俞琬脑海里有个声音,你们不可以的,你这样是不对的,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由着他去,都由他去。 女孩小手慢慢攀上男人肌肉紧实的小臂。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中,感受他强烈的心跳。 *德国占领波兰后,成千上万被认定“对纳粹不友好”的波兰精英阶层,包括神职人员、官员、医生、地主、企业主被认定“有罪”,有些被处决,还有些送往集中营或劳动营。 *今天有满百收藏加更~满百珠后也会有加更。 猎鹰与兔的关系(微微H) 直到东欧平原度过了它最寒酷的严冬,春日的暖阳真正来临,俞琬的病才彻底转好。 在那期间,克莱恩像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瓷娃娃,从要穿够几件衣服才能出门,到每日饮食的营养搭配都要亲自过问。 她想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还非得抱着她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把头埋到他怀里去——她只是病了,又不是没有腿。 甚至那位苍老的波兰医生也因“对纳粹友好”,被特别允许暂时留在华沙。 经过许可,玛维丝太太也过来探望过两次,俞琬能察觉出她眼神里的复杂。 “文,你和他真是….。”那种关系,她不忍心说出口。 玛维丝婚前曾是生物老师,对她来说,他们无异于猎鹰和兔的关系,要么是兔逃出猎鹰的猎捕,要么是猎鹰把兔吃掉。 他们一个是“高贵”的雅利安血统指挥官,一个是无依无靠的有色人种女孩,他们分别生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天空的顶级掠食者,另一个是生物链底端的温驯啮齿动物。 某些掠食者在得到猎物之后,也会因得趣而暂时放在手中把玩,然而最后这些食草动物都逃不过被吃吞下腹的命运。 可是,这位年轻的指挥官对文又足够特别,特别到她都看得出他对女孩似乎不仅仅是对待猎物。因为猎物病了,掠食者只会弃置一旁,然后立马换一个去围捕。 俞琬垂下眸,这个问题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你和他是不可能有任何未来的”,她猜玛维丝太太如果听到她说“是”的话,一定会这么劝她。 像是触发了大脑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她暂时不愿去想这些太长远的问题。她告诉自己,只是贪念他现下给的温暖,只是喜欢有他在时的安全感,仅此而已。 意识到气氛有些过于沉重了,玛维丝太太开始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她说玛尔塔在那事发生当晚就害怕得在小树林上吊了,而肥胖男人的位子如今被一位从萨克森来的德国女看守代替。 ————- 痊愈后的俞琬主动承担起照顾指挥官的工作。每天早晨,她会给他做早餐,为他选好第二天要穿的军装— 现在通常是春常服。 佩戴勋章的工作现在也全权交给了她,有时候克莱恩还会让她给自己刮胡须——虽然一开始她不会用剃须刀,在他脸上弄出几个小血口子。 临出门,他会微弯下腰,方便她踮脚给自己斜戴上有猎鹰和卐字标志的宽檐帽,然后在门口凑近了交换一个离别吻。 其实不止是在门口,他们在每日两人晚饭后散步的阴暗处接吻;在与下属们一墙之隔的指挥官起居室里接吻;在她的小木屋接吻;甚至在阅兵台背后的花坛前偷偷接吻。 有次早晨临走前,俞琬发现克莱恩军装的风纪扣又掉了一个,便就着站着的姿势拿出针线给他缝。缝着缝着,面前的男人就开始凑近了,他低头侧嗅着她的玫瑰香,从乌发到耳后,再到耳垂,脖颈,然后把嘴唇辗转地印上去。 当年轻的指挥官一口轻咬在白得看得出青色血管的脖颈的时候,一股酥麻的感觉沿着脖颈和脊柱一路爬到四肢百骸。 俞琬穿梭着针线的手一颤,差点儿把纽扣钉斜了,“呀,别闹。”她娇声道。 男人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肌肉贲张的小臂环上她腰肢,大手顺着温滑的脊背摩挲盘桓,猛地一收力,她的身体和他的完全贴合, 他的坚硬胸膛能充分感受到她胸前的饱满柔软。其实坚硬的也不止是胸膛。俞琬感觉到他下面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在抵着她,那么滚烫。 这让她想起了第一天给他换药那晚,自己被他揽在怀里时,也是那个石头一样的大东西在硌着她的腿,还直直顶着自己的脸颊… 他含吻她耳垂的喘息急促起来,呼吸直打在她的脸上,烫得她的两腮红得要滴血。 “赫尔曼”,女孩的声音更小更娇了,她感觉所有身上的力气都被被他抽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手急急抓着他制服的褶皱。 空气中的气息越来越炽热,直到门外传来两声极为煞风景的敲门声。 “抱歉,指挥官。”是汉斯的声音。 克莱恩的动作慢慢停住,他缓缓松开俞琬,吸了口气平复情绪。看到女孩眼神迷离又慌乱地不自觉后退一步,却又意犹未尽地凑近,偷袭了她唇角一口。 “等我。” 这天柏林将由铁道送来虎王重型坦克,这是第三帝国新研制的装甲王者,目前尚在保密试验阶段。一旦问世,一辆70吨重的虎王可轻松摧毁多辆敌方坦克,盟军将无任何装甲与它抗衡。 希姆莱特别批示,拨给了他刚从鲁尔区下线的七辆。 *虎王坦克能在2千米距离上轻松摧毁盟军的各类坦克。不过因其制造工艺复杂、成本高昂,导致产量稀少,在1944年才被正式使用。这里让它提前出场了~ *晚点三更 东方小贱妇 当俞琬整理完克莱恩的房间回到小屋,借着春日午后不灼人的阳光,开始读从他那借的《智者纳坦》的时候,听到一声尖利的德语女声,声音故意放得很大,仿佛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大家来看看这里藏着的贵人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女看守深蓝裙装制服的女人双手叉腰站在小屋不远处的洗衣区。“一个低等的黄种人,不是跑指挥官房间,就是装模作样躲屋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别人的指指点点了?” 女孩的手一震,脸也变得些许苍白。 “不过是卑贱的女囚,靠上床勾搭男人,就以为能麻雀变凤凰了?”安娜扯着嗓子叫着。 “故意装出个小可怜样儿,她那点手段,也就骗骗指挥官那样的男人罢了。” 戴着黄色大卫星的犹太女工们手里动作不停,但没有人敢接话。她们偶尔偷偷抬头瞥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见到没人附和,安娜越发激动起来:“日耳曼的男人,怎么会对这种劣等民族的女人动真情,等他玩腻了,就会像破抹布一样被扔掉!” 这位来自萨克森,丈夫不久前在斯大林格勒阵亡的前农妇,虽然骂的是她口中的“东方小贱妇”,但警告的却是这群她眼里一早就不安分的犹太女人。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可别学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为了攀高枝,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虽然俞琬自认不是什么天之骄女,可从小到大,父母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哥哥虽然天天和她拌嘴,但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总先紧着她。在老师面前,她也是如假包换的乖孩子、好学生。同学中,她也是很受欢迎的。 谁没当过被捧在手心的宝贝呢? 女孩眼眶微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有时候是在屋外叫嚷,有时候在她去厨房的路上故意挡路,有时候是把她刚晾好的衣服,一把全部扔到泥地上。 —————— 接下来这段时间,克莱恩发现,和自己获得新的装甲大玩具的兴奋相比,俞琬的情绪一直怏怏的。 吃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的时候没那么爱笑了;送她新衣服也只会红着脸掐掐他的手臂;晚上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不给亲了,连小手也不给牵了,还非要拉出一手臂的距离。 白天更不用说,不但不让自己来她的小木屋,在外人面前撞到他都要躲得远远的,仿佛故意要显示和自己不熟悉似的。 难道是那天被汉斯吓着了? 她一向脸皮薄,受点惊吓他都得抱着她躲起来,但总这么蔫着可不是个事儿。 终于捱到难得的休息日,俞琬和往常一样用湿布擦拭着书柜上的灰尘,她想把克莱恩最近常看的关于坦克战和坦克性能的书放在更好拿到的位置。 给欧洲人设计的书架总归要更高一些,架子上层有些难够,她得踮起脚尖撑起全身去勾,额上都渗出些许薄汗。 这时,她的腰际落入了克莱恩手中,他接过湿布帮她擦干净,把古德里安的《装甲战》和《坦克战》放到下一层。 男人的手迟迟没放开,克莱恩很享受从背后把小小的女孩包裹进怀里的感觉。他身量很高,勾着身子才能把下巴放在怀中人的肩窝,然后闭眼汲取她清甜的玫瑰香。 他的身形带着她微微摇晃着,平时往后梳的头发,有几缕垂在额前,增加几分孩子气,竟像大狗狗在撒娇。 俞琬心里生出一种裹挟着酸涩的心软,她侧头轻轻吻他的金发。与其说吻,倒不如说只是唇沿的触碰,可那种久违的温润厮磨的感觉还是给了克莱恩些许抚慰。 在东线持续七个月斯大林格勒战役已近尾声,帝国军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虽然他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总免不了有些失落。 克莱恩顺着她的小臂滑下来包住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文,要不要去出去散散心? 想看看世界上最大的坦克长什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