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节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作者:词酒 简介: 老宋家有个闺女宋萍萍,是林场村第一个大学生,是老宋家祖坟里冒出来的青烟。可宋萍萍上大学后就杳无音信,一走就是六年,全家都险些哭瞎眼,也成为了全村没人敢提的禁忌。 宋萍萍再回来时,带了一个陌生男人,还抱了一个小闺女。 老宋家的人只知道宋萍萍夫妻俩都在从事保密工作,没法儿带孩子,便把宋萍萍的孩子养在了身边。哪能想到,这孩子是个有大福气的。 自打宋萍萍家闺女养在了老家,老宋家日子跟着蒸蒸日上,整个林场村都跟着日子过得宽松了许多。在这缺衣少食的艰难年代,林场村靠着天蒙山,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富裕。 人们都说,宋萍萍家闺女是得到了山神祝福的。 没人知道,那小闺女就是山神。 内容标签:现代架空 主角视角:宋天蒙 老宋家一家人 一句话简介:撸起袖子加油干,美好生活向前看 立意:美好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第1章 宋家闺女 ◎孩子的爸是谁?是哪个畜生?◎ 夜幕降临,整个天蒙山脉都笼上了层黑翳。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进了天蒙山下的林场村,在满是泥巴黄土的村路上七拐八拐,停在了老宋家门口前。 宋老太正在院子里撵鸡回笼,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探头一看,就见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那女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包裹。 天有点黑了,宋老太的眼有点花,看不真切走进院子里的人。 穿着列宁装的年轻女人还没开口就已经流泪,“妈……” 宋老太好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打了个激灵,“幺儿!你,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说话间,宋老太就脱下鞋来朝着年轻女人打过去,她老泪纵横地哭骂,“你说你要考大学,全家节衣缩食地供你上大学。你是不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老娘的眼都快哭瞎了,全家人都以为你死外面了!” 年轻女人挨了几下宋老太的打,她心中有愧。 可是想到怀中抱着的孩子,她心中的愧疚越发多了。 大概是母女连心,宋萍萍怀中抱着的孩子气若游丝地哭了两声。 宋老太打人的手一顿,朝着宋萍萍怀中看去,“萍儿,你这是……生孩子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同我说一声?你说生就生?孩子的爸是谁?是哪个畜生?连婚都没结就怀上了?” 宋萍萍旁边的男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宋萍萍也跟着跪下。 院子里的动静把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宋家长媳马来春招了出来。 马来春迷糊间听了一耳朵,见宋老太又要抽人,赶紧把宋老太拉住。 “妈,妈,妈,先别动手,我相信咱家萍萍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而且还有小孩子在呢,别吓着孩子。先让萍萍和孩子,还有……姑爷进屋去。外面太冷了,别把孩子给冻着。” 宋老太又看了一眼宋萍萍怀里抱着的襁褓,哼了一声,这才打量起宋萍萍跟前的男人来,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怕是力气还没她一个老婆子大。 一行人进了屋子,马来春端了两晚热水过来,放到宋萍萍跟前后,她没走,也杵在屋子里打算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宋家二媳和三媳也领着孩子到了堂屋,均是一脸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宋萍萍。 这个小姑子打小就学习好,也让家里人省心,更是全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当时多让家里人脸上添光啊……现在呢?怎么就做了这种让全家人在村里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的糊涂事来。 宋萍萍上来就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便抱着宋老太的腿大哭。 她边哭边解释,“妈,是我不对……我和强哥,周强,是大学同学,我俩是大学里认识的,一个系的。” “国家需要我们这个专业的,刚读大学就同我们谈了话,生活费是国家资助的,毕业后要去西……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的工作。因为怕暴露我们单位的地址,所以一直没办法给家里写信。” “我和强哥是大三谈的,听从国家分配,一块儿去了边防,在那边不小心有了清安,就在老师的见证下结了婚。边防条件艰苦,我和强哥吃点苦没事,可孩子不能跟着我俩受罪。” “所以我俩这才和领导打了报告,把孩子送回家来,麻烦您和嫂子帮我带一阵子。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老太看着自己捧在心尖尖上养大的闺女哭成了泪人,心已经软了,一听又是情有可原,心口的那点儿气也就都散了。 自家幺女确实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听老闺女这么一说,女婿也是大学生……宋老太心里的气就泄了。 大学生好啊,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那也是大学生,配得上自家闺女,而且两人都是大学生,也有共同语言,不至于过起日子来鸡同鸭讲。 定了定惶惶不安的神,宋老太同宋萍萍说,“萍儿,让我给你养孩子,没问题,可你得说清楚,养几年。” “你不能把孩子给我往家里一撂,自己就再也不管了。有我一口粮,肯定不会饿着这孩子。但妈和你爸也老了,以后得指望你哥哥嫂子养老,你哥哥嫂子会舍得给这孩子穿衣吃饭吗?” 宋老太说这话时,目光看的不是宋萍萍,而是三个儿媳,见三个儿媳都目光躲闪,没有吭声,她心里就有了数。 马来春的脸色变了几变,几次想要开口说话,终归是没能开出口来。 宋萍萍送兜里掏出一个手绢裹得厚厚实实的东西来,放到宋老太手中。 “妈,钱和票我和强哥每个月都给委托单位给寄回家来。我俩赚的钱也没地方花,月月都给您寄回家。您帮我和强哥带孩子,回头我和强哥给您和爸养老。” 马来春一听小姑子和姑爷不是把孩子寄养在娘家白吃白喝,而是出钱出票的,心里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态度也跟着软和下来。 “萍儿,你说的是什么话?哪能让你一个闺女给咱爸妈养老?你这是要让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了你大哥和嫂子?” “你既然有事要忙,就放心忙。嫂子带大了三个孩子,肯定会把你闺女当成自家孩子来带的。嫂子刚嫁过来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你也算是嫂子看着长大的,嫂子还能亏待了你家孩子?” “萍儿,嫂子掏着心窝子同你说大实话。你心里别怪嫂子刚刚一开始没答应,实在是咱家这条件……这几年地里的收成不好,现在家里都顿顿喝稀的。” “嫂子倒是有心帮你养娃,可条件不允许,多一张嘴,全家碗里的米就得少几粒……振西振北好几次都晚上饿的哭,嫂子也跟着哭。嫂子哪能答应了帮你养娃,结果就让你这小闺女也跟着饿得哭。” 马来春说着说着就抹上了泪。 她说的都是实话,这年头,饿死的人都在少数,宋家只是普通人家,连温饱都维持不了,日日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也只是勉强过活。 要是宋萍萍不给家里出钱出粮,只是把孩子放回娘家养,那全家勒紧裤腰带也会把孩子养大,可孩子只能跟着全家遭罪受苦,顿顿喝清水似得米汤…… 真这么养小孩,孩子肯定养得面黄肌瘦,到头来,她怕宋萍萍心里埋怨她。 宋萍萍哽咽着点头,“嫂嫂,家里的难处,我不会不知道。您放心,您对我的好,我心里也一直都记得。我把钱给咱妈寄回来,也不是只给清安用的。” 宋萍萍又转头看向宋老太,“妈,我和强哥商量过的,您和嫂嫂帮我们带清安,我们寄回来的钱是贴补咱家里用的,不是只给清安花的。强哥的爸妈早些年出了事,我们俩能靠的只有你们了……” 宋老太望着泪水涟涟的老闺女,心疼得直抽抽,她先从宋萍萍怀里把小包袱接过来,掀开包袱看了一眼,小孩瘦得和毛猴一样,头发又干又黄,脸上也没多少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把孩子放到炕上,先把周强给扶了起来,又把宋萍萍也给扶了起来,说,“既然你嫂子都答应了,妈肯定不会有意见。孩子你们就放心养在家里,绝对不会出事儿的。” “来春,你去把门关上,准备黄表纸和烧酒,待会儿等没什么人之后,我给天蒙山的山神老爷供仙一些,请山神老爷保佑小丫头平平安安长大。” 宋老太看向周强,问,“你是叫周强对吧。既然你和萍萍已经结了婚,我也不为难你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但我们家,对你家那边一无所知,你得同我说说,好让我知道亲家的情况。” 周强停顿了一下,“婶儿……” 宋萍萍一胳膊肘捅在周强身上,周强立马改口,“妈,我家里是海市的,我爸妈都是交通学院的教授,当年做试验的时候出了事,都没了。” “我是我爷奶带大的,读大学那几年,我爷奶相继过世,所以我那边没什么亲戚。实在是对不住萍萍,也对不住您,清安只能麻烦您来帮着带。” 宋老太了然,“原来你是个天煞孤星,命这么硬……” 周强:“……” “妈……”马来春扯了一下宋老太的胳膊,替宋老太给周强解释,“姑爷别见怪,天煞孤星是我们这旮沓对命硬的人的称呼,没啥坏心思。” 周强苦笑,“我知道。” 宋老太又问周强和宋萍萍,“你们俩这次回来,住几天?总得让村里人知道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吧。还有孩子的名字,我听着你们都喊清安,是叫周清安?” “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说是清安,可是稍微加点调子,就变成了请安,活脱脱一个旧社会里的丫鬟奴才给主家请安的话。” “你们俩都是文化人,怎么给起了这么一个破名字?改改吧。” 宋萍萍和周强的脸上有些尴尬,“妈,我们起名字的时候,只想着孩子一生清正平安,不要做危害国家、危害社会、危害组织、危害人民的事情,也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没有想那些。要不您看着给起个名字吧……” 宋老太看向周强,“女婿,你也同意吗?” 周强点头,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看得出来,家里当家的人就是自家岳母。 他怕自己稍微摇头反对一下,自家岳母就抄着鞋打上来了,“妈,我和萍萍都听您的。” “不过,我和萍萍可能今晚就得走,组织上的人在镇上等着我们,我们得连夜回去。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待的时间越长越容易生出变故。还有这孩子的名字……” 周强的眉宇间尽是苦涩,“也不能跟我的姓,最好是与我和萍萍断得干干净净,我俩的户籍已经注销了,就挂在您的名下吧。别人要是问起来,也别说是我和萍萍的孩子,不然让有心人知道了,可能会伤害孩子和家里人。” 宋老太心头一凛,“这么严重?”她大概猜到一点自家闺女和女婿是做什么工作的了。 【作者有话说】 新书开啦,想写点不一样的年代文,希望大家喜欢~ 2 第2章 早夭之相 ◎别动手!那不是耗子!是外孙女!◎ 老宋家的三个儿媳也都跟着眉头拧了起来。 宋萍萍看着三个嫂子,一字一句地叮嘱,“嫂子,咱是一家人,我不瞒着大家。但我和强哥的工作,真的不能对外说。” “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可能会给全家遭来祸患。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收到过学校的通知,我之前病死在外面了。” 马来春、谢招娣、芦花开,三人都被吓得不轻。 芦花开是宋家三媳,她被吓得语气都打着颤,“萍萍,这么严重的么?”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节 宋萍萍艰难地点头,“或许,过几年,形势好些了,就能对外说了吧。三嫂,家里人就当我死在外面了,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这孩子,就说是家里捡来的吧,挂在老宋家名下,跟着姓了宋吧。” 宋老太看向周强,“女婿,你也同意?跟谁的姓可是大事。” 周强怎么不想孩子跟自己的姓?可是形势所迫,他哪有选择和犹豫的余地。 “妈,我和萍萍商量过的,孩子跟着姓宋。我知道孩子身上留着我的血就好了,是什么姓,起什么名字,我不介意。我想我爸妈要是泉下有知,也会理解我和萍萍的。” 宋老太心里有了数。 “既然这样,那就我来定。来春,你生了三个儿子,这小闺女就暂时记在你名下,说是你远房亲戚遭了难,留下个小闺女,你刚好想要个闺女,就抱养过来的。” “还有这孩子的名字,也是我来起。咱老宋家孙子辈儿的名字都是三个字,这小丫头就叫宋天蒙吧,天蒙山的天蒙。” “我看这孩子被你们俩养得潦草,怕是身子骨不行,待会儿给天蒙山的山神老爷供仙的时候,我同山神老爷说一说,让天蒙认山神老爷做干爹,希望山神老爷保佑保佑他的干闺女,让孩子平平安安长大。” 周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睁大眼睛朝宋萍萍看过去,见宋萍萍点头,这才按下心里的震惊。 宋老太看到了周强和宋萍萍的眉目间的信儿,解释了一句,“这是天蒙山下的传统,哪家孩子看着不够壮实,担心半路夭折了,都会认天蒙山的山神老爷做干爹,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倒也没听说哪家孩子真被夭折了。” “前些年冬天大雪封山,后山里的狼下山来,把老赵家的孩子叼走了,村里人都说那孩子没活路了,肯定被狼吃了,结果过了一周多,在村口见到孩子了,还有一个被吸干奶的母狼。” “老赵家的孩子原本都没认过山神老爷做干爹,是出事了之后,赵老太赶紧去山神庙里认的干亲,就这样,山神老爷都显灵了,让狼把孩子送回来了,不然被狼叼走的孩子,哪有活命的道理?” “咱天蒙山下生活着的祖祖辈辈,都认山神老爷。” 周强似信非信地点头,他虽然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可也知道尊重各地的民俗。 再者,要是真能保佑他闺女平平安安长大,他也愿意信天蒙山的山神。 —————— 马来春把火盆和黄表纸准备好,又把宋老头和宋家兄弟三个最爱的烧酒拿出来,摆在院子里。 宋老太让宋萍萍抱着孩子,和周强跟在她身后,正对着夜色笼罩的天蒙山跪下。 一把香烛点上,再燃起火盆里的黄表纸,把热好的烧酒倒进去,看着火舌窜起。 “山神老爷,这是我老宋家的血脉,就是您的干闺女萍萍生的孩子。老太太带过来给您看看,也认您做个干亲,名字随您,叫天蒙。希望您能保佑咱家天蒙平平安安长大,只要老宋家还有人活着,就一定会供奉着您。” 原本静谧的夜空里,一阵轻柔的山风突然吹来,卷着燃尽的黄表纸灰在院子里打转儿。 肉眼看不到的天蒙山雾霭中,一个神光微弱的女子若隐若现地立在那儿,满面悲悯地看向山脚下的老宋家。 神女在低语: “末法时代,诸神寂灭。纵使我这种与天地共生的古神,也难逃寂灭归墟的命运。让我保佑……我已是自身难保。” “而且这丫头的命运,天定早夭。” “罢了,也是天定的缘分。” “你既以天蒙为名,我便以这天蒙山的万古气运与你相合,助你走出天命,也助我……活出第二世,好再庇佑天蒙山生灵,万万年。” 神女一手托着天书,一手托着玉瓶,一步一华光地朝着山下走来。 跪在地上祷告的宋老太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有熹微的光芒在夜空中闪烁而来,并且距离老宋家越来越近。 “萍萍,快看!” 宋萍萍和周强这一对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眼下看到的场景。 那一道熹微的明光,就像是神明在信步踏来,一步步走到他们跟前,轻轻俯身,轻吻着襁褓中昏睡着的小丫头。 那一道熹微的明光,映得小丫头的脸都亮堂堂的,就像是漏斗中的米一样,尽数钻入了小丫头的额头,原本一个头发稀疏发黄、看着就明显营养不良的小丫头,这会儿一下子就健康了许多,头发都似乎乌黑了不少,脸也比之前饱满白嫩了许多。 宋老太看着怀中孩子的变化,惊了个不轻。 “这,这,这……山神显灵!” 老太太给自家孩子认了那么多次山神,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景象。 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妯娌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谢招娣喃喃低语,“这外甥女,肯定是个有福的!” 宋老太把孩子递还到宋萍萍怀中,冲着天蒙山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喜极而泣,“谢谢山神老爷保佑!谢谢山神老爷保佑!谢谢山神老爷保佑!” 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天蒙山的山神并不在天蒙山上了,而在她的身后。 周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碎重组了,他唇齿颤个不停,也重重给天蒙山磕了三个头。 “山神保佑,保佑我的女儿平平安安长大,保佑我们实验顺利,保佑国泰民安。” 宋老太看火盆中的黄表纸燃尽,立马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同马来春说,“来春,赶紧收拾一下这些,现在外面不让搞封建迷信,可别被哪些嘴碎心黑的给举报了。” —————— 眼看宋萍萍和周强连夜都不过就要走,宋老太赶紧让谢招娣把家里的鸡蛋都拿出来,煮了十个,又把晌午烙的粗面饼子给宋萍萍和周强都带上,这才恋恋不舍地送走了闺女和女婿。 一直到那黑色的小汽车消失在土路的尽头,宋老太才收回目光。 她问谢招娣,“青河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谢招娣也有些担忧,看这天色,她男人早该回来了,可她嘴上还得安慰自家婆婆,“妈,别胡思乱想,说不定是临场里遇到了什么事儿,回得稍微晚了些。不行我打着手电筒去一趟林场,看看是遇到了什么。” “要去也是我去,林场里不安全,你们还年轻,万一遇到坏心眼的。我这个老太婆,就算有坏心眼的也看不上。” “招娣,你屋里是不是有麦乳精来着?给你外甥女……给天蒙冲上一壶,先把孩子打发吃饱,回头妈去镇上的供销社一趟,买了麦乳精给你补上。” “我去取手电筒,到林场看看。” 婆媳俩正说着事儿,就看一条大黄狗从远处摇头摆尾地跑过来,十分欢腾。 “大黄!” 谢招娣惊喜地喊了一声,大黄狗立马扑了过来,围着谢招娣和宋老太打转儿,“妈,不用去林场了,大黄一直都给爸和大哥、青河他们开路。既然大黄回来了,爸和青河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被天色笼罩着的路的尽头已经传来了男人们兴奋的说话声。 “爸,你说这林场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野红薯?林场里那么多人,那地方咱也去过好多回,咋就一直没发现呢?”宋清湖压着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宋老头给了宋清湖一巴掌,“你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家挖到了红薯是不是?别人不知道,这红薯就都是咱家的。要是别人知道了,就得给生产队上交上去,按工分挨家挨户的分。” 宋清湖立马就闭上了嘴。 宋老太迈着短腿跑了几步,凑到宋老头跟前,见父子四人背上都背着鼓鼓囊囊的麻袋,眼睛一亮,“这是在地里,挖到东西了?” 宋老头点了点头,“回去说,今晚不用睡了,地里头的红薯挺多,我和青山他们兄弟几个商量着,趁没人发现,把地里的红薯都起了挖回来,这个冬天大家都能过得踏实点。” “那我也不睡了,唤上来春、招娣和花开,全家出动,让大孙子在家照看着下面几个小的。” 因为挖到野红薯这事儿实在太大,太让人激动,宋老太一时间都忘了同宋老头说自家那考上大学就杳无音信多少年的闺女回家来看了一趟的事儿,更别提同宋老头说自家闺女还把外孙女送回家来养着的事。 宋老头回家把麻袋放下,宋老太就把热腾腾地饭给端了上来,催着宋老头洗手,“赶紧把手洗了吃饭,吃完饭身上暖和了,也有力气了,今晚才能好好干活儿。” 屋里的油灯昏暗,宋老头看到炕上放着个小被褥,还以为是自家老婆子在家缝被子褥子之类的,没在意,结果下一秒就看到那小被褥动了一下。 “呔,有耗子!” 宋老头伸手就要去打耗子,可把宋老太给吓了一大跳,“别动手!那不是耗子!是外孙女!!!” 【作者有话说】 有木有老粉儿在评论区挥挥手~ 3 第3章 玩妹妹啊! ◎这么大一个妹妹,肯定很好玩!◎ 宋老头抬起来要打耗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使不上劲儿了,好像是木着了一样。 愣了小一会儿,宋老头才转过头来,问宋老太,“老婆子,你刚刚说什么?这是外孙女儿?咱哪来的外孙女儿?生个闺女都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么多年连个信都没见着。” 想到一走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音信的宋萍萍,宋老头气得脸色发青。 宋老太看出了宋老头心里的窝火,端着饭过来,把饭碗放到炕沿上,“你先吃着饭,我慢慢给你说。” “萍萍刚刚回来了……” 宋老头精神一个抖擞,“回来了?那人呢?我怎么没见着?她是耳朵聋了?这么多年不见她爹,听见她爹在院子里说话,她都不出来看一眼?” “哎呀,你别生气,孩子有事,已经走了,只在家里喝了一碗水,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宋老太掀开小包袱,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外孙女儿,自个儿也感觉还云里雾里的,十分不真切。 “萍萍说了,她念大学的时候,读的专业是保密专业,国家需要他们,所以只能隐姓埋名,没办法和家里人说,也没办法和家里人联系。” “她读大学的时候处了个对象,两人都在那边,在她们老师的见证下结了婚,生下了这个闺女。” “可是她们待着的地方太苦,大人还能咬咬牙熬下去,小孩怎么能跟着遭罪?所以两人才打了报告,把孩子送回家来。” “都说读大学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我就那么一个闺女,她要是没读大学,高中毕业后在林场里找个活儿做,嫁得近点儿,还能天天见得着面。她读了大学,却是几年,也可能几十年,都见不上一面了。” 宋老头从腰间摸出烟杆子来,就到鞋底跟前打算磕一磕烟杆子,却被宋老太剜了一眼,“屋子里还有小外孙女儿呢,你要抽烟就出去抽,别呛着孩子。” 宋老头把烟杆子系回到腰间,闷声不吭地看着炕上躺着的小外孙女看了好一会儿,说,“知道萍萍还活着,是给国家做贡献,那我就不怪她了,她平安就行。” “这孩子,既然萍萍送回家来让咱养着,那就养,我再多干几年,给这小丫头多攒点儿钱,好好把小丫头养大。” 宋老太笑着擦了擦泪,“才不用你养,萍萍和女婿给留了钱和票,说是以后月月都给寄回钱和票来,让咱俩都跟着小丫头享福呢!” “老头子,你心里也别怨咱闺女,闺女肯定也是有苦衷的。她从来没离我这么远过,她小的时候,半天见不到我都急得哭,现在这一走就是好多年,她指不定哭过多少回。” “只是国家大事更重要,人不能只顾着小家忘了大义……我支持闺女做国家需要她做的事儿,咱俩好好疼这小丫头,以后每年都带小丫头去照相馆拍照,一年一年攒下来。” “等什么时候方便给萍萍寄了,就把照片给萍萍寄过去,让她看看这娃儿一年年长大的样子。她生的孩子,她肯定比我们更不舍得。” 宋老头端起饭碗灌了一大口,才把堵在嗓子眼儿的酸涩咽了下去,又看了几眼炕上躺着的外孙女,说:“长得和萍萍有点像。” 关于‘外孙女长得像不像自家小闺女’这个问题,宋老太已经研究过了,她得出来的结论是不怎么像。 这会儿宋老头说和闺女长得有点像,宋老太诧异了一下,“真的?你看着哪儿像?我怎么瞅着一点都不像啊。要不是我见过萍萍找的那男人,我都不敢信这是我闺女生出来的闺女。” 宋老头在小丫头脸上一比划,“脸这么小,还是圆脸,全村都没见过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咱家萍萍生的。全村就咱家萍萍是小圆脸,外面不都清一水儿的鹅蛋脸?要说眉眼上,确实不太像,可能是像她爸吧。” 宋老头扒拉完碗里的饭,又叮嘱宋老太,“对了,这小闺女,你可别给睡扁头,小姑娘以后是要留长头发的,睡成扁头之后留长头发难看,像是脖子上顶了个拖把头一样。” 宋老太撇嘴,“知道了,我也觉得睡扁头不好看。当初给萍萍睡扁头,不是你妈哭死哭活得闹着?” “你吃饱了没?没吃饱我再给你盛点儿饭,林场里发现的野番薯多不多,多的话,今晚估计有的忙了。”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节 宋老头用自己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外孙女的娇嫩脸蛋儿,说,“我估摸着不少,都运回来的话,今年冬天都能吃上饱饭。” “待会儿全家出动,让儿媳妇也帮着搭把手,把野番薯都从地里起出来,我和清江他们兄弟几个多跑几趟,赶天亮之前都运回来。” “虽然这天儿往林场里跑的人不多,但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故,万一被人撞破了,我们背回来的东西还得都给拿出去,今晚摸黑搞,能搞多少搞多少。” “成。” 老夫妻俩一合计,连吃过饭的碗都没洗,就喊着儿子儿媳还有年岁稍微大一点的孙子出门去了。 长媳马来春兴冲冲的,虽然压着嗓子,可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兴奋和雀跃照得明晃晃的,一览无余,“天蒙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这是带着口粮回家来的啊。她人一到,全家都不用跟着挨饿了。” 二儿媳谢招娣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大嫂惯来是个会拍马屁的,知道老爷子老太太都喜欢闺女,便把闺女生的丫头片子都可劲儿得夸。 还说是那小丫头片子带着口粮来的……保不齐那小闺女到家前,她男人就已经发现哪儿有野番薯了呢!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她要是说了,保准会触到婆婆的霉头,以后家里各种脏活儿累活儿都会紧着她来,简单轻省的偷闲事儿自然会落到她妯娌头上。 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儿,她谢招娣怎么会做?她又不是傻子。 就在谢招娣心里吐槽的时候,宋清湖家媳妇儿芦花开也开腔了,“是啊,全家就这么一个稀缺缺,前头都是带把儿的,我看着小丫头都稀罕,是个有福气的。爸妈都是大学生,以后指定聪明!” 两个儿媳妇轻飘飘的几句马屁精准地拍到了宋老太的心坎上,宋老太走路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 宋清江和马来春一共生了四个,全都是儿子,名字是按照东南西北来的,中间加了一个字‘振’字,老大宋振东、老二宋振南、老三宋振西、老四宋振北,小名都是最后一个字的叠词。 宋振西和宋振北是双胞胎,这是马来春走出家门能吹一辈子的丰功伟绩。 宋老太讲究个多子多福,她倒是鼓励儿媳妇们多多的生,四个哪够?奔着六个八个生,可是年景不好,现成的人都吃不饱饭,生下来的新丁喝西北风长大? 动物都知道环境不好的时候就不生了,更别提人。 而且马来春自己也不想生了。 她生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的时候,因为肚子太大,险些难产,差点儿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那回把她吓得不轻,她觉得自己给老宋家生了四个男丁,哪怕到了黄泉路上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不想再逼自己了。 马来春心里还有个不敢同别人说的计较——她四个儿子的小名是东东、南南、西西、北北,如果不是当初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人家建议把名字起得有文化一点,按她的想法,四个孩子就直接叫宋东、宋南、宋西、宋北了……她自己平时还这样喊呢! 甭管是按照方位的‘东南西北中’,还是按照麻将上的‘东南西北中发白’,她要是生老五,肯定是轮到‘中’的…… 宋中,送终,这是什么好名字?是想送她走? 她才不犯这个险! 甚至马来春心里早就防备着了,她宁肯不和宋清江行那事儿,也不想豁出命去再生个老五……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宋振东是老宋家的长孙,他和宋振南兄弟俩都过了十岁,这会儿跟在大人后边往林场里赶,也得搭把手去挖野番薯。 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被委以重任——在家看着小表妹。 兄弟俩也有自己的事儿——凑在油灯下面写作业。 —————— 老宋家走出了十里八乡唯一一个大学生,这直接拔高了宋家人对学习的重视程度。 宋振*东和宋振南兄弟俩打小就在小姑姑的阴影下长大,心里的目标都是考得比小姑姑好,考上比小姑姑更好的大学。 有这样充足的动力与远大的目标,宋振东和宋振南兄弟俩的学习根本不用人操心,每次都能考全班第一,总能让马来春扬眉吐气,走路上都像是斗鸡一样,逢人就爱关心一下对方孩子的学习情况。 宋振西和宋振北这双胞胎兄弟俩就有点长歪的苗头,他们俩看着作业,感觉头大如斗,满脑子都是林场里的野番薯。 他们也想去林场里挖野番薯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振北把作业往前面一推,整个人生无可恋地趴倒在桌子上,“哥,你快点写,你写完给我抄抄。” 宋振西瞅了宋振北一眼,三十七度的嘴里吐出了无比冰冷的话,“不给,要是让大哥发现你抄我作业,我得和你一块儿挨打。” “大哥打完二哥打,二哥打完咱妈打,咱妈打完还有咱爸打……凭啥你抄我作业,我跟着挨打?” 宋振北脑子很活泛,他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那这样吧,哥,你看成不,你写前面的,我写后面的,然后咱俩互相抄,抄的时候改一改,咱哥肯定看不出来。” 宋振西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能成,他又问,“写完作业玩什么?咱妈把东西都没收了,啥玩的也没有。” 宋振北的眼睛骨碌碌一转,看着炕上躺着的宋天蒙,鬼主意浮上心头,“玩妹妹啊!这么大一个妹妹,肯定很好玩!” 炕上一直都闭目假寐养神的宋天蒙豁然睁开眼。 玩什么?玩她?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欢迎大家,我努力存稿,这本书奔着大长篇去写,希望大家能喜欢! 4 第4章 做个人吧! ◎咱家,是不是,闹鬼啊!◎ 宋天蒙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一半脑子是混沌的,这是原主的意识在,只是因为命定早夭,她的意识已经逐渐趋于湮灭。 另一半脑子里却都是天蒙山山神‘天蒙神女’的记忆,这一部分无比庞大,远超过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的承受能力,而且因为她决意活出第二世,这一部分记忆也注定尘归尘土归土,与往后的她再无瓜葛。 摆在宋天蒙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全力保全记忆,二是全力保全神力,并且没有两全之法。 浑浑噩噩间,宋天蒙横下心来,朝着身为天蒙神女的记忆一刀斩去。 如果不斩去前尘记忆,那这一世活着,并不算活出第二世,只会因为第一世的记忆与羁绊而困住追寻命运的脚步。 而且与神力比起来,记忆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右手托着天书一卷,左手托着玉瓶一樽,闭眼感受着此方天地未来岁月的走向,天书与玉瓶几次变幻,有了新的模样。 玉瓶化作天蒙洞天,直通她在天蒙山脉中修行多年的洞天福地,里面有灵泉百口,灵瀑千丈,还有万亩灵田,是天蒙山内最最最珍贵的宝地。 天书则是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先的样貌,还衍生出一枚书灵来,名唤‘问必答’,这是她留给第二世的后手。 天蒙神女看着问必答,满目柔和与悲悯,“问必答,你要好好听她的心声,这一身神力,暂且封于她的身躯之中,许你调用之能。只要不违背天地正道与人伦纲常,你要好生辅佐于她。” 问必答跪伏在天书上,“神女,日后,可还有再见之日?” “第二世功成之时,我的神灵跳出肉身枷锁,跃出红尘苦海,你我自能相见。且期来日,再相见。” 天蒙神女的真灵缓缓变淡、变稀薄,最后变成无数光电,融入到宋天蒙的身躯中。 —————— 床上的宋天蒙眨了眨眼,那困得连眼都睁不开的困意终于退去了,打个哈欠,隐约感觉脑袋都清楚了许多。 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正在奋笔疾书。 宋振西看宋振北下笔飞快,知道那不是自家蠢弟弟的正常水平,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叮嘱道:“振北,你别瞎写啊,你要是瞎写,咱俩都得露馅。” 宋振北笑嘻嘻地说,“哥,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是读完题目之后才写的,不算瞎写。” 反正他不瞎写也做不对,思考不思考一个样儿,还不如赶紧糊弄着写完,还能玩一会儿妹妹。 炕上躺着的宋天蒙听到了宋振北的心声。 小小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震撼! 做个人吧! 六个月大的孩子都要玩! 她是一个人,又不是玩偶! 问必答也听到了宋天蒙的心声,悄悄贴在宋天蒙的耳边说,“神女莫怕,我去帮你使一招,保准让他们长个记性!” 宋天蒙伸出两个鸡爪子一样瘦巴巴的手来,忍不住手舞足蹈地给问必答鼓掌。 问必答漂浮在空中,手里出现一根毛笔字。 只见他提着毛笔字在空中飞舞,留下的点点墨痕凝聚成一个字——批! 宋天蒙福至心灵,这个‘批’字是对她那两个不爱学习的哥哥的祝福,只要写的作业是错的,这个祝福就会把写上去的答案给抹去,只留一片空白,以此往复,直到写上正确的答案为止。 “真好!”宋天蒙在心里给问必答鼓掌。 她压根没考虑问必答的这个祝福会给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心中留下多么大的阴影。 宋振西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他虽然不喜欢学习,可下笔前还是会认真思考的,而且他们学的内容本来就不难,只要不是胡写乱写,差不多都能写对,所以他并没发现自己刚刚写完的题目中有几道变成空白了。 宋振北正在即兴发挥,他写得飞快,很多题目都是囫囵吞枣地看一遍,甚至题目都没读明白就开始写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宋振北就写完了全部作业,他把本子往宋振西面前一拍,“哥,我写完了!” 宋振西瞅了一眼,“你骗谁呢?这不全都是空着的?” “啊?我都写完了啊!”宋振北拿回自己的作业本,看了一眼,吓得瞳孔地震,“哥!这是见鬼了吧!我明明已经写完作业了啊,怎么没了?怎么没了啊!” 宋振北一个人在地上拿着作业本发疯! 宋振西撇了一眼,他心里也觉得奇怪,宋振北是在他旁边胡写乱画的,他相信他弟是写的错的,但不相信他弟没写。 他弟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所以…… 宋振西翻了一下自己的作业,下一秒,他也跟着嗷了一声。 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我的作业怎么也少了这么多!!!” 宋振北的声音在发抖,“哥……咱家,是不是,闹鬼啊!” 宋振西没搭理宋振北,他的作业都是自己认真做的,那些变成空白的题目,他脑子里还有答案,这会儿得趁自己记着就赶紧把答案填上去。 一口气把自己记得的答案都写上,宋振西皱着眉继续看作业本,只见那些答案又缓缓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有人拿着橡皮给一行一行的擦掉一样。 “嘶……” 他认真读题,这回发现自己似乎之前想的有点错,重新计算了一下,填了个新的答案上去。 再死死盯着作业本,这回填上去的答案没有再被擦掉。 宋振西感觉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弟弟,弟弟,振北?”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4节 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宋振西扭头一看,宋振北已经给宋天蒙跪在那儿磕上了,“妹妹啊,你就放过哥吧,哥给你磕几个!” 宋天蒙面带微笑,兴奋地伸出两个‘爪爪’,“啊!啊!啊!” 让你想玩我,看谁玩得过谁! 宋天蒙一脸无辜地看着宋振北,内心丝毫不为之所动,傻哥哥啊,我这是为你好,别磕了,还是好好学习吧! 宋振西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蠢弟弟,说,“我快写完我这部分了,你要是再不认真写作业,我写完的也不给你抄。” “哥!哥!哥!你是我亲哥!你要是不给我抄,咱爸妈回来肯定揍我!” “揍就揍,又不是揍我!”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着,让宋天蒙跟着听了个乐子。 —————— 林场里的宋老太和三个儿媳看着那一大片的番薯秧子,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天气本来就冷了,惨白惨白的月光还照耀着,把宋家人呼出来的气都显得白茫茫一片,好像是深山老林里的鬼魂儿在吞云吐雾。 宋老太猛猛地吸了一口气,撸起袖子来,“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啊,都动静小点开干!今晚必须把这片野番薯都挖完!” 宋家其他人的眼睛也亮亮的。 年景不好,地里头的收成不多,村里人辛辛苦苦种一年地,收上来的粮食本来就不多,还得上交给国家一部分,分给城里人做供应粮吃。 林场村的人都在林场边上、天蒙山脚下、天蒙山半山腰这些地方见缝插针地开荒地,能种点粮食就种粮食,种不了粮食的就种蔬菜瓜果,这般辛苦费心下来,一年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在地里头种地的庄稼人都吃不上饱饭了,听说城里靠买供应粮过日子的人更艰难……好多城里人都下到村里来去地里头刨东西,连苞米杆都不放过。 马来春天天做饭,心里清楚宋家还有多少粮食,冬天肯定是能挺过去的,但天天都得饿着,别想吃饱。 眼下突然多出这么多的野番薯来,要是都挖回家去,这个冬天绝对不用饿着,顿顿都能吃饱,说不定还有富余能做点地瓜干当零嘴吃。 “挖吧!” 夜风冷冷地吹着,宋家人偷偷摸摸在林场里干得热火朝天。 全家人都在挖野番薯,挖了约莫有四分之三后,宋老头带着宋清江、送清河、宋清湖父子四人开始背着箩筐往家里运,运回来的番薯全都背到后院的柴房里,省得万一白天有人来串门,再给看到。 等白天有空了,还得再收拾这些挖回去的番薯,柴房里不能保存番薯,得放到地窖里才行。 从玉兔正中一直忙活到月儿西沉,宋老太打着手电筒在林子里转悠了几圈,确认没有漏下野番薯后,又让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挨个儿检查了一遍,确保一个野番薯都没放过,这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背着箩筐和工具回了家。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累了个够呛。 可大家伙并没有困意,个个都精神得很,都觉得这冬天过得有盼头了。 宋老太把参与了这一次‘特别行动’的人全都召集到堂屋里,威严的目光扫过去,沉声说,“都知道我要叮嘱什么吧。” 全家人都心头一凛,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宋老太朝三个儿子看过去,“你们三个都给我封上嘴,别同我走汤漏水的说漏了嘴。眼下挨饿的人家不在少数,要是你们说漏了嘴,全家都得跟着饿肚子,明白了没?要是让我知道谁说漏了嘴,我就打折谁的腿。” 宋清江、宋清河、宋清湖兄弟三人连连保证,“妈,你放心,我们的嘴一向都很严实,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说漏过嘴。” 宋老太满意地点点头,朝着三个儿媳看过去,“你们三个都是懂事的,该怎么做,不用我再提点了吧。” 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妯娌三人连连点头,“妈,我们晓得轻重。” 5 第5章 无理取闹 ◎咱妈就是家里的如来佛◎ 宋老太叹了一口气,“都是女人家,都知道心疼娘家。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看着娘家人饿得泪水涟涟,也心疼。娘家父母把自己养这么大,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做,那还算是个人吗?” “可是咱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们就算接济了父母粮食,最后又能落到父母嘴里几口?反倒是可能给咱家招来是非。这捡到野番薯的事儿要是暴露了出去,别说自己能不能吃饱了……没事儿就想想孩子。” “这嘴啊,要是守得严实点,孩子能跟着吃饱饭,要是守不严实,全家都得饿着肚子过冬。孰轻孰重,我相信你们心里有数。” “再者,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凡是这家里的人,要是男的把消息说漏了嘴,就打折一条腿,女的把消息说漏了嘴,就回娘家去吧,不顾家的人,甭管是男的女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记得回去安顿安顿孩子,他们要是敢说漏嘴,全家轮番上手收拾。” 宋老太把全家人都敲打了一通,这才想起来,小外孙女还在炕上,也不知道小丫头饿了渴了没。 “来春,我听着东屋里还有动静,莫不是振西和振北还没睡?你快去看看,不知道这兄弟俩还在家里闹腾啥,这么晚了,大家忙活一宿,都洗涮洗涮睡吧,明儿个起来再收拾挖回来的野番薯,全都收拾利索放到地窖里去。” 马来春应了一声,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东屋,见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居然还在写作业,当妈的都惊了。 “你们俩怎么还在写作业?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么多呢?” 宋振北顶着俩黑眼圈,万念俱灰地哭诉,“妈,妈,妈,你快劝劝妹妹,让她别捉弄我俩了。” 马来春觉得有些好笑,“你妹妹才多大,怎么会捉弄你们?是你们捉弄你妹妹吧。是不是闹腾着和妹妹玩,忘了写作业了?赶紧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写。” 宋振北感觉自己太冤枉了,他气得跳脚,“妈!真不是!是妹妹捉弄我俩。我俩写的作业,只要是错的,一会儿就没了,我和我哥写了很多次,只有对的才能留下,错的答案写完过一会儿就没了。” 马来春听这小儿子的哭诉,朝老三看过去,问,“振西,你弟说的都是真的?” 宋振西的头发都快被挠成鸡窝了,有几道题目,他做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自己肯定没错,可答案就是留不下来……他已经在这几道题目上拧巴了半个晚上了。 “妈,你劝劝妹妹吧,别捉弄我俩了……” 马来春还是有些不信,她手一指宋振北,“来,你给我表演一个,我看看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振北提笔就把自己不会的那道题目上蒙了一个答案,他信誓旦旦地和马来春说,“妈,你看着,只要我数五下,这答案肯定就没了。” “一” “二” “三” “四” “五” 果不其然,宋振北写在作业本上的答案正在缓缓消失。 马来春眨了眨眼,也惊呆了,“乖乖,真是咱家的福星啊。振西,快把你大哥二哥叫过来,让你妹妹也捉弄捉弄他俩。有了你妹妹的这本事,不就等于在家里给你们请了个手把手检查作业的老师?真不愧是山神老爷都看得上的娃儿啊!振西,振北,快给你妹妹磕一个!” 被吵醒的宋天蒙看向问必答。 问必答心领神会,当即就提笔又写了两个‘批’字,挨个儿戳在了宋振东和宋振南的身上。 这俩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得好好学习,争取能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 只是高中以后……宋天蒙仔细揣度了一下,总觉得未来的天机晦暗不明,虽然这俩哥哥都是命好的,可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吃苦。 “到底是什么事儿?” 宋天蒙闭眼琢磨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感应不到。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提防起来,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但终归不算什么好事。 而且是事关未来的大势,似乎读书人都要跟着重重地摔上一跤……宋天蒙朝问必答看过去。 问必答双手托腮坐在天书上,不一会儿,天书上就多了一串一串的内容,只是上面还蒙了一层雾蒙蒙的东西。 “你写,天机不可泄露,写完就能看了。”问必答把笔递给宋天蒙。 宋天蒙犹豫了一下,问,“要是泄露了呢?” “轻则寿数大减,重则当场暴毙。”问必答满脸严肃。 宋天蒙越发犹豫了,“如果没有泄露,但是干涉了别人的命运呢?” 问必答的脸色稍微缓和,“不论是行善还是为恶,都会与人结下因果。谁亏欠了因果,谁便需要偿还。” 宋天蒙想了想,接过了问必答递来的笔,提笔在天书上写下了‘天机不可泄露’六个字。 她虽然隐约间感觉身为天蒙山山神的记忆正在消退,可也知道这件事并无改变转圜的余地,只能顺其自然。 活出第二世,本来就是新的人生,新的布置。那些前尘往事,逐渐淡忘也好。 ‘天机不可泄露’六个字落在了天书之上。 一段数年后即将发生的历史车辙轨迹段段浮现。 等宋天蒙看完,问必答出声提醒他,“天命主定数、人命化变数,地命算因果。天书中的内容,虽然是定数,可因为事关无数人的命运,其中也有一分变数,并非一成不变。但其间分寸,需要好生拿捏掌握。若是左右了天命大势,地命会清算的。” “我懂。” 宋天蒙合上天书,继续闭目假寐。原来过上几年,人间会迎来这样一场清算与浩劫。 而她这一世的同辈兄弟,多数都要入这一场清算与浩劫。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眼下的她刚刚坐稳,连爬都爬不利索。若干年后,等到清算与浩劫降临,她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她只能尽力而为,多劝,多帮。 倘若她尽力之后依旧改变不了什么,那只能说天命定数太强,人力不可为。 —————— 老宋家一大家子忙活了大半宿,都累坏了,可真洗漱完躺在炕上,却没一个人能睡得着。 想想家里后院中堆着的那么多红薯,大家脸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 谢招娣拍了拍宋清河的腰,问宋清河,“要是我拿三十斤红薯给我妈送过去,你会咋办?” 宋清河挪开谢招娣的手,“我会在你出门前一板砖把你拍晕过去,让你忘了咱家有三十斤红薯。” 谢招娣:“……” 她本来就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只是嘴上说说,口头尽尽孝,哪能想到宋清河的回答这么无情? 谢招娣气得翻了个身,背对着宋清河睡下,“我嫁给你真是倒了霉了,为你生儿育女,你为了三十斤红薯就要拿板砖拍我!” 她越想越气,又转了过来,一脚揣在宋清河的腿上,“不就是三十斤红薯。我妈生我养我这么多年,我生孩子的时候,月子都是我妈伺候的,就不该吃我三十斤红薯?” 宋清河瞪大了眼,“这是吃三十斤红薯的事儿?这要是丰收年景,家家户户都不缺粮食,你给五十斤也没问题。可你知道现在拿出三十斤红薯来,又多么招人眼红?要是因为这三十斤红薯,咱家招人眼红了,全家都得跟着遭殃!咱俩的皮都得被咱妈给剥下来!” “我不管!”谢招娣牛劲儿上来,“咱家挖了那么多,我就给我娘家三十斤都不行……同样是做闺女的,你妹每个月都答应给咱爸妈寄钱,你妹夫一句话都不说,我就给我娘家三十斤红薯都不给。” 宋清河没了脾气,“你是在犯啥病?咱俩怎么鸡同鸭讲呢?我是不让你接济丈人和岳母吗?咱俩过日子攒的钱,不都在你手里?”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5节 “你接济丈人和岳母,私下里给你弟塞钱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我既然把家里的管家权放给了你,我就没想过干涉。” “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我不信你会为了娘家就不过咱自己的日子了。你现在想拿着钱给丈人和岳母,我肯定不拦着,你想给多少给多少,只要你觉得给了之后,咱俩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就行。” “但红薯这个事,是真的不行。那红薯都不是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得来的。你拿出去送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咱家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宋清河也有点生气。 他气自家媳妇儿明明在父母面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回屋子里就开始犯浑?他又不是那种抠门不敬岳家的人,之前给钱都舍得,现在自家媳妇儿居然因为三十斤红薯和自己闹?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宋清河转过身去,背对着谢招娣,“我要睡了,你自己琢磨吧。你要是实在想送,那你就去送,出了事之后红薯都交出去,我会把责任都揽下来的。要是村里让我去蹲学习班,我也愿意去。反正不能因为这事儿害得爸妈大哥和老三都蹲学习班,到嘴的红薯被你作没了,我已经够对不起父母兄弟了。” 谢招娣心虚得不行,她轻轻踢了踢宋清河,怂头搭脑地说,“我是闹着玩的,又不是真要给我爸妈送红薯,我还分不清楚个轻重好赖么?你怎么还当真了?” “再说了,我就算真有给我爸妈送红薯的打算,我有那个胆子吗?咱妈就是家里的如来佛,我就算是孙悟空,也翻不出咱妈的手掌心啊……” 【作者有话说】 vocal……这次流感太严重了,大家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6 第6章 噩梦 ◎婆婆估计就得变身狼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连心,谢招娣晚上才关上门来和宋清河作了一通,第二天一大早,她娘家妈就上门来了。 “呀,亲家,这么早就来了?是家里发生了啥事儿么?” 宋老太一脸笑容地迎着刚要进门的谢老太,嘴上热情极了,脚步却是一点都没挪,环抱着的双臂刚好把敞开的半扇院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谢老太原本迈进门的半只脚又缩了回去。 谢老太原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一进门就又遇到了丧门神一样的宋老太,让她越发得心虚了。 可是想想家里的情况,谢老太还是强挤出一点笑来,“能有啥事儿?这不是天气冷了,地头也没什么事儿,我来看看闺女和外孙?” “哦,这样啊……” 宋老太心里提防着谢老太来打秋风,可人活一辈子,最讲究的就是个面子,哪能亲家来了都不让上门的? 只能敲打儿媳妇了! “招娣,你妈说来看你和孩子了,赶紧出来烧开水。你个懒货,你妈都从隔壁村跑过来了,还瘫在炕上没起,需要我烧了开水给你待客?” 谢招娣前一晚几乎没睡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眯瞪住,这会儿正做梦呢! 梦里她偷偷摸摸地从婆家拿了三十斤红薯给娘家送了去,特地千叮咛万嘱咐,让娘家人千万别声张,结果娘家人回头就窝上门来找她哭,嫁出门好多年的姐姐都赶了过来,希望能找她借点儿红薯,哭着让她给点活路。 她婆婆宋老太是个讲理的人? 抄着灶膛里捅着的那烧得通红的火钳子就冲出来了,当着她娘家人的面,浑然不顾这么多年的婆媳关系,也半点面子都不给宋清河和孩子,像是过年杀猪时一样用力地抽打她,把她打得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好肉,痛得死去活来…… 因为这个噩梦太过逼真了,谢招娣身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出。 “妈,别打我!别打我!” “我不敢了,妈,我真不敢了!” “清河,救我啊,你再不救我,我就真要被咱妈给打死了!” “振光,振明,快拦着点你奶奶,再不拦着,你奶奶就要打死妈了!” 被谢招娣的梦话吵醒的宋清河听了两句,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愧疚,谢招娣给她生儿育女,晚上梦到的还是挨打。 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宋清河想不明白。 他妈也不是那种整天有事没事就给儿媳妇挑刺打骂的恶婆婆啊……难不成他妈还有两副面孔?当着儿子的面不打儿媳妇,等儿子上工之后,就往死里折磨? 宋清河推了推谢招娣,“招娣,醒醒,醒醒,你做噩梦了!” 谢招娣豁然一下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清河,我以为我要被咱妈给打死了……” 宋清河拧着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招娣,咱妈……之前和你动手过?” “没啊,咱妈顶多就是数落几句,没动手。”谢招娣说。 宋清河越发不解了,“那你为什么会梦到被咱妈打?我还以为是我出门干活儿的时候,咱妈关上门来折腾过你们。” 谢招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琢磨了半天,说,“可能是小时候看我奶打我妈就是这样子的吧……我也闹不清。昨儿个没睡好,你别喊我,让我再睡会儿,困死了。” 宋清河也感觉身上乏力酸痛得厉害,他也打算再多躺一会儿。 结果才刚刚进入浅眠,宋老太的大嗓门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宋清河一听,吓得赶紧起身穿衣服,丈母娘上门来了,他哪能光溜溜地在炕上躺着?说出去都没脸见人。 谢招娣吓了一大跳,她面如土色,一把抓住宋清河的胳膊,“清河,清河,我妈咋来了?她是不是找我要红薯来了?我不能给啊……我要是给了,咱妈不得打断你的腿,剥了我的皮?” 宋清河也有些纳闷,他拍了拍谢招娣的背,安抚说,“应该不是,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咱昨晚才把东西弄回来,你妈怎么可能知道信儿?难道你有托梦的本事?” 谢招娣这才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依旧有些心惊,“我妈这么早来找我,肯定不是啥好事儿……” 宋老太依旧在外面喊,“清河,你醒了没?你丈母娘来了,你们俩这会儿还不起,像什么话?” 斥了几声,宋老太这才给谢老太解释说,“亲家啊,让你看笑话了。年成不好,大家都吃不饱,也都没劲儿动弹,只要不干活儿,都在炕上躺着,省得动弹几下就给折腾饿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诉谢老太,我们家没粮食,你别想打秋风,哪里来就会哪儿去! 谢老太假装听不懂宋老太的画外音,她瞅着宋清河出了门,立马侧身绕过宋老太,钻进了谢招娣的屋子里。 闷了一晚上的味儿,实在算不上好闻。 谢老太皱了皱眉,往炕头一坐,见谢招娣背对着她叠被子,她开口道:“你是真的松快,这么晚了还不起,我都起来把院子里都打扫一遍出门了。” 谢招娣心里慌得七上八下的,“妈,这么早,你起来干啥?天气也冷了,有啥要紧事,非要这么一大早就赶路?” 谢老太搓了搓手,反问谢招娣,“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闺女和外孙了?我想振光和振明了,不行?” 谢招娣心里警铃大作,她越发警惕。 知母莫若女! 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妈撅一下屁-股,谢招娣就能猜到她妈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每次这样假惺惺的煽情,她妈都是来找她哭穷要东西的! 谢招娣满脑子的红薯红薯红薯,眨一下眼就想到自己在梦里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的场面,头发丝儿都被吓得根根分明地竖了起来。 “妈,你别扯这些犊子了,要是没事儿,你哪里能记得我和振光振明?这话说出来,外人听了都想笑。” 谢老太脸一垮,抬手就要打谢招娣,“你这死丫头,说啥胡话呢?你老娘我不要面子的么?” 谢招娣轻轻躲开,“妈,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我这屋子里一晚上没通风透气,你也不嫌捂得慌。” “确实有点闷,还有点臭,你们谁吃坏肚子了?这是放了一晚上的屁?”谢老太用手捂上口鼻。 她扇了扇风,同谢招娣说,“闺女,咱家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妈只能找你来想想办法……你信妈,但凡有半点活路的法子,妈都肯定不会来找你的。” 谢招娣一点都不信,还掰着手指头给谢老太数,“妈,你可省省吧,你哪回来找我的时候,不都是说咱家没有半点活路的法子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么能耐,要是没有我,咱家的活路都绝了几十次了。” 谢老太:“……” 谢招娣感觉这气氛……沉默地叫她心虚,她故作淡定地问,“妈,现在什么年景,你不会不知道,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了。咱家人口还少些,你看看我们家,多少半大小子?” “我大嫂生了四个,我生了俩,三弟妹生了三个,一共九个孩子,每天得吃多少饭?我们家都没饭吃,粮食都被我婆婆藏她屋去了,我就算想帮,也没法儿帮。” 谢招娣讲明自己的难处之后,又给谢老太出主意,“要不你去问问大姐?之前咱家每次没活路都是找我,也该大姐尽尽孝,给娘家一点活路了。” 谢老太一想到大闺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大姐就是个白眼狼,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嫁出门这么多年,连一粒儿豆子都没给过娘家,我能指望得上她?” “我上回去她家,哭诉了老半天,连碗水都没让我喝,差点把我嗓子给干冒烟了!” 宋老太端了碗开水在门外面听墙根,她心里一直都提防着这个拎不清的二媳妇。 要是谢招娣拎得清,没有透露野番薯的事儿,那这碗开水就是给亲家母谢老太喝的。 要是谢招娣拎不清,胆敢透露半个和野番薯有关的事儿,这碗开水就指定会出现在谢招娣的脸上! 听了一会儿,宋老太觉得这个二媳妇也不是那么的蠢,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点点笑意来,掀开门帘进了屋里,“招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妈来了,你还能让干坐着?倒是给倒碗水喝啊!” 谢招娣看着笑意盈盈的宋老太,眼前一阵恍惚,眼前的婆婆似乎要与那梦中凶神恶煞狞笑着打她的婆婆重合在一起了…… 谢招娣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恨不得赶紧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洗*洗,把昨晚挖野番薯的事儿都洗得干干净净,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不然万一她说出个只言片语的,婆婆估计就得变身狼人了。 “妈……”谢招娣心虚地喊了一声,额头上又开始出汗了。 宋老太笑眯眯地坐在炕头,同谢招娣说,“继续聊呀,我也好就没见到你妈了,也想和你妈说说话。招娣啊,你妈说话可有意思了,每次讲你们家的事儿,都比唱戏更有意思,咱家就不像你们家,那么多能拿出来说道的有趣事儿。” 谢招娣和谢老太都听出了宋老太话语中的挖苦,再看宋老太那绵里藏针的表情,母女俩都如坐针毡。 谢老太感觉老脸臊得慌,她坐不住了,“亲家母,瞧您说的话,我这回可不是说我们家的事儿,是来找招娣问问你们家的事儿。” “我听村里人说,昨天有个特别气派的小汽车开到了你们林场村,还停在了你们老宋家门口。” “现在外面都在传,你们老宋家有个什么特别厉害的亲戚,我这不是过来打听打听么?我心里好奇得紧呐!” 谢老太把话只说了一半,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老宋家突然来了个那么有钱的亲戚,肯定接济老宋家东西了,她想看看能不能从闺女手中抠出个三瓜俩枣了,自家的日子也能跟着松快点。 7 第7章 阴阳怪气 ◎谢招娣的心突然就全凉了。◎ 谢老太问出来的问题让宋老太和谢招娣的心都跟着一沉。 婆媳两人都以为谢老太是来打秋风了,可没想到谢老太居然是来打听消息的。 宋老太心里的疑惑淡了三分,她刚刚还纳闷呢,昨晚挖回来的野番薯,儿媳妇根本没出门,是怎么把消息给传出去的?她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 现在突然发现,是自己钻牛角尖了! 这饿狼一样的亲家上门,并不是因为野番薯的消息传了出去,而是因为闺女回家时坐得小汽车遭人眼红了。 宋老太一言不发地看着谢老太,脑子里转得飞快。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6节 闺女昨天回来的时候,虽然天色昏暗了些,可肯定不是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了,难免会有人看到。 眼下谢老太来打听,存着什么心思,大家都明白。 暗中指定还有更多的眼睛盯着老宋家,想把老宋家和那黑色小汽车的关系挖出来。 闺女说她已经隐姓埋名了,所以真相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编个理由,正好借着谢老太的嘴传出去,消减消减大家心里的好奇。 可是该编个啥理由呢? 宋老太一时间想不出来。 对上谢老太那探究的目光,宋老太灵机一动,拍着大腿就哭了起来。 “我那苦命的表!侄!儿!啊!” 谢招娣:“???”她杏目圆睁,脑子转得飞快,这一刻突然被宋老太的一声嚎啕被吓得卡顿了数秒,脑子差点打了结。 谢老太也被宋老太的反应吓了一跳,“亲家,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昨天来找你的,是你表侄儿?咱都知根知底的,你从哪里冒出来个表侄儿啊!” 宋老太表面上哭天抢地,暗中脑子转得飞快。 她已经在嚎啕声的掩饰下想到了理由,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毕生的演技都在这一刻运用了出来,“是我那早些年从军之后就一去不回来的表哥家儿子!” 这个表哥是真实存在的,村里的老人应该知道。 只是这位表哥当年一走就杳无音信,村里人都说是死在了外面,不然咋可能解放这么多年都没回来? 她那表哥又不是无情无义冷血无心的白眼狼,但凡活着,不可能不回来看一下家中的老爹老娘。 但是,也没有确切消息说,她这位表哥已经死在了外面。 虚虚实实的消息说出来最唬人。 宋老太一边哭着拍腿,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谢老太说事情的原委,“我表哥当年一去不回,是在外面受伤了,不能挪动,但也遇到个好心人,把他给救了下来,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我那苦命的表侄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苦命表哥家祖坟出了问题,我表哥和那素未谋面的表嫂,还有刚成家没多久的表侄儿和表侄媳都出了事,只剩下个半岁大的孩子。没人养那孩子,表侄媳的娘家人不愿意要这个孩子,托关系找到了我们家来,可我那表哥没有亲的兄弟姐妹,我姨和姨夫也早就撒手人寰作古百年,只能找到了我家来……” 谢招娣木着一张脸听自家婆婆编故事,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属实是叫她大开眼界。 要不怎么说还是婆婆厉害呢?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故事。 要不是她知道屋里躺着的小闺女是谁生的,要不是她知道昨晚回来的人是谁,她都快被这个故事给唬住了。 谢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问宋老太,“你那表哥家,是出了啥事儿啊?咋能一家四口都没了?只留下个半岁大的孩子?” 宋老太张了张嘴,目光落在谢招娣屋子里燃着的炉子上,理由张口就来,“被烟熏着的,一家人都没醒过来。” 谢老太似懂非懂地点头,“这样啊,煤烟确实要人命。可大人都被熏没了,小孩咋没事?这半岁大的孩子命这么大呢?” “孩子刚好在她姥姥家住着。” 谢老太呸了一口,骂道:“这孩子的姥姥真不是个东西,自家闺女生的孩子,她就一点都不心疼?闺女和女婿都没了,只剩下她这一门亲,她居然不管?还得把孩子送给外人来养!” 宋老太作为孩子的姥姥,莫名其妙地就给谢老太给骂了进去。 但她没有还嘴,谁让这黑心姥姥的故事是她编出来的呢? 谢老太又泛起了嘀咕,“这孩子……是个丫头片子?” 谢招娣眼睛一鼓,“妈,你咋知道的?” “这要是个带把儿的,我估摸着孩子的姥姥也不会不要,估计是觉得生了个赔钱货,就算养大了也是给别家养的,这才狠心不要了。哎……” 谢老太叹一口气,拍了拍宋老太的手,“亲家,那你咋办?你就打算把这孩子养大?” “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粮得紧,虽说半大孩子吃不了多少,可好歹也是一张嘴啊!你家要是有那富余的粮食,还不如进了振光和振明的嘴,让自家娃儿多吃一口呢!” 宋老太绞尽脑汁地编故事,可也编不出什么理由来了。 谢老太说的都是大实话,自家孩子都吃不饱,哪有余粮管外人? 这让她怎么往下编? 谢老太瞅着宋老太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她突然就懂了。 瞅一瞅谢招娣,谢老太故意挤眉弄眼地揶揄宋老太,“你给你那表哥养孙子……该不会是,你之前心里惦记过你表哥吧!” “虽然咱现在是新时代,不让近亲结婚,可旧时代里表哥表妹的事儿不少。亲家,你是不是对你表哥有什么想法?” 宋老太心里像是吃个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她现在都不记得她那个一走多少年不知道死哪儿去的表哥长什么样了,从哪儿来点想法? 就算她那表哥当年长得一表人才,这么多年过去,现在也是糟老头子一个,说不定早就谢顶秃了、肚子挺起来了,她能有什么想法? 这个谢老太真不是个人,还给她泼这样的脏水,给老宋平白安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谢招娣听着自家娘家妈越说越离谱,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自家婆婆的脸色,眼看着已经比灶台上的锅底还要黑了,她心里直发毛。 自家婆婆肯定生气了,回头发作的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她? 她该怎样表现表现,才能挽回一点? 别看谢招娣平时不怎么聪明,她这会儿被事情逼了一把,求生欲上头,居然有了一丝的急智,“妈,你胡咧咧啥呢!我婆婆是担心她表哥家绝后,眼看着就剩下个独苗苗,还被人给送回了家来。我们要是不收,这孩子能活几天?肯定得养下啊!而且这孩子不到半岁大,喂两口米汤都能长大,能吃多少?” 宋老太朝谢招娣投来赞许的目光。 没想到这个二儿媳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的。 话都说到这儿,谢老太也知道自己这一趟的目的是要泡汤了,她索然无味地起身,还阴阳怪气了宋老太一句,“老姐姐你真是个好人,自己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帮别人家养孩子。瞧我闺女瘦的……” 谢招娣的头皮一阵发麻。 宋老太也没什么耐心了,当场就呛了回去,“是啊,本来我们家的日子就不好过,招娣背后还有个娘家吸血,恨不得把招娣一身骨血都给榨干净,可不就瘦了吗?” 她也会阴阳怪气,“还是亲家母的日子过得好,有两个闺女,今天这家吸一口血,明天那家吸一口血,大闺女是摇钱树,二闺女是聚宝盆。” 气氛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谢招娣吓得心里突突突地跳。 谢老太也不是什么善茬,“这就是养闺女的好处,不然生个赔钱货,辛辛苦苦拉扯大,嫁给别人家了,要她们作甚?还不如生下来就溺死在尿盆里。亲家你也别羡慕,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你那闺女,多出息的一个孩子,可惜啊……可惜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谢老太这话肯定就是给宋老太心尖尖上撒盐,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现在,宋老太知道自家闺女过得挺好,女婿也是大学生,外孙女就在自家炕头上养着,还是个得到天蒙山山神祝福的孩子,一来家里就给家里带来了泼天的福气…… 谢老太还想拿这话刺-激她? 她听了都想笑,还觉得谢老太就是个表演猴戏的大马猴。 但是既然谢老太都在她心尖上剜肉了,她必须得发作一下,免得让谢老太觉得她好欺负。 宋老太擦了一下眼角那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泪,脸色涨的通红,眼神在屋子里一扫,看到火钳子就疾走两步拿了起来。 “好你个癫婆子!大早上就给我找不痛快,我看你是活得太舒坦了,忘了我孟红缨的名声!今天我孟红缨就给你松松筋骨,让你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烧得通红的火钳子,被宋老太搞搞举了起来,吓得谢老太脸色一白,赶紧往炕上躲,还不忘扒拉谢招娣给她挡着,“招娣,招娣,你婆婆疯了,你婆婆疯了!” 谢招娣也害怕那烧得通红的火钳子啊,她刚做完的那个噩梦,不就是被自家婆婆拿着火钳子打的? 那叫一个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谢招娣生怕刚做的噩梦成了真……这火钳子要是打在她身上,不得烫熟一层皮肉? 她吓得心惊肉跳,想要跳下炕躲开,可胳膊又被她妈给死死抓着,挡在她妈和她婆婆的中间。 谢招娣的心突然就全凉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在看的朋友们都挥一挥手~ 8 第8章 你躲什么躲 ◎看我今天不拿火钳子捅烂你的嘴!◎ 谢招娣原先想着,自己只要多接济点娘家,娘家妈就会把自己当人看的,她也心疼娘家妈日子过得艰辛,还站在娘家妈的角度上记恨嫁出门就忘了娘家的大姐…… 现在她有点理解大姐了。 这样的娘家,不值得。 谢招娣到底是年轻,狠不下心来的时候,谢老太抓着她的衣袖,她哪里敢用力?生怕一个力气没拿捏住,再把自家亲妈给摔了。 可现在,她心凉了个透,猛的一甩袖子,就从谢老太手中挣脱了出来。 她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同宋老太说,“妈,你同我妈在屋子里继续聊着哈,我去做早饭去。” 临出门时,谢招娣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没再看一眼屋子里吓得面如麻纸的谢老太。 宋老太并没打算真闹出人命来,谢老太毕竟是个亲家,要是真把人给打出个好歹来,不只名声上不好听,说不定还得赔钱。 可谢老太这嘴实在是太臭了,她非得吓一吓,杀一杀谢老太的胆子! “你躲什么躲,看我今天不拿火钳子捅烂你的嘴!” 谢老太看着像是野猪下山一样冲过来的宋老太,整个人的潜力都被逼迫了出来,她从炕上跳下地,连鞋都顾不上穿,拎起鞋来就往外跑,一路冲出了宋家的院门。 谢招娣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婆婆把她娘家妈像是撵狗一样撵了出去。 宋老太追出去二十多米,看谢老太两条小短腿跑得比兔子还快,忍不住想笑,又怕崩了自己假装出来的愤怒,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才止住脚步,“你下回要是再来,我关上门的打!” 转过身,宋老太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不见,差一点没压住嘴角的笑。 这叫什么? 借题发挥? 还是永绝后患! “这天气这么有点冷啊,不行,我得回屋戴个帽子,出了一身的汗,可别把我给感冒了。” 回到院子里,对上一脸忐忑的谢招娣,宋老太把火钳子递了过去,骂道:“你缩头缩脑的,像个什么样儿?赶紧回去收拾你屋子去。你妈发癫,又不是你发癫,我还能迁怒到你头上?” 谢招娣虽然挨了骂,心头确实踏实了下来。 她的两位妯娌看了一早上的热闹,这会儿却一点都不踏实——谢招娣的娘家过来搞事儿,被自家婆婆给拿着火钳子打了出去,她们的娘家会不会也来? 这要是真来了,那真是往火坑里倒油,怕日子过得没意思啊…… ——————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7节 吃过早饭,宋老太把家里的男人都打发出去,让上天蒙山上捡柴火,小孩子该去上学的上学,没到上学年纪的就在家里待着自己找点事儿做。 天气越来越冷了,生产队上的活儿早就没了,宋老太和三个儿媳都不用上工,索性把门一锁,收拾起了昨晚挖回家来的野番薯。 宋老太一边拾掇一边给三个儿媳妇‘挖耳朵’,“别看咱挖回来的野番薯多,可是想想家里有多少人多少张嘴?这些红薯也就堪堪够全家填饱肚子的,你们都别动那些歪心思。真想接济娘家的时候,就想想自己生的孩子,能不能顿顿吃饱?” “把铲到的红薯都挑出来,这几天先都紧着吃,蒸着吃煮着吃,省点儿粮食留着过年吃也成。没有铲到的红薯也分一分,好的、个头大的,都放到地窖里面存起来,品相不好的和个头小的就都留在外边,咱先紧着吃了。” “仔细想想,全家十几口人,一顿得吃多少红薯?要是放开肚皮吃,就算厨房里的空米缸中都放上红薯,也不够吃十天半月的。” 芦花开立马向宋老太保证,“妈,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接济娘家的,我娘家也不是需要找闺女打秋风的人。为了不给咱家招惹是非,我决定这个冬天都猫在家里,不带孩子回娘家去了,反正我嫂子也不欢迎我和孩子,我也就不回去给我嫂子添堵了,她看粮食比命根子都金贵……” 谢招娣差点咬碎一口牙,她敢肯定,这个三弟妹就是在含沙射影她! 马来春也跟着芦花开的话头说,“妈,你放心,我的嘴向来严实。我也知道咱家的红薯不多,那么多孩子呢!没道理老宋家捡来的红薯,便宜了其他人的五脏庙。我既然加到了老宋家来,那就是老宋家的人,肯定是要为老宋家着想的。” 婆媳四人都定了心,手上干活儿的速度就麻利了起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收拾回家的野番薯只挑着大个儿还完好无损的往地窖里放了一半,宋老太估摸着还得再忙活一下午,便招呼三个儿媳把番薯蒸了一锅。 没东西吃的时候,大家都节衣缩食,现在家里多了那么大一堆番薯,自然得让家里人吃个饱饭。 也正好把那些个头小经不住放的番薯处理掉。现在不吃,放几天多半是要坏掉的。 老宋家一大家子都吃了个饱,就连宋天蒙,都跟着吃了几口红薯糊糊。 吃饭的时候,宋天蒙是被宋老太抱在怀里的,她看着小丫头瘦得像是个皮包骨的猴子,有些心疼,便支使宋老头,“我记得林场里有养羊的人家,你看能不能同人家商量一下,买只奶山羊回来?萍萍不在家,这孩子不到半岁就断了奶,我寻思得买点羊奶给找补找补。” 宋老头沉默片刻,应了下来。 芦花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膝下最小的孩子不过一岁出头,都没喝过羊奶,她有奶水的时候,小孩吃的是她的奶水,等后来实在吮不出来,就换成了米汤……哪能想到这外甥女才进门,婆婆就张罗着要给买羊奶喝了。 不过转念想想,这外甥女喝羊奶,花的又不是自家的钱,人家爸妈给寄回家来的,而且一个奶娃娃能喝多少?保不齐那余下来的山羊奶,自家小孩也能沾点光喝上机会。 芦花开脸上有了笑,动作也殷勤了许多,“妈,我来抱着喂天蒙吧,你也吃口饭。一直都忙着喂天蒙,我看你都没吃几口。” 宋老太乐呵呵地把怀里的小外孙女给递了过去,想到家里那些小番薯实在太多,她慈心大动,“等收拾完后,咱把收拾出来的番薯都刮削刮削,给孩子们做点儿烤番薯干,烤得干干脆脆的,给孩子们添个磨牙的零嘴儿。” 烤番薯干可是个好东西,闻着香喷喷的,吃着甜甜脆脆的,别说是小孩子爱吃了,大人也爱吃。 一说要做零嘴儿,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都精神了。 都是当妈的人,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吃点好的? 回想一下她们小时候吃番薯干的日子,那是真的美啊,兜里揣几根番薯干番薯条,就是全村最快乐的崽,能惹得玩伴羡慕好久。 可惜……番薯干是个金贵的吃食,本来够饱腹的番薯做成番薯干,就变成了吃不饱还让人越吃越想吃的零嘴,实在太过浪费粮食,所以没几户人家舍得这么造作,只有粮食丰盈的年终才舍得做一点儿。 按照眼下的光景,本来是没希望做番薯干的,连番薯都吃不上,现在突然收获了这么多,是全家人的福气。 芦花开看着怀里的小外甥女,笑得柔和,“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她那儿子…… 马来春猜到了自家三弟妹心里憋着什么样的酸楚,便安慰说,“是个有福气的,也是咱全家的福气。要不然怎么这孩子一来家里,咱就发现了那么多的番薯?” “林场就在那儿,又不是只有咱家去,怎么别家发现不了,就咱家发现了?再者了,咱又不是第一天去那儿,怎么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就昨儿晚上发现了?” “都是这孩子的福气,咱可得好好养着,万不能把送上门来的福气给作没了。” 宋家老三宋清湖吃过饭放下碗,咧着嘴说,“希望萍萍家这孩子的福气再大些,我要是能在林场里逮几只兔子或者野鸡,咱家就能沾沾荤腥,尝尝肉味儿了。” 宋振光立马道:“三叔,我跟你一块儿去。咱再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捞些鱼上来。” 谢招娣脸色一僵,马来春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往自家两个儿子身上扎。 宋振西和宋振北明明看到了马来春那胜似吃人的眼神,可依旧像是没看到一样,跟在宋振光身后搭腔,“振光哥,我俩也去!” 马来春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了老母亲的威胁,“都去,反正作业得做完,做好,要是作业做不完,你们都别想睡觉!” 马来春也是见识过自家外甥女的本事的,因为这俩兔崽子要玩妹妹,结果反手就被妹妹给完了,作业写到了大半夜都没写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振东和振南给讲了讲怎么做,才把作业本给写满…… 要是通过这个事儿,这俩兔崽子能够在学习上用点心,那就算多熬几个夜也值了。 宋振西和宋振北理直气壮,“妈,你难道不想吃肉吗?我们俩跟着三叔和振光哥去给家里找肉吃!” 宋振明立马就眼巴巴地看向谢招娣。 谢招娣毫不犹豫地赏了自家小儿子后脑勺上一个大耳瓜子,“你站起来还没草高呢,你去凑什么热闹?你留在家里喂鸡!” 至于芦花开生的那几个,这会儿正忙着啃红薯呢,也顾不上出去玩,都没吭声。 宋老太眼看好不容易安生清净了一会儿的耳朵又要闹腾起来,赶紧道:“振光、振西、振北去,孩子大了,愿意给家里帮忙,是好事,大人怎么能拘着呢?振明确实有点小,你就别去添热闹了,等你爷爷买回小羊来,您跟奶出去给小羊割草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会补更新,晚上还有,大家等我一会会! 9 第9章 塌房了? ◎堂弟也要饱受妹妹的支配与折磨了!◎ 家里人多,有好处,那就是甭管啥时候,也都热闹;可也有坏处,那就是耳根子总得不到个清净。 比如现在的宋天蒙,她就觉得耳边吵哄哄的,实在闹腾。 可她连爬都没学会,更别提说话了,只能靠不断地打哈欠来表达自己的诉求——想找个地方安静点睡个好觉。 马来春看着怀里的小外甥女一连打了七八个哈欠,心领神会地说,“妈,我看天蒙是瞌睡了,我抱去您那屋,让她睡一会儿?” “行。”宋老太都没犹豫,她说,“这孩子是个好性格的,从抱回来到现在,都没哭闹过呢,要拉要撒都会哼哼几声,是个省事儿的孩子。” 谢招娣撇撇嘴,“孩子不爱闹事,那说明是大人心硬不管。振光小时候,我没耐心管,他可不就是哭几回发现没人哄,后来就渐渐不哭了?” “生振光以后,我感觉心软了些,平时总爱哄着他逗着他,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半点气都不能受,稍微有点不如意就撒泼打滚的混不吝性子。这丫头不哭不闹,肯定是小姑子之前养的时候不精细,知道哭了闹了也没用。” 宋老太:“……”她看这个二儿媳又有点不顺眼了,“不会说话你就闭嘴憋着,非要给我这个老太太心里添堵?” 芦花开也觉得自家二嫂脑子有点不正常,哪会有这种专门上赶着给婆婆找不痛快的人,这不是找骂呢? 本来家里其乐融融地气氛,被谢招娣这么一句话搞得大家都不敢吭声了。 宋老太也觉得有些糟心,她知道谢招娣说话虽然不好听了点,可都是实话,“招娣,你留下来洗碗,其他人都忙别的去。我看院子里囤的柴火不多了,没事儿做的人都去捡柴火。现在攒不够柴火,冬天屋子里不生火了?” —————— 宋天蒙躺在炕上,耳根子清净了许多,装出来的困意没多少了,她开始静静地想一些事情。 上一世的她,性格确实太过清冷了些,虽然偶尔会救一些天蒙山脚下住着的人,可并没有真正为这些苍生黎民做过什么大事,她只是守着自己在天蒙山上的道场,日复一日地看日升日落,年复一年地数春去秋来。 不管山脚下的老百姓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她都觉得那是生生世世修来的承负与因果。 可现在身在凡俗,才知道,竟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 她似乎有些懂了,为什么凡俗间的百姓会放弃向神明供奉香火,为什么曾经香火不绝的神明会因为香火稀薄而陨落。 神啊,高高在上了太久,忘记了是百姓一步一叩首地将神像供奉在高台,忘记了是百姓节衣缩食换来的香烛让神灵得以在信仰中永存、壮大。 如若有一天,信仰不复存在,那神明自然就要消亡。 她也犯了这样的错误,许是她比其他神灵多帮衬了凡间百姓一些,这才得以苟且存世至今,还找寻了一个活出第二世的机会。 既然有了这样一次身在凡俗的机会,那自然是要多做一些事情的。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宋天蒙放空了一会儿,思来想去,她决定把自己刻画在道场中的阵法显化出来。 神灵的修行,需要向天地间借助无穷无尽的灵气,若是神灵用的多了,天地间的凡俗百姓得到的天地滋养自然就少了,所以她都是从天地之外的混沌之中汲取灵气。 她没有与百姓争夺天地间本来就日益稀薄的灵气,原本想着百姓的需求不多,如今看来,天地间的灵气竟然已经稀薄至此,甚至还笼罩上了淡淡的劫气。 就算她把道场中的阵法显化在天蒙山上,用从混沌中汲取的灵气来滋养这方天地,也只能滋养天蒙山周边一带,并没有兼济天下的本事。 她的那阵法要是有那么强,估计她就不会在山神之位上待了无数个元会了。 伴随着宋天蒙的心念起动,天蒙山上突然间刮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大风,得亏深山老林中人迹罕至,不然那一刹那的溪水改道、山石飞滚的画面,怕是会把人吓个不轻。 等飞沙走石的大风落定,一场密密麻麻的秋雨说来就来。 感受到秋雨中的澎湃灵气,躺在炕上的宋天蒙兴奋得咧开嘴笑。 有了这些灵气滋养,天蒙山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世人眼中的名山大川,植被会繁茂起来,动物会灵慧起来,这一方土壤也会变成沃土。 —————— 宋老太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说来就来的大雨,没来由的就有些心情愉悦。 “下雨好,下雨好,下一场雨,谁也看不出那片地被我们家刨过!”宋老太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 宋振东和宋振西脑袋上顶着书包从外面跑进院子,都没看到屋檐下站着赏雨的宋老太,急吼吼地喊,“妈!妈!妈!” 捡番薯捡到胳膊酸胀双目发直的马来春没好气地说,“喊啥呢喊?催命呢?你妈能丢了?” 宋振南嘴快,“刚刚放学的时候,我听我们班上的马三柱说,我姥爷家房子塌了!” 宋老太心头一跳,“好端端的房子,咋会塌?” 马来春却是一下子就被说的失去了理智,“房子塌了?伤到人了没?塌了多少?修补一下能住人不?” 宋振东这下终于喘过气来,他同马来春说,“应该没伤到人,马三柱说我姥姥气得躺在地上起不来,我姥爷蹲在塌房子边抽烟,没说出事儿。” “那还好。” 马来春把身上围着的那块用破布缝起来的围裙解下来,同宋老太说,“妈,我得回一趟娘家,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宋老太又不是不讲理的,明知道亲家的房子都塌了,那还能拦着不让儿媳妇回去?她要是真这么做了,现在或许还能压得住儿媳,等她老了呢?她没力气做饭了,还得指望儿媳妇给做饭烧水呢! 现在不比旧社会,不孝顺公婆的儿媳妇多了去了。 婆媳相处,说到底还得将心比心,笼络人心。 “振东,振南,你俩去奶屋里写作业,顺带着看着你妹妹。奶和你妈去一趟你姥家,看看究竟是个啥情况。” 马来春也叮嘱说,“你俩把身上的雨水擦一擦,换上干衣裳,别感冒了。被雨水淋湿的衣裳换下来放到桶里就行,妈等天晴了之后一块儿洗。” 宋老太已经从屋子里取出了两把伞,塞给马来春一把,“叮嘱他们兄弟俩作甚?振东和振南都这么大了,这点事儿会不知道?咱俩赶紧跑一趟,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婆媳俩撑着伞冒着雨就走了。 宋振东和宋振南对视一眼,无奈叹气,宋振东同宋振南说,“振南,你回屋里写作业,看着妹妹,我去帮二婶和三婶干活儿。” 宋振南点点头。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8节 宋振东心里想的是,本来这活儿是他妈和二婶、三婶一块儿做的,现在他妈着急忙慌地跑回娘家了,他肯定得顶替上来,不然二婶和三婶心里能乐意? 本来该三个人做的事儿,现在摊到两个人头上,二婶和三婶需要干的活儿多了,没怨言才怪! 围上马来春的围裙,撸起袖子,宋振东走进后院,他才一露面,就被谢招娣给撵了出来,“振东,你这是做什么?” “二婶,我来帮你和三婶收拾红薯啊!” 谢招娣推着宋振东就往外走,“我和你三婶都快收拾完了,你赶紧写作业去,这点儿活儿,还用得着你来帮忙?别耽误了你的学习。你要是有空,就帮二婶管管振光和振明,给他俩补补课,检查检查作业,二婶每次看到他俩的作业本就头疼。” 宋振东:“……” 他被谢招娣连推带搡地推到了前院,愣了三秒钟才会过神,噗嗤一下笑了声。 全家都觉得这个二婶脑子不清楚,做事儿总是颠颠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可这个二婶对他是真的好,半点活儿都舍不得让他干,家里藏点儿什么好吃的,有振光和振明的一份,就会偷偷给他也藏一份。 换句话说,他这个二婶偏心得明明白白,对他这个老宋家第三代的头一个苗苗格外偏疼。 宋振东捏了捏拳头,“振光!振明!” 他喊了一嗓子,没人回应。 宋振南从屋子里冒出个头来,“哥,振光应该是和振西振北一块儿,跟着三叔去林场里了,振明不是被咱爷拉去买奶羊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振光人还没进家门,大嗓门就已经喊起来了,“哥!你喊我和振明啥事儿?” 他手里拎着两只腿儿被绑住的灰兔子乐颠颠地进门。 宋振南眼睛一亮,跑过去就从宋振光手里要过那两只灰兔子,“还真让你们抓住了?” “那可不,这两只灰兔子太傻了,我和三叔正给野鸡设陷阱呢,都没看到他们了,这俩就蹦跶着跑过来了,一下子就撞到了树桩子上,当场就给撞晕过去了,我们白捡了俩兔子,今晚能吃兔子肉了。” 宋振光呲着一排板牙嘎*嘎乐。 宋振南也有些馋,他瞅到跟在宋振光后面进门的三叔宋清湖,问,“三叔,这灰兔子是杀了还是先养着?” “问问你奶,看你奶怎么安排。妈!妈?” 宋清湖连着喊了几声妈,也没如愿召唤出宋老太,他不解地问宋振东和宋振南,“你奶呢?不在家?”不应该啊…… 按照他妈的那性格,一辈子都不爱出门,平日里基本上都在家里,一年到头都闲不下来,鲜少出去找人闲聊唠嗑,这会儿外面还下着雨呢,人怎么不在家? 宋振东说,“我奶刚和我妈去我姥姥家了,我们班上的同学说我姥姥家的房子塌了,我妈和我奶不放心,说过去亲眼看看才安心。” 宋清湖了然,“那是得去看看,回头等你奶回来问问,修房子需要我们帮忙不。” 宋清湖又说,“既然你奶不在,那就把这俩野兔子都杀了吧。这种野兔子气性大,根本养不活,被抓住就不吃不喝闹绝食,与其等它把自己饿瘦了再饿死,不如我们趁它身上还贴着膘的时候炖了,全家都能多吃两口荤腥。” “好嘞!”宋振南拎着两只兔子就走。 宋振东见送宋振光要跟着宋振南去看杀兔子,抬手捏住宋振光命运的后脖颈就把人给拽到了跟前。 “哥,你捏我-干啥啊!我要去看杀兔子!那傻兔子是我捡到的,我得和奶商量商量,能不能给我留一个兔腿吃。” 宋振东想到自家二婶交给自己的任务,看看手里折腾得像是个活泥鳅一样的堂弟,突然懂了自家二婶为什么发愁辅导这个堂弟的作业。 不过不要紧,他有秘密武器。 “二婶让我盯着你写作业,你赶紧拿上你的课本和作业本,跟我去咱奶屋里写作业。” 他听着门外细细碎碎的动静,抬眼一看就看到门边露出来的一个脚尖,没好气地说,“振西、振北,你俩躲门后面干什么?外面下雨呢,不进门等啥?等你们的作业自己写完呢?” 宋振西和宋振北不情不愿地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宋振东见这俩都双手空空,还个个低眉顺眼的,故意问,“振光逮到了两只兔子,你俩呢?” 宋清湖自己就不爱学习,这会儿从自家侄子身上竟然隐约间看到了小学老师的影子,心里居然跟着发毛了起来。 他摸了摸鼻子,“那个,振东啊,你带他们几个去写作业,我去处理兔子,今晚炖一锅,大家都吃个欢。” 宋振东看了一眼宋振西和宋振北,“还不赶紧进屋写作业?今晚打算写到几点?” 宋振西和宋振北的脸耷拉得像是有谁欠了他们两只兔子没给吃一样。 宋振东把温和友善的目光对准了尚且不知道人心险恶世事艰难的宋振光,说,“振光,走写作业去。” “行,哥。” 自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宋振光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答应下来。 只可惜,他没看到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惋惜与同情。 真好,堂弟也要饱受妹妹的支配与折磨了! 10 第10章 怨气满满 ◎他奶的天方夜谭◎ 宋老太和马来春去了一趟马来春的娘家。 在亲眼看到老马家的惨样之后,马来春当场就哭了出来。 或许是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可能是房子不是自家塌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宋老太只是跟着心酸了一下,然后就赶紧走到了已经停止哭嚎的马老太跟前。 她拍了拍马老太的背,也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拧着眉头问,“老姐姐,这是咋回事儿啊?怎么好端端的房子,突然就塌了?” 马老太的眼泪都哭干了,这会儿感觉眼睛又酸又涨的,说话也有气无力,似乎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亲家母啊,我们也不知道啊……” “正在屋子里好端端地做事儿呢,突然听着轰的一声,墙就裂了条大缝,屋顶上的东西就往下掉,紧赶慢赶跑出来,房子就全塌了。亲家母,你说这可该咋办啊!” 宋老太完全能懂马老太的着急上火。 这可咋办? 天气已经凉了,老天爷也不开眼,这会儿还下着雨,房子是泥土坯的房子,本来垮塌下来之后就是一堆土,被雨水一浇,成了一堆黄泥。 不怪马老太遇事绷不住,这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家当都被埋在黄泥里,就算挖了出来,以后也估计不能用了,搁谁身上不哭? 宋老太设身处地的体会了一把,也情真意切起来,她握住马老太的手,说,“老姐姐,你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清江、清河、清湖,还有我家老宋,都过来帮忙,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马老太一脸悲苦,“房子塌了,借了来春他二叔家的一间空屋子先将就着睡,可被褥都被埋在了土里,都不能用了,晚上这可咋办?” 马老太看向自家闺女,“来春,你家里还有富余的被子么?能不能匀妈几条先对付几天。” 马来春当下就答应下来,“妈,我结婚的时候,你给我缝的那两床被褥,我一直都在柜子里压着呢,舍不得用。待会儿我让清江送过来。” “你和我爸,没受伤吧……妈,东西家当都是外物,你们俩可千万别伤着。我哥呢?我弟呢?还有我大嫂和弟妹,怎么都没见人?” 马老太说话都有些气短,“你哥和你弟去找人借钱了,你大嫂和弟妹都带孩子回了娘家,大人能在那好久没住过人的空屋子里将就,小孩子哪能?” “只能先麻烦一下你大嫂和弟妹的娘家。你大嫂和弟妹说想问问娘家能不能借出点钱和粮来,先把这个冬天对付过去,以后再慢慢还。” 马来春听着肝肠寸断,戚戚地目光朝着宋老太看来,把宋老太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眼下都什么情形了,我还能拦着你不让你接济一下娘家?再说了,你妈都说了,只是先借,又不是不还?借你点钱,又不是要你的命。” 马来春听懂了自家婆婆的敲打——钱可以借出来应急,但必须得还,不能直接给。 她心里有了数,拎着铁锹到那屋顶和围墙垮下来埋成一堆的黄土瓦砾里帮着挖了一会儿,看挖出来的水缸都破了个碗口大的大洞,气得把铁锹撂下,蹲在黄土瓦砾堆里哭了一场。 “妈,咱家粮食埋哪儿了,先把能挖出来的挖出来,不然被黄泥汤一泡,本来说不定淘洗淘洗还能吃,泡了就真不能吃了。” 马老太又不是傻的,“你爸和你哥都已经挖出来了,但也只能挖出粮食来,存粮食的缸子还破了个大洞,面和黄土都混在一块儿了……” 其实不止挖出了粮食,钱也挖出来了,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但那是全家的命根子,别的都不要了也不能不要钱袋子。 宋老太听着马老太的话,跟着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要是米缸里进了土,那淘洗淘洗还能吃,可面缸里进了土,那咋吃?只能把混了黄土的面都挖出去倒了。 马来春一边拿着铁锹挖东西一边呜呜呜地哭,宋老太也没闲着,她一边叹气,一边帮着马老太收拾东西。 等马来春哭够了,消停了,宋老太便同马来春说,“回家去吧,赶在天黑前让清江把收拾好的东西给送过来应急,你现在哭有什么用?房子还能被你哭得立起来?你要是不把被褥送过来,你爸妈今晚就得冻着睡。” 马来春擦了擦脸上的泪,她还有些不放心,又拉着马老太到一旁说了几句话,这才一脸凄风苦雨地跟着宋老太回了家。 宋老太回到家,先是看了一眼外孙女,见大孙子宋振东正带着几个小孙子写作业,还会时不时地看一下小孙女尿了没拉了没,这才放心。 “振东,知道谁家吃肉了不?奶咋闻着有肉味儿呢?”宋老太问完后,又自顾自地说,“谁家这么富裕啊,啥家庭?不节不年的,都舍得吃肉了?” 宋振东默了一瞬,一言难尽地说,“奶,是咱家……” “啊?咱家哪来的肉?谁买的肉?谁让你们动的?手头有了几个钱,日子就不知道怎么过了?今天把钱给祸祸了,以后咋过?这么多的小崽子,以后哪个不是要结婚生孩子的,哪个不是花大钱的讨债鬼?不知道省着点花?” 宋老太的心态一下子就炸了,她觉得自己平时对家里的管束还是太松了,自己才走了这一会儿,人就把肉给吃上了。 这是防谁呢? 合着是防着她呢? 把她当成阶级敌人了? 家里有事都不同她说一声了? 眼看着宋老太的火气上来就要给全家人开个地图炮了,宋振东赶忙解释说,“是我三叔带着振明和振北振西他们去林子里捉到的野兔子。” “野兔子脾气不好,笼子里养不住也养不活,最多三天就能把自己给气死饿死,我三叔就说趁野兔子没把自己气死饿死前,先杀着吃了,能吃活兔子,谁吃死兔子?” 宋老太的火气一下子就熄了,“抓到的野兔子啊……那是得炖了。你三叔的手气不错啊,那回头多往林子里钻几次,说不定还能再摸到什么好东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老太往炕上瞄了一眼,神神叨叨地同宋振东说,“你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一回到咱家来,不仅有了番薯吃,还有了野兔子。你们可得念着点你妹妹的福气,知道不?你们这都是沾了你妹妹的光呢!以后你妹妹要是遇到点事儿,可得好好帮着你妹妹,记住了没?” 宋振东想到自己那总是做不完的作业,心里对自家妹妹的感激差点儿凝成实质,“奶,我记得,我妹帮我的地方可太多了。” 宋老太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糊在了大孙子宋振东的脑门上,“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这阴阳怪气的说话?和谁学的?想挨打是不?” 宋振东:“……” 他哭笑不得地给自己辩解,“奶!奶!奶!我是真心的!昨儿个我们发现的!振西和振北想要玩我妹妹,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我妹妹就让他俩作业本上写错的题目都空上了,只有写对了才能留下。” 说着说着,宋振东就不怀好意地摸着鼻子笑了声,还用眼神瞄了几眼正龇牙咧嘴满身怨气写作业的宋振西、宋振北和宋振光。 这么一看,宋振东乐了,他这三个弟弟哪像是写作业啊,拿着手里的笔就像是拿着大砍刀,在作业本上写字就像是一刀一刀往敌人身上砍。 宋振东把自己这十几年里经历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想了一遍,才堪堪压住上扬的嘴角,同宋老太说,“振西和振北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他俩还小,不知道这事儿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我和振南不会不知道。” “昨晚回来后,听振西和振北这么一说,我妈就让我和振南求着妹妹给我俩也弄上这好处了。作业写得完写不完不要紧,能知道自己写的是对是错,这不是等于随身请了个批改作业的老师?” “有了我妹妹的帮助,我和振南都感觉考高中不成问题。”宋振东一脸高兴地搓着手。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9节 宋老太听得一脸震惊。 震惊过后,宋老太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宋振东无比笃定地点头,“真的!”他还指给宋老太看三个满脸怨气的弟弟,“奶,要不是因为这个,振西他们三个会这么龇牙咧嘴?” 宋老太乐了,抬手就给宋振东又是一个爆栗,“那还吃什么兔子,和你妹妹商量商量,能不能同野兔子说说,别生气,好好活着。兔子好养活,还会一窝一窝的生。漫山遍野都是草,随便打点草都能把兔子给喂饱。” “要是能让兔子到咱家这儿认个家最好,咱给兔子提供个栖息的落脚地儿,回头咱时不时地杀一只兔子,不就有吃不完的兔子了?” 宋振东再次沉默,他发现他奶还挺敢想的。 合着人家兔子就倒霉呗,本来在山里住的好好的,非要跑到山下来找个栖息地儿? 家里是镶金了还是镀银了,人家兔子稀罕这个落脚地儿? 再说了,人家就算是要找个栖息地儿,犯得着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 宋振东觉得这事儿保准成不了,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家奶奶的敢想敢做。 宋老太真就趴到炕上,同自家外孙女儿商量去了,“姥的好乖乖心头肉肉,你看,能不能同山神商量商量,咱家腾一间柴房出来给兔子住,让兔子来咱家住?” “天寒地冻的时候,山上多难刨食儿吃啊,咱家能提前给收割上草来,还能给喂水,也能给做草垫子让兔子暖暖和和地睡,不比在山上强?咱家也不多要,平时就要口肉吃就行,也不是天天吃顿顿吃……” 宋振东一脸无语地听着他奶的天方夜谭,心里直觉得离谱。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还有一更!明天考四六级的宝子们早点睡!祝大家考试顺利! 11 第11章 偷吃 ◎给天蒙山脉深处的那只老兔子传个信◎ 宋老太一本正经地同小外孙女说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想笑。 “真是越老越活魔怔了,怎么啥都敢想呢……” 嘴上虽然吐槽自己,脸上的笑却是半点都没打折扣,她笑盈盈地出门,恰好就正对上满脸凄风苦雨的马来春。 马来春也看见了自家婆婆脸上的笑,她一怔,有些手足无措。 宋老太同样手足无措,她开始在心里谴责自己。自家儿媳妇的娘家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儿,自己怎么笑得出来? 就算实在憋不住想笑,那也不能当着儿媳妇的面笑啊,这样让儿媳妇看在心里,心里该多难受? 自我反省了一下,宋老太同马来春说,“来春啊,刚刚妈是在和振东说天蒙的事儿呢。萍萍这个闺女是有福气的,才刚回来咱家,就先是挖到了野番薯,今天清河就领着三个毛头小子逮到了兔子……” 见马来春依旧拉着个脸笑不出来,宋老太也收了话头,同马来春说,“你同我到厨房来。” 芦花开正在厨房里炖兔子。 她闻着那喷香喷香的兔子肉,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这是要给全家人分的,自己要是多吃一块儿,虽然别人看不出什么,可自己心虚啊,万一被妯娌发现了、被婆婆发现了、被家里的孩子看到后揭发了举报了……那自己肯定既要受家里人的白眼还要被妯娌挤兑男人数落,更倒霉的是,肯定离不了婆婆的挂落! 芦花开在香喷喷的肉味中不断地给自己静心洗-脑,洗着洗着,脑子里就剩下了一句话——“虽然别人看不出什么……” 她豁然睁开眼,既然别人都看不出什么来,那她还为难自己作甚?就是吃一小块尝尝肉味儿,她又不是要一个人独吞一条兔子腿! 芦花开拿起筷子,掀开比脸盆还要大上好几圈的锅盖儿朝着锅里伸去! “咳!” 宋老太在门口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芦花开吓得一哆嗦,从那刚刚催眠了自己的魔咒中清醒过来,吓了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宋老太紧紧抓着眉头,用杀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盯着芦花开,让芦花开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数九隆冬之中,她心里忍不住暗暗叫苦,“真是完蛋了,肉味儿都没尝到呢,就给自己惹了一身的腥臊。” 马来春这会儿也顾不上想娘家的事了,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惊讶与震惊之中,那直愣愣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质问芦花开,“三弟妹,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芦花开感觉自己冤死了,她就是动了那个心思,现在还连个啥味儿都没尝到呢! “妈!大嫂!你们用这个眼神看我-干啥?我就是尝个咸淡!我这不是怕肉炖的咸了或者淡了,全家吃着都不高兴么?” 宋老太静静地看着她,用眼神给芦花开传递她的意思,“装,你就接着装,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 芦花开都快气晕过去了,她把锅盖掀开给宋老太和马来春看,“妈!大嫂!你们看,这兔子还是囫囵的呢!” 宋老太没看,她还沉浸在对三儿媳的审视中。这个三儿媳实在是太会装了,之前总表现得老实巴交,让她误以为三儿媳是个可信的人,哪能想到竟然是装的!是会在背后偷吃的! 马来春却是开始了自己的阴阳怪气,“三弟妹,你可真会说笑,这兔子都被你剁成块了,哪怕是兔子妈来了都认不出这是她的崽儿来,你说这是囫囵的?” 芦花开:“……” 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这种有嘴说不清的感觉。 宋老太却是不想因为这点事儿生气,她瞪了泫然欲泣的芦花开一眼,“你想吃就吃,尝一筷子两筷子的,我还拦着你封你嘴了不成?装出这个要哭不哭的样子给谁看?你尝了咸淡了,味道咋样,用加水还是加盐” 芦花开并没有被自家婆婆这大方的语气和说法给安慰到,她甚至更委屈更想哭了,“妈,我真没尝呢!” 宋老太静静地看着芦花开,没有吭声。 马来春这会儿觉得自家三弟妹实在是有些贪心了,刚刚没人在厨房的时候,不知道你芦花开都偷吃了几筷子了,你现在还在这儿装,这是还想当着她和宋老太的面再吃一块?自家这个三弟妹是真的贪心啊! 芦花开感觉自己都冤死了,她眼角的余光猛然间扫到还干着的筷子头,就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把筷子举到宋老太和马来春的面前,给自家婆婆和大嫂看。 她极力地自证清白,“妈,大嫂,你们看,筷子尖儿都是干的!都是干净的!” 宋老太看清楚了。 马来春也看清楚了。 婆媳俩都有点尴尬,竟然是冤枉芦花开了。 马来春有些不好意思,可宋老太经历了一世风风雨雨的锻炼,脸皮上早就贴满了风霜,这点小事儿算什么? 她脸上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依旧没有变,“我这不是让你尝尝咸淡呢?你没尝过,那就赶紧尝啊!家里的兔崽子们都等着急了!好不容易吃顿肉,这要是咸了还是淡了,那不是扫全家人的兴呢?” 芦花开:“……”她委屈巴巴地伸筷子挟起一小块兔肉来,放到嘴里尝了尝,说,“稍微有点咸。” 宋老太说,“咸点好,咸点下饭。要是炖的不咸不淡,大家都吃肉了,那点儿兔子肉哪够吃?” 马来春:“……”她觉得自家婆婆真是个聪明又厉害的人,瞧瞧这话题转的,并不叫人觉得尴尬,她还得从婆婆身上学好多东西,比如脸皮是怎样练厚的。 宋老太心里还是觉得稍微有一点点尴尬的,可是婆婆的威严和脸面摆在这儿,她便没再同芦花开两脸尴尬,而是把话题引到了马来春身上。 “来春,你爸妈家里的房子塌了,眼看着东西毁了粮食也毁了,咱不能不帮。可是咱家里的条件也有限,要是给多了,咱家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晓得不?” 马来春连连点头,“妈,我晓得。咱家日子也不富裕,粮食既然我嫂子和我弟妹去娘家借了,那咱就不出了吧,不然二弟妹和三弟妹心里怕是不平衡,二弟妹娘家刚来过,咱可是什么都没给。” 宋老太冷哼了一声,“老谢家的房子又没塌,凭啥给她家送?她家房子要是塌了,妈肯定该帮也会帮的。都是儿女亲家,关键时刻肯定是要比邻里亲近一些的。” 宋老太的这话也敲打了芦花开,你娘家的房子又没塌,所以给你大嫂娘家的东西,你就别想了。 芦花开把挟过兔肉的筷子洗了洗,赶紧放到一旁晾着,她必须让筷子保持干净,不然待会儿万一厨房里再进来个谁,看筷子头上沾着油花花,以为她在厨房里偷吃,那她就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洗完的筷子架到碗上晾着,芦花开关切地问马来春,“大嫂,你娘家的房子怎么回事?严重不?” 马来春脸色沉了沉,“严重,全塌了,东西都埋在了里面,好在人没事,不然家里就得办丧事了。哎……” 宋老太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翻出夏天时晒的菜干来,装了半篮子,又用布袋子装了一碗高粱米。 她想了想,又往篮子里塞了不少挑拣出来的品相不好的小番薯,把篮子给填得满满当当,拎着也挺有分量。 “来春,这些东西你待会儿让清江拿去你娘家,能顶一阵儿算一阵儿。咱家的条件也不好,只能给这么多了。” 马来春连连点头,“妈,我晓得,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宽裕,您拿这么一篮子东西出来,已经比我还舍得了。我回屋去收拾被子了,待会儿我和清江跑一趟,再给我妈送过去。” “行,你赶紧收拾,送过去之后就回来,要收拾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雨还没停呢!等天放晴了再收拾也来得及,好不容易遇到个家里开荤吃肉的时候,你和清江别错过。” 马来春听着婆婆的叮嘱,鼻头一酸,“嗯,妈,我们送了就回来。” —————— 屋子里的宋天蒙也在认真考虑宋老太的提议。 天蒙山上的野兔子是真的多,让兔子主动给老百姓送盘肉菜,也不是不行。 兔子的繁殖能力强,草木繁茂的时候,野兔子一窝一窝的生,漫山遍野都是各种兔子,等到秋天草木稀疏的时候,野兔子吃的东西不多了,就开始啃树皮啃草根……身为山神,自然有维持草木与动物平衡的办法。 兔子虽然繁殖能力强,一年下来,数量能翻上个好几番,可是再繁殖能力强的兔子也是兔子,天气稍微一冷点,就一窝一窝地扛不住了。 常往天蒙山上去的猎户们都知道,秋冬天的天蒙山格外的冷,这就是天蒙山山神制衡野兔子这一类繁殖速度太快容易搞崩生态的手段。 如今想想,那么多的兔子,冻死了只能烂在土洞里,倒不如给天蒙山周边的老百姓们送盘菜吃。 可是,怎么才能让兔子们心甘情愿地去老百姓家里送菜呢? 宋天蒙决定给天蒙山脉深处的那只老兔子传个信儿,别整天捣药拜月了,办点实事儿吧! 要是那只老兔子不听话办事,她就把老兔子的药草给断了,看老兔子拿什么捣药去! 宋天蒙用传音入密的方法给深山老林里隐居的老兔子传了个信儿,差点把胆小的老兔子给吓出心脏病来。 当天晚上,天蒙山周边住着的人家就都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长着兔耳朵的老仙姑说自己是奉了天蒙山山神的命令,问在天蒙山下住着的人愿不愿意养兔子,愿意养的话,就得答应个条件——养一公一母两只兔子在家里,就得给天蒙山还十只兔子,并且得保证家养的兔子得有草吃,村里人也不能随意的打兔子,得好好养着,兔子自然也不会祸害老百姓的庄稼。 要是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一公一母的兔子生下来的兔崽子,除了还给天蒙山的兔子之外,都能当盘肉菜吃。 要是答应了但不照办,天蒙山的山神就会降下惩罚,不仅以后再也吃不了兔子,还会得红眼病,一双眼珠子变得比兔子还红,又疼又痒泪流个不停,去医院都治不好的那种大病!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 12 第12章 兔老太 ◎是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老兔子给天蒙山下住着的老百姓托梦前,特地去山神庙里走了一趟,问了问山神,这个梦能不能托。 宋天蒙在心里一过,就知道了老兔子的顾虑,无非就是两个。 其一是给老百姓送两只兔子,让老百姓还十只兔子,这样的买卖能不能做? 听起来是老兔子赚了,白捡了八只兔子,可实际上却是,这两只兔子如果放在山林里,一年就能繁殖出几百只兔子出来,八只又算得了什么?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0节 天蒙山上不只有人类,还有其它动物。 生老病死,天蒙山山神看得开,老兔子又何尝不是?除了她这种意外之下开了慧根的兔子之外,哪只兔子不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粮?给谁吃不是吃?不如卖天蒙山山神一个好。 而且兔子在天蒙山上生存,春夏秋三季都算是自由,到了冬天却是难捱得很,不仅会被各种饿疯了的动物盯上,还得饱受饥寒交迫之苦,如果投靠了人家,冬天起码能觅一个果腹投身之处。 —————— 等马来春和宋清江给她娘家送完东西回到老宋家时,兔子已经炖好了,全家正在堂屋里有说有笑地吃着。 见马来春和宋清江进屋来,宋老太赶紧招呼道:“肉都给你俩盛好了,在碗里留着呢,赶紧洗一下手吃饭。” 马来春看家里热热闹闹,大人小孩都因为能开荤吃到兔子肉而高兴,所有人都嘴角流油一脸幸福,就连刚进屋坐下的宋清江,这会儿也和宋清河聊起了下回一起进林场逮兔子的事儿,只有她心里还惦记着娘家……连兔子肉吃在嘴里都觉得不香了。 宋老太瞥了一眼马来春,知道马来春忧心娘家,开劝道:“来春,吃肉的时候就好好吃肉,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你娘家的事儿已经发生,往后多去几趟,多帮着做点事儿就行了,没必要一直都牵肠挂肚的,不然容易误了吃到嘴边的肉。” 马来春吸了吸鼻子,露出个笑脸来,“妈,我晓得。” 家里其他人也知道马来春的心里不好受,大家都收敛了一些。 在人家不高兴的时候,故意高高兴兴的扯东扯西,甚至还大着个嗓门儿,这不是故意招人不待见呢? 等到了晚上,马来春前半个梦还梦到自己现在住的房子也塌了,她正指天大骂老天无眼呢,下一秒就看到一个顶着兔耳朵的老太太走到了她的跟前,一脸慈祥地问她:“闺女,你要兔子不要?” 马来春感觉自己疯了,做梦怎么还梦到妖精了? 结果那顶着兔耳朵的老太太又开口了,“我是天蒙山山神座下的药娘,一只活了七百多岁的兔子修成的老妖怪。不过你放心,我没恶意,是天蒙山山神说山脚下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艰难,一年半载也沾不到几次荤腥,遣了我来,让我与各家各户主事的人商谈个事,如果你们答应,回头我就让肉送上门来。” 顶着兔耳朵的老太太递给马来春一张胡萝卜色的纸,上面详细写了条款,主要就是赠予兔子的条件以及如果违反条件之后的惩罚。 马来春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合计,她算了算,能签,便在那张胡萝卜色的纸上面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顶着兔耳朵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了,“好了,记住这张纸上面的约定,莫要违反了。明早起来,兔子就送到你家来了,好生善待它们。”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走了,马来春却是睡不着了。 她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宋清江,说,“清江,你醒醒?” 宋清江翻了个身,非但没醒,还打起了呼噜。 马来春气得翻了个身,把睡在她右手边的宋振北揽进怀里,迷迷糊糊地入睡,这次再睡着就安稳了许多。 这个晚上,可不只是马来春梦到了,谢招娣、芦花开妯娌俩也都梦到了,还有这个主意的始作俑者宋老太,她也没被老兔子给撇下。 宋老太上了点岁数,她的觉比年轻时少了许多,心里还惦记着那兔妖说奉天蒙山山神的命令给家里送兔子的事儿,天刚蒙蒙亮她就睡醒了。 想到自己才同小外孙女儿说了这事儿,晚上就被山神托梦了……宋老太在心里琢磨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她觉得这事儿多半是真的,值得她早早起床看一眼。 在起床之前,宋老太看了一下养在炕尾的小外孙女儿,见睡得正香,又轻手轻脚地摸了一下尿布,确认尿布也干干爽爽的,她这才安心下地。 “真不知道萍萍是怎么糟蹋这孩子了,这么听话懂事不闹腾的孩子,是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知道不能随便屙尿啊……” 她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穿衣服下地,推开门后,一抬头就看到院子里蹦蹦跶跶啃草的大兔子。 “1,2,3,4,5,6,7,8?” “乖乖,怎么这么多兔子?不是就说给两只吗?” “两只就得还十只,这一下子来了八只,那岂不是得还,”宋老太掰着手指头数,“一个十,两个十,三个十,四个十……四十只兔子?” 她突然有些紧张了,这么多的兔子,得吃多少的草? 马上就到冬天了,外头一落雪,哪里能割到草来喂兔子?没有草喂兔子,难不成还拿粮食喂? 宋老太想到自己梦里答应那兔老太的事儿,她不仅保证不会委屈了这些上门送肉菜的兔子,还说要是让这些兔子饿着冻着了,她自己就变成红眼病好不了的哑巴……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快都起来了!今天的活儿可多着呢!” 屋子里睡的正香的马来春一听到宋老太的声音,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脑子都没清醒呢,身体已经十分听话得开始穿衣服了。 谢招娣略微磨蹭了一下,可也就是在被窝里多趴了半分钟,然后就顶着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地起床。 等谢招娣出门时,马来春和芦花开都已经在院子里陪宋老太站着了。 宋老太见谢招娣出来,一脸严肃地问这三个儿媳妇,“你们是不是也梦到一个兔老太了?” 谢招娣:“?” 马来春:“?” 芦花开*:“?” 妯娌三个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茫然和傻眼。回过神来时,三人异口同声地问彼此,“你们也梦到了?” 宋老太一瞧这三个儿媳的反应,就知道这事儿保准是山神真办实事儿了,不然家里怎么会来了八只不怕人的兔子? 要是没有昨晚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宋老太这会儿保准喊着三个儿媳妇堵门逮兔子了,可梦里答应了那兔老太,还按了自己的手印……实在是不敢把这八只兔子当成肉菜给吃了。 宋老太认命似得叹了口气,“看来梦里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没想到,原本以为一家找一个人托梦就好了,哪能想到竟然咱家就找了四个人,四个人还都答应了,送来了八只兔子。咱等到年底前,得给天蒙山上回四十只兔子回去。” 芦花开笑眯眯地说,“妈,四十只兔子不碍事儿,我小的时候,家里养过兔子,那叫一个能生啊……一窝接着一窝的,哪怕是咱家只有一对儿,年底也能生出至少四十只兔子来,给天蒙山上还的兔子肯定不用发愁。” 马来春福至心灵,懂了宋老太的顾虑,她问宋老太,“妈……你是不是怕……咱没有这么多的东西喂兔子?” 宋老太艰难地点头,“是啊,兔子太能吃了,一天到晚,嘴就没见过闲着的时候。” “咱家冷不丁要养这么多的兔子,割草就是个大-麻烦,还得给兔子编草垫子让兔子趴卧,冬天马上就来了,还得给兔子准备过冬的口粮。这些事儿听起来都是小事,可是仔细想想,哪件事小了?” “就提前割草这事儿就够人受的,再来个那么多的兔子,每天屙屎撒尿的,不得清理打扫?这些都是天天得做的事儿啊!” 听宋老太这么一说,芦花开也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段一点都不快乐的割草经历——不管她怎么割草,家里攒的草总是赶不上那些兔子们消耗的数量,割草这个听起来不算难的事儿差点没把她给累哭,打那回事儿之后,家里再问她要不要养兔子,她就都说不养了。 想想都觉得生气,兔子是她一个人养的,草是她一个人割了背回家的,屎蛋儿是她一个人屏着呼吸收拾的,到最后吃兔子肉的时候,家里人却因为嫌弃她是个姑娘家,给她分到的兔子肉相当少,当场就把她给气哭了。 小时候家里才几只兔子?现在家里可是直接来了一堆兔子啊! 芦花开挤出一个假笑来,她十分心虚地说,“妈……咱家要养的这兔子,数量确实有点多哈……” 话锋一转,芦花开给宋老太喂了口‘鸡汤’,“不过,妈,你放心,咱家这么多人,地里头的农活早就干完了,自留地里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给这些兔子割草的人手足够。” “回头我带着下面的娃们一块儿去割草,肯定不能因为自己想躲懒就招惹个治不好的红眼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脑袋晕晕的,身体也不舒服,这是今天的更新,昨天欠的更新我明天补(立flag~) 13 第13章 恩威并济 ◎脑子像是被水泡了一样◎ 老兔子是南宋时期出生的,意外被点化有了灵智,然后就一直在天蒙山上潜修捣药,虽然说从没下过红尘,可这七百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知道人性的弱点在哪儿。 人性的弱点在于不能试探,每一次试探,都会叫人大失所望。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给天蒙山下的老百姓定个章程,肯定会有老百姓不管那以二换十的约定,不等这两只兔子长成就把兔子给炖上吃了,所以章程必须得下。 而且老兔子也知道,肯定会有胆大妄为,会冒着变成得了治不好红眼病的哑巴的风险也要铤而走险一次……毕竟人要是饿疯了馋疯了,理智算什么? 老兔子之所以要到山神庙里过个明路,就是希望得到山神的首肯,回头真要有老百姓违背了约定,它出手惩处的时候,还希望山神能够袖手旁观,不要横加干涉。 人性摆在那儿,必须恩威并济才能走得稳当起来。 换句话说,必须一个大棒一口枣子,才能让人既心存敬畏,又愿意奉命行事。 —————— 宋老太原本以为山神只会给自家两只兔子,那好养活得很,全家出动去割个三五天的草就足够兔子吃一个冬天了。 等挺过这个冬天,草都长出来了,那时候就不用为这个问题犯愁。 她扫了一眼三个儿媳,说,“把屋子里睡觉的都给喊起来,今天都出去割草捡柴,务必把草垛给摞得高高的,不能让这些兔子饿着,明白了不?等兔子趴窝生崽之后,我们先养着,养到够自家吃了,富余的就送到山神庙去,还了那位兔大仙,咱家谁也不得那个红眼病,知道不?” 马来春连忙附和,“妈,我们都知道的,清江今天说去我娘家那边帮忙,振东振南他们四兄弟还得去学校里上学,也抽不出什么人手来……我觉得我一个人就能行,外面遍地都是草,我多干点,肯定不会让兔大仙送来的兔子兔孙给饿着的。” 谢招娣瞅了马来春一眼,说,“大嫂,现在外面还能说遍地都是草,可谁能保证兔大仙就只找了咱们家?万一整个林场村的人都被兔大仙托梦了呢?说不定过一会儿,全村的人都起来割草了,方圆十里都能被人给薅秃了!” 听了谢招娣的话,宋老太都没忍住高看了谢招娣一眼,她没想到自家这个时不时就抽风犯蠢的二儿媳,脑子还有灵光的时候。 “招娣说的没错,村里人多了起来之后,草就不是那么好割的了。咱家养的兔子多,得多准备一点草。花开,你先在家做饭,我和你大嫂二嫂先出去割草,把好割的收一茬回来。” “等家里人都起来之后,打发该上学的都去上学,清河清湖他们兄弟俩好也上山捡柴火割草去,我留在家里做中饭,还得喂鸡喂鸭喂鹅打扫院子,天蒙跟前也离不开人。” “多割一些韧性好的草,我们编几个草甸子,好给这些兔子做窝。冬天总不能让这些兔子都冻着,得养到屋子里去。” 宋老太想着,那兔大仙给家里送兔子,还是自己出的主意,找自家外孙女儿给山神传的话,自己可不得给做足了面子?不然万一山神不罩着自家外孙女儿了,那该咋办? 必须得好好表现! 在别人家还猫在屋子里赖床躲懒的时候,宋老太就带着马来春和谢招娣进林场割草去了。 一年四季都在林场里干活儿,哪一片儿的草长得好长得多,村里人都如数家珍。 宋老太惦记着喂那八只兔子需要的草的数量,压根没看路边长得那些稀松的草,直奔草最扎堆儿的地方去。 等村里其他人醒来发现院子里真多了兔子时,宋老太已经领着两个儿媳背了三大捆割好的草回家了。 住在老宋家隔壁的是宋老头的弟弟,宋老二家。 宋老二全名叫宋山安,他大哥宋老头的全名叫宋山平,兄弟俩都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虽说战火一直没烧到天蒙山脚下来,可因为整个社会都是动荡的,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着苦日子,听闻有鬼子的飞机从头顶飞过时,还会拖家带口进山里住,生怕天上掉下鬼子投的炮弹。 宋老头和宋老二这一代人的心愿,就是平安顺遂,在乱世中摸爬滚打讨生活,过了半辈子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解放、熬到了建国,社会稳定了下来,日子都渐渐回到了正常状态…… 他们这一代人因为见识的坎坷太多,所以比任何人都能忍,也都更惜福,知晓现在的平安日子来之不易,所以哪怕日子过得艰苦了些,大家心里也没什么怨言。 现在的日子艰苦,以前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呢? 像他们这种祖上就是赤贫的农户,古代不是卖身到地主家里做长工丫鬟小厮,就是给地主家做佃农,一辈子辛苦劳作都吃不上饱饭,还要被那些人上人当成牲口牛马来用,动辄发卖或者打死…… 现在的日子,已经是过去的百姓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宋老二家老婆子名字叫刘二环,同宋老太的妯娌关系还行,但早些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闹过牵扯,不算亲近,但平时也往来。 刘二环才开院子的门就看到宋老太狗狗祟祟地背着那么大一卷草垛子进门,径直就尾随宋老太进了老宋家。 看着已经卸在地上的那三垛草,刘二环懵了一瞬,问宋老太,“大嫂,你们是几点起的?都割了这么多草回来了?” 她的突然出声,把宋老太和马来春、谢招娣吓了一大跳。 宋老太的鸡皮疙瘩都被吓起来了,她猛拍着心口,“她二婶,你走路咋没声音呢?我们是天亮就起来的,咋了?” 刘二环凝视宋老太,她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几眼老宋家的院子,没看到有兔子,她心里一边疑心是不是只有自己被托了梦,一边疑心是宋老太起得太早,已经把兔子给收起来养着了。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1节 老祖宗都说过——无利不起早,宋老太要是没养到兔子,会这么早起来割草?难不成是被窝里有鬼,藏不住人? 而且之前也没见谁家去割草啊! 刘二环心里有了想法,她眼神闪烁,“大嫂,山神是不是也给你们家托梦了?” 宋老太一听刘二环这问题,立马就知道了,山神不止单独照顾到了她们家,其他人家也都问了……那这事儿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反正迟早都得暴露出去。 “是啊……”宋老太故意装出一脸愁苦,“问我了,还问了我家三个儿媳妇,全都答应了。一下子来了八只兔子,那可不是得赶紧割草?这要是让兔子冻着饿着了,全家都变成红眼病的哑巴可咋办?哎……” 马来春:“……” 谢招娣:“……” 妯娌俩脸上也跟着硬挤出一点点的愁苦,心里却是要笑疯了。 自家婆婆真是能装会演啊! 明明刚刚在林场里割草的时候还说这八只兔子到了下崽儿的时候,自家就真正摆脱没肉吃的窘迫了,还鼓励她们俩多割草,把兔子养得壮壮的,这会儿就同二婶装起来了。 马来春和谢招娣才嫁进老宋家来几年?她们俩已经把宋老太的心思给摸的透透得了,刘二环已经同宋老太做了几十年的妯娌,会不知道宋老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老太撅一下屁-股,刘二环就能猜到宋老太要放个什么味道的屁。 饶是已经猜到了宋老太的想法,可刘二环心里还是得憋着,她说,“大嫂你惯来就是个手脚勤快的,只是苦了几个侄媳妇,大冷天还起这么早,出去多冻人啊!” 她暗搓搓地挑拨了一下宋老太和儿媳妇的婆媳关系。 宋老太当场反击,她意有所指地说,“反正就这么点儿活,早干晚干都得干,还能躲得过去?早点去的话,割草的人少点,省多少事儿啊,去晚了就只能拣那些没人愿意割的草了,兔子爱吃那些?” “可别割了一堆兔子不吃的草回家来,回头再把兔子给养死了……再说了,又不是地主家的小姐太太,哪家天冷了不干活儿?” “天冷了是冻手不好过,可也总比家里没吃的饿着肚子强。人啊,总得吃饱了,日子才过得有盼头,二环你说对不对?” 刘二环脸一黑,她听出宋老太是在阴阳怪气她不会过日子,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了。 “大嫂,你这嘴皮子是真的厉害,我才说了你几句,你就叨叨叨个没完,说的我耳根子都疼了。”刘二环黑着脸道。 宋老太一个白眼翻过去,“我这嘴皮子都厉害了几十年了,你才知道?你还嫌我话多吵的你耳根子疼,我还嫌你没眼力见儿呢,看不到我们家正忙得厉害?” “待会儿村里的人都起来了,林场中那点草哪够村里人割的?放着近处的林场里遍地的草不去割,非得等大家把近处的草都割完了上天蒙山去割草?那可真是会过日子啊,脑子像是被水泡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大家先睡,我快写完了,一会儿发出来,本来是想两章一起发的。 14 第14章 脸拉得老长 ◎她的命也是命啊!◎ 刘二环嘴上功夫说不过宋老太,当场就落荒而逃。 谢招娣和马来春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自家婆婆的金句——脑子像是被水泡了一样…… 谢招娣悄悄同马来春说,“大嫂,咱婆婆真是妙语连珠啊!” 马来春颇为同情地看着刘二环的背影消失,她默了一瞬,同谢招娣说,“我也挺心疼咱二婶的,被怼了一辈子,依旧时不时过来主动找点事儿,估计几天不被咱婆婆怼一顿,她身上就不舒坦。” “那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谢招娣憋着笑问。 其实刘二环说再多挑拨的话,马来春和谢招娣都不会听到心里去的,全是因为早些年在刘二环身上栽的跟斗和跳的坑太大了,至今都让人记忆犹新。 不仅被她婆婆指着鼻子骂了半个月,还被自家男人剜着心窝子数落过—— “你听二婶的干嘛?二婶就是个脑子不好的!瞧瞧她家过的日子,苦成啥了?你觉得二婶的话会有道理?二婶但凡有咱妈一半的精明,都不会全家一年四季都吃不饱饭。” “为啥二婶和咱妈明里暗里闹这么多次都没有闹崩?全是因为二叔是个聪明的!二婶整天说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结果孩子都吃不上饭!” “每回都是咱妈看到刚子强子他们蹲门口哭的时候,给刚子强子他们兄弟几个分半碗饭吃。不信你瞅瞅,二婶要是和咱妈吵了架,让她回家去诉诉苦去,看二叔和刚子强子帮谁说话!” —————— 隔壁院子,刘二环气呼呼地回了家,脸拉得老长。 她边走边絮絮叨叨地吐槽,“这个大嫂就是心眼子多,全身上下八万个心眼子,别人家都没睡醒呢,就她早早起床偷偷干活……鸡都没她起得早!” 她儿子宋清刚从茅厕里提着裤子走出来,问,“妈,你一大早又在叨叨啥呢?刚刚我听到你在东院里咋呼了?” 刘二环一下子就炸了,“什么叫我咋呼了?我什么时候咋呼了?你到底是我生的还是孟红缨生的!我就和她吵吵两句,你就替她说上话了!我是不是生你的时候拧着你的胳膊了,生出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冤种来!” 宋清刚嘿嘿笑了两声,他也不恼,“我倒宁愿是我大伯母生出来的,跟着我大伯母过日子多省心啊,什么事儿都有人给安排好,只要听我大伯母的,准没错。要是听了妈你的安排,三天饿九顿,你问问清强是不是这样的。” 这还用问? 这两讨债鬼儿子说的这种堵心话,刘二环这么多年来,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已经听厌了、听烦了、听腻了、听倦了! 让她去找那个糟心的二儿子求证? 那和让她去找虐有什么区别! 刘二环脸色黑得像是铁锅锅底,“可惜你大伯母已经生了三个儿子,看不上你俩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憨货了!赶紧洗漱打算吃饭,吃完饭就去割草去!你媳妇儿还在被窝里赖着不起呢?你那住在东院的亲妈已经领着她大儿媳和二儿媳割了三捆草回来了!” 不对,三捆草,就养两只兔子,要那么多草干什么? 兔子才多么大,哪能吃得了那么多草? 听孟红缨的意思,似乎是还要去多多地割草…… 刘二环站在墙根下就朝着东院喊,“大嫂,你家来了多少只兔子啊,怎么要割那么多草?是不是割多了啊?要是割多了的话,匀我一捆吧,省得我再去割草!” 东院这边的宋老太听到了刘二环的痴心妄想,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蒙山上去。 她心思一转,生出一个主意,“二弟妹,你家来了几只兔子啊!” 刘二环都没多想,“两只啊……咋了?” 宋老太抿住嘴角笑,“可这不是家里的女人都被兔大仙问了吗?我和来春、招娣、花开,都被兔大仙问了,我们都答应了,家里来了八只兔子,那点儿草哪够喂兔子吃的?接下来一直到落雪天,可有的忙活了。” 刘二环:“!!!你们家来了八只兔子?怎么可能?我家就来了两只啊!” 宋老太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她无声狂笑,“可能是你儿媳妇觉得兔大仙提出来的要求太过分,或者是你儿媳妇太爱干净,也可能是你媳妇儿不想费事养兔子,觉得吃不吃肉都没事,就没答应兔大仙吧……哎,还是弟妹你家的日子过得好,都不馋这一口肉吃的,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刘二环:“……”她听出了宋老太话里的阴阳怪气,但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生气了,她直接冲进了大儿媳的屋子,冰凉的双手按在趴在被窝里睡回笼觉的大儿媳身上。 刘二环的大儿媳叫李淑芬,嫁给宋清刚之后生了三个儿子,名字分别叫宋振国、宋振军、宋振党,前面两个都已经上学了,最小的宋振党还处于穿着开裆裤满大街跑的年纪。 李淑芬正在半梦半醒间,她梦到自己好像泡进了一个暖呼呼的温泉池子了,舒服得很,就在她舒服得想要发出一声喟叹时,突然有一双冷冰冰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背后还有嗖嗖的冷气直冒。 就像是温泉池子里突然窜出只水鬼来要索她的命! 她的命也是命啊! “啊!!!!清刚救我!!!!” 刘二环冷哼一声,“救什么救?老娘还能杀了你不成?” 李淑芬这一刻不再感觉是被女鬼索命了,而是听到了阎王的冷喝。 “妈,妈,妈……你怎么过来了?” 刘二环眯了眯眼,问,“你有没有接到兔大仙给你的托梦?” 李淑芬结结巴巴地说,“兔?大?仙?接到了啊……那肯定是骗人的,我会信它?人的话都不能信,我信她一个兔子精的?” 刘二环:“……”她气坏了,“平时咋不见你有这股聪明劲儿呢?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赶紧起来,起来割草去!东院那边三个儿媳连上一个孟红缨,全都答应了兔大仙的要求,人家抱了一窝八只兔子养着,这会儿已经割了三捆草回来晾着了,都是给那些兔子的口粮,你呢?” “你还在被子里享受呢!老娘大早上起来给你们打扫做饭,你躺在被子里躲懒!从明天开始,早晨做饭的事儿都由你来做!” 李淑芬这下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她一方面因为自己错过了两只兔子而后悔,一方面也好奇自家弟妹有没有答应那兔大仙,便问了刘二环,“妈,秋梅答应兔大仙了没?” 秋梅是刘二环的二儿子宋清强的媳妇儿,全名叫王秋梅。 刘二环的心越发烦躁了,“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东院的三个儿媳妇都知道答应下来,不管做啥事儿都齐心协力,你们呢?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玩意儿!就我一个人答应了!都给我起来割草去!要是割回来的草不够喂兔子,我就把你们的皮扒了喂兔子!” 李淑芬心里害怕,可是想到自家弟妹也没答应,天塌下来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扛着,心里顿时就妥当多了。 “妈,别生气,兔子嘛,我知道,这玩意儿生崽可快了,只要伺候的好,一窝一窝的下崽儿,没几个月就能养出一大堆来。咱家有两只兔子足够了,要的多了,那得吃多少草料?这两只兔子会不停地生崽儿,生下来的兔崽子稍微长大一点就又会生崽儿,咱就是比我大伯母家慢了一步,很快就能赶上来的。” 刘二环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心里的气这才消散了不少,“那也赶紧起,起来都去割草去!我看村里人都已经出门行动了,就你们几个懒货,像是长在炕上一样,天天都和瘫了似得!早知道我花钱是让清刚娶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回来,还不让清刚打了光棍!” 李淑芬没有吭声,心里却是在想,“好你个老太太,等你老了之后,等你做不了饭之后,看我怎么回报你!” —————— 林场村的人确实都出动了,大人小孩都背着背篓行动了起来,几乎是在路上看到草就薅,尤其是遇到那些一大片草滩的人,更是高兴得双眼放光。 而宋老太在吃过早饭之后,就和芦花开交换了活计,她在家里看家,把割回来的草都用铡草刀铡成巴掌大小的草段子,整整齐齐的靠墙码放起来,看着明显整洁不少。 铡草剩下的碎草就全都喂给了兔子,看着那八只兔子都不算大,可吃草的速度却是快多了,三瓣嘴儿就像是装了什么机关一样,一颤一颤地,没几下就把一节草给吃进了肚子里。 煮一点羊奶,再煮一些大米糊糊,把二者混合好,稍微晾凉一些,宋老太就端着一小碗羊奶大米糊糊进了堂屋。 “天蒙,睡醒了没?醒了就吃点早饭吧,早饭要吃的宝宝的,好长个头儿!” 宋老太把饭碗搁在炕桌上,趴倒炕里面看了一眼宋天蒙,见小外孙女正睁着一双乌黑得好像是葡萄的大眼睛瞅着她,心里一阵柔软,“既然你睡醒了,那姥就给你把把尿,排排肚子里的污秽,也空一空肚子,然后咱就吃饭哈……” 宋天蒙一囧,她又不是真正意义上万事不知的小孩子,被人把尿这事儿真是怪尴尬的。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第二更,补上来了~ 15 第15章 吃瓜 ◎被自家婆婆的这推理能力给惊呆了!◎ 事实证明,还是宋老太棋高一招。 等其他人家陆陆续续出来割草的时候,老宋家已经摞了六捆草在那儿放着,宋老太都已经把原先编好的几个竹筐拿出来,里面洒了几把铡碎的草叶子,既能给那几只兔子当窝里的垫子,还能给那几只兔子当磨牙果腹的零嘴儿吃。 等什么时候这些只兔子把窝里的草叶子都吃完了,再抓几把放进去……主打一个为这俩兔子提供贴心服务,保证这些兔子足不出窝就能吃饱,尽力给这些兔子提供一个适宜繁殖和长肉的生长环境。 等大兔子生了小兔子,还把自己养的胖胖的,那不就修成正果,变成全家人饭桌上的一道菜了?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2节 上午的时候,宋老太一个人在家里忙活,别看她不用出去割草,可一个人铡三个儿媳割回来的草,活儿也不少,累得老太太干一会儿就得扶着腰休息休息,不然感觉自己这老腰都快断了。 空当里休息的时候,宋老太发现了一个奇怪又好笑的事儿——山神老爷送来的这几只兔子居然不用人操心就会自己出门来上厕所,而且还不是随地大小便,是找到菜地之后在菜地边缘蹲个坑,然后再啪嗒啪嗒地跳回家里去。 宋老太的眼睛瞪得老大,“……真是开了眼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这么聪明懂事通人性的兔子。 原先宋老太还担心冬天在家里养这么一大窝兔子,会不会把家里给搞的臭烘烘的,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真不愧是山神老爷座下的兔子啊,比小孩子都听话懂事儿!” —————— 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妯娌三个很听宋老太的话。 宋老太交待三个儿媳说在林场周遭捡那些草木繁茂的地方割一些,然后就一点一点往天蒙山上探,上天蒙山虽然距离远了些,可上面的草木更多,还省得和村里人起争执,能少很多是非。 因故,马来春、谢招娣、芦花开妯娌三个在林场里割了两轮儿的草之后,就沿着上山的小道往天蒙山上去了。 沿途都是割不完的草,随便割个二三十米,就能扎出满满当当一捆来。 妯娌三个忙活了半个小时,背着三捆草下山的时候,就听到林场里有人打了起来。 吃瓜的心情瞬间占据了妯娌三人的理智。 马来春是妯娌三人中个头最低的,谢招娣却是个头最高的那一位。 马来春踮着脚尖都看不到林场里被草甸子遮住的人是谁,只是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她便催着谢招娣说,“二弟妹,你个子高,你快来看看,草甸子里头发生啥事儿了?咋还闹腾起来了?” 谢招娣踮着脚尖看了一眼,‘呀’了一声,扭头朝着芦花开看去,“三弟妹,是你嫂子在闹。” 芦花开:“???”她怎么都想不到,咋吃瓜还能吃到自家嫂子身上? 再说了,她娘家在隔壁村啊! 不对,她嫂子娘家是林场村的! 芦花开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家嫂子前段时间那疑神疑鬼作天作地的事情,脸色白了两三分,问谢招娣,“二嫂,我嫂子闹腾啥呢?” 她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谢招娣下一秒直接把背上背着的那捆草放在地上,自个儿踩了上去,像是扶着拐杖一样一手撑着马来春的肩膀,丝毫不顾马来春那黑云密布的脸色,满脸兴奋地给马来春和芦花开解说: “大嫂,三弟妹,这事儿看着挺热闹的啊!” “里头的人是三弟妹你娘家人,村西的赵寡妇怎么也在呢?还被三弟妹你嫂子揪着头发打?难道是你大哥和咱们村的赵寡妇好上了?” 马来春已经顾不上脸黑了,这事儿太大,直接把她的兴致给吊了上来。 芦花开已经猜到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她之前回娘家的时候,就听到她嫂子在家里指桑骂槐地说,芦树生不是个好东西,天天往寡妇炕上钻…… 那个时候,芦花开就问过她老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家大哥真的做了那等对不起大嫂的事儿,还是自家大嫂疑神疑鬼? 她老娘当时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她,还劝她尽量不要掺和到娘家的事情中来。 毕竟芦树生夫妻俩这一架打完,谁也不知道会继续闹还是会和好。 外人贸然横插一手进来,要是和好了,那芦树生夫妻俩肯定会觉得插一手的这外人不是个东西,还会觉得自家丢脸的事儿被外人看去了,给自己掉了面子,让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抬起头做人…… 要是没和好,指不定这俩夫妻以及旁人会在背后骂横插一手这人不做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肯定是横插一手这人没好好劝,甚至是说了什么撩拨离间煽风点火的话…… 别说芦花开了,就是芦花开的老娘,都不想管自家儿子和儿媳之间的这些破事儿。 老太太甚至想不明白,这夫妻俩是不是吃饱了撑得?要是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怎么不去天蒙山上多开二亩地出来,多种点东西?饭都吃不饱呢,还有闲情逸致打架。 可这会儿,芦花开突然想明白了,她觉得自家老娘多半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然不会叹那一口气,只是老太太觉得儿子是自己生的,一些丑事儿不想抖搂给嫁出门的闺女知道罢了。 谢招娣看得津津有味,她大概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刺-激的时候,把马来春的肩膀打的啪啪响,“三弟妹!你嫂子不知道从哪儿拿出块破布!” “不!” “不是破布!是个深蓝色的裤衩子!直接套在了那赵寡妇的头上了!” “三弟妹,你嫂子好厉害啊!太会羞辱人了!怎么能把裤衩子套人头上呢!这不是羞辱人吗?” “那个深蓝色裤衩子是哪儿来的?难不成你嫂子当场脱下来的?” 马来春听得一脸黑线,越听越离谱,她已经根据谢招娣的话脑补出事情的原委了,偏生谢招娣这个亲眼目睹的人还游离在状况之外。 马来春看了一眼芦花开,见芦花开脸色不太好,试探着问,“三弟妹,那个裤衩子,是不是你哥的?” 芦花开:“……” 她颇为幽怨地看着马来春,问,“大嫂,你说我一个嫁了人的老闺女,要是知道我结婚多年的大哥的裤衩子是什么事儿,这是不是更离谱?” 马来春一听,当场就笑了,“确实是有点离谱哈!” 她吃瓜没吃到完整囫囵还保真的瓜,心里有点痒痒,便撺掇芦花开,“三弟妹,既然是你娘家的事儿,你要不要过去劝劝?赵寡妇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瞧着挺可怜的,别让你娘家人围着打了,万一闹出人命来……” 芦花开才不上钩,她知道马来春是把她当枪使,怎么可能如了马来春的意? “大嫂,二嫂,咱回家去吧,妈在家等着呢。要是回去得晚了,咱妈估计就要骂人了。” 都把宋老太给搬出来了,吃瓜吃到一半的谢招娣也没胆子继续磨蹭下去了,她蹲下身把那捆被她踩扁的草理了理,背在背上,跟着芦花开和马来春快步往家里赶去。 三妯娌赶回家时,宋老太果然问了,“你们三个是去哪儿割草了,怎么这一趟这么费时间?还都出了一脸的汗,都回屋去擦擦,别吹感冒了。” 谢招娣一边摆手,一边眉飞色舞地给宋老太递瓜,“妈,我们是在外面看到有人打架了,看了一会儿才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些。” 马来春想给这个脑子缺一根筋的二弟妹来一棒槌,看能不能把这个榆木脑袋给敲开了壳。 宋老太嘴角压了压,正要问谢招娣看热闹重要还是办正事重要,就又听到谢招娣说,“妈,是三弟妹的娘家大嫂,还有她大嫂的娘家*人,和咱们村西的赵寡妇闹起来了。” 芦花开:“……”她生无可恋,无语望天。 宋老太却是突然就来了兴致,刚压下去的嘴角这会儿又飞了起来,“哦?因为什么?” 谢招娣正要说自己看到的事儿,就被宋老太一根手指戳在了她的嘴上。 宋老太满脸兴奋地说,“招娣,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芦花开:“……”全家都在看她娘家的热闹! 宋老太眼珠子一转一转的,满满都是精明地光在闪烁,“老三媳妇,你娘家大嫂,你大嫂的娘家人,还有赵寡妇……那赵寡妇不是个正经玩意儿,放到旧社会里,就是靠皮肉赚钱的妓子。” “你娘家人不是咱们村的,按理说,你大嫂不应该跑过来,但你娘家大嫂是咱们村嫁过去的,她回娘家来帮着打架……怎么都说不过去,要是和男人打架,肯定是你大哥树生来,但现在是和赵寡妇打架,那肯定是赵寡妇勾搭了人,这人是你娘家大哥树生?” 芦花开被自家婆婆的这推理能力给惊呆了! 她没忍住问,“妈,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是我大哥了?难道就不能是我大嫂的娘家大哥?打人的事儿可是发生在咱们村呢!” 宋老太轻蔑地笑了一声,“这话一说就知道你的人情世故还没修炼到家,要是和赵寡妇勾搭的那人是你娘家大嫂的大哥,那被头上种草的就是你娘家大嫂的大嫂。” “要找人同赵寡妇打架,那怎么也不会找到你娘家大嫂头上,而是找她那边的娘家人……闺女受了气,肯定是娘家人帮着出气的,没道理小姑子跳出来出气,那不是打自家大哥的脸?” “所以说,刚刚你二嫂说是你娘家大嫂和她娘家的人都出动了,欺负一个不要脸皮的赵寡妇,那这事儿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你娘家大哥和赵寡妇好上了,你娘家大嫂拖了他娘家的人出来给她撑腰。” “怎么样?花开,妈猜的对不对?” 芦花开满脸苦涩地点头,“应该大差不差,之前我回娘家的时候就听过一耳朵,当时没当回事,还以为是我嫂子疑心,没想到是真的。呸!我那大哥真不是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啦,最近天气很冷,身体也不太舒服,更新稍微慢一点,不过大家放心,已经做好撸起袖子爆更的准备啦! 16 第16章 送派出所吧 ◎芦花开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啥啊?◎ 宋老太眼瞅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没让马来春妯娌三个再去割草,她吩咐说,“开始准备做中午饭吧,我出去再看看,好歹也是亲家的事儿,不能打到咱们村了也不管……三媳妇,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芦花开想摇头来着,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娘家的这些烂□□破事儿,可是又觉得自家婆婆说的对,娘家的事都发生在家门口了,要是不去看看,实在不像话。 可她觉得她婆婆心里并不是嘴上说的那样,更多还是想去看热闹的成分在! 就很气! 自己已经心里难受脸上难堪得不行了,自家婆婆还要去看热闹! 可芦花开这话只敢憋在心里,不敢对外说。 芦花开扭扭捏捏地跟着宋老太出门,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同样一脸兴奋的刘二环。 宋老太瞥了一眼刘二环,三十七度的嘴里问出了冰冷扎心的话,“二环啊,你家养了几只兔子,割了多少草?” 刘二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还被儿媳给催眠洗-脑了,她并不觉得自家养的兔子少是累赘,翻到觉得宋老太养那么多兔子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就养了两只,也足够了,养那个多兔子干什么?兔子那么能生,生下来的不得吃草?嫂子,要我说,你家养的兔子太多了,回头喂那么多兔子能把人给累死。” “到了冬天,咱这边这么冷,还怕把兔子给冻着,得养在屋子里吧。屋子里本来是睡人的,结果养一堆臭烘烘的兔子,那到底是兔子睡在人屋子里,还是人睡在兔子窝里?” 刘二环美滋滋地怼完宋老太,看宋老太哑口无言,她又去刺芦花开,“花开,我刚刚听说,是你大哥同咱们村西的赵寡妇好上了?得亏你嫁进咱老宋家时嫁得早,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你嫁进门之前,清湖肯定看不上你。” 芦花开:“……” 宋老太很护崽子的,自家儿媳只能被自己数落,她瞟了刘二环一眼,说,“要是照二环你这么说,清刚和清强家媳妇儿嫁进来之前,都是没打听。稍微打听打听你刘二环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敢把闺女嫁过来,那是送闺女入狼窝啊……” 芦花开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她心里那点儿被刘二环挤兑所带来的不快也消失了,“二婶,瞧你这么说的,都什么年代了,你脑子里怎么还搞连坐这种封建做派呢?要不得要不得,被别人知道了会说你满脑子都是封建余毒的。” 刘二环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这穿一条裤子走路的婆媳俩。她还有点想不明白,芦花开的脑子到底是咋长的?平时都被宋老太给拿捏成啥样儿了,怎么还帮着宋老太说话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侄媳妇蠢,没忍住又冲着芦花开,翻了个白眼,心里直哼哼,“真是个蠢的,好心帮你都不知道谢一声。” 芦花开把刘二环那接二连三的白眼看在眼里,心里都麻瓜了。 难怪这个二婶和婆婆对上就没赢过一次,就这点脑子,就这点度量,拿什么赢?拿运气吗?那也得她有这个运气! 有运气的人会成为全家老小都公认的拎不清? —————— 等三人到了吵架的地儿之后,战斗已经推进到了白热化。 身为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芦花开的亲大哥芦树生已经被他丈人和大舅哥小舅子从隔壁村扭着胳膊押过来了。 芦花开的亲妈也在后面泪水涟涟地跟着。 芦花开一看到自家老娘哭成了泪人儿,心肝都揉碎了,赶紧从裤兜里摸出条手帕来,小跑几步给她老娘递送过去擦脸。 “妈,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3节 宋老太和刘二环也凑到了芦老太的跟前,等着芦老太开口。 芦老太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别漂亮,生出来的一双儿女也是个顶个的好相貌,当初宋老太看上芦花开,就是觉得给自家儿子娶一个眉眼好点的,总是比那些长相磕碜的更得男人心一些。 万一夫妻之间生出点什么矛盾,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看在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上,总能少三分火气。 芦花开的大哥芦树生的相貌就很好,娶了林场村的谢雪芳时,谢雪芳差点成了十里八乡大姑娘小媳妇的共敌。 这会儿宋老太看着芦树生的那张脸,虽然瞧着像是被人扇过几巴掌的,可依旧算得上英俊,只是……哎,仗着一张好脸,做的事情实在不算地道。 芦老太抽抽搭搭地开口,“树生脑子糊涂啊,家里的雪芳好好的,他非要同赵寡妇来往不清。我早就让他断了断了断了,他嘴上应承得好好的,实际上却还偷偷往来。” “今天一大早,雪芳的大嫂就在林场里发现了树生的裤衩子,径直就派人把那裤衩子送到了我们家去,雪芳就被喊来了林场村……” 宋老太:“!!!”她的脑子感觉不太够用了,她听到了啥? 刘二环难得地聪明了一把,她一脸纯真无害毫无心机地问芦老太,“花开她妈,不是,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你家树生的裤衩子,怎么会被雪芳的大嫂认出来呢?” 芦老太噎住,也顾不上哭了,疑惑的目光朝着谢雪芳和老谢家的人看去。 谢雪芳的脸也当场就黑了,她拧着眉朝她大嫂看去。 谢雪芳的大嫂心里恨不得把刘二环也按在地上打一顿,让这个死老太太多嘴。 眼神往四周瞟了一圈儿,谢雪芳的大嫂见原先看赵寡妇热闹的人都不看了,目光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宋老太这会儿也高看了一眼自家这个拎不清的弟妹,她没想到这人整天像是喝醉酒一样惹是生非,居然还有头脑清醒的一天。 想给刘二环竖个大拇指。 谢雪芳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见自家大嫂气势冲冲地拎着个裤衩子过来,就认定了是自家大嫂抓到了芦树生和赵寡妇搞破鞋的证据,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现在被刘二环一提醒,她也觉得有些疑惑。 自家大嫂怎么会一口咬定那裤衩子是芦树生的? 自家大嫂怎么会那么气愤?难道真就仅仅是为了给她出头? 谢雪芳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她脸色黢黑,“大嫂,你不同我解释解释?你怎么知道这裤衩子是我男人的?” 谢雪芳她大哥谢春耕也回过味来,审视的目光中夹杂着愤怒,问他婆娘,“你怎么知道这裤衩子是树生的?你也给老子脑袋上种树了是不?” 谢雪芳她大嫂哪里敢直视自家男人的目光,心虚之下,她的眼珠子不断地打转,目光不断地躲闪,“春耕,你听我说……” 谢春耕一看自家婆娘这个反应,心里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反正他头上都绿油油的了! 他抄起蒲扇大的巴掌来,直接给了芦树生几个大嘴巴子,这才一把薅住自家婆娘的头发,大力拽着就往家里走,“你不嫌丢人现眼!自己都在外面搞破鞋,还好意思宣扬别人的?雪芳的名声被你搞臭了,你又是什么好玩意儿?” “老芦家婶子,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谢春耕要是不把芦树生给阉了,我一头撞死在天蒙山上!” 围观人群都被谢春耕这气话给吓了一跳。 宋老太低声呢喃,“春耕这是要……不死不休啊!” 这事儿根本没办法解决。 芦树生不仅睡了赵寡妇,还睡了自家婆娘的娘家大嫂,芦家和谢家的关系肯定要崩掉,谢雪芳多半也是要离婚的。 她要是继续跟着芦树生,那娘家的关系就得断掉,不然把谢春耕的脸面往哪儿放? 就算谢雪芳和芦树生离了婚,那谢春耕和芦树生之间结的梁子也清不了。 谢春耕向来就是个又犟又倔的,他都说了,要不他把芦树生给阉了,要不他自己撞死在天蒙山下,这狠话多半要应一个,甚至更坏的可能都会出现。 谢春耕真把芦树生给阉了,那芦树生还有脸活着?后半辈子不得被人给戳脊梁骨戳死? 留给芦树生的选择,只是死路一条。 芦树生因为这事儿死了,谢春耕会有好下场吗?多半得去坐牢,说不定还得吃枪子儿。 如果谢春耕没有把芦树生给阉了,那他今天撂下这狠话,脸面也就别想要了,他但凡还想在村子里不被人骂成软蛋孬种,就只能一头撞死在天蒙山上。 谢春耕是老谢家的顶梁柱,顶梁柱都没了,芦家还想要什么好果子吃? 不管怎么看,老谢家和老芦家的梁子都算是结下了,而且多半都是死结。 宋老太心里看得明白,她扫了一眼自家三儿媳,见失魂落魄的,心说,这乱子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头疼的事儿。 “老三家的,你是同你娘家人再聊聊?还是回家去?到饭点儿了。” 芦花开看着自家快哭瘫了的娘家老母,哪能把人丢在这边自个儿心安理得地回家去吃饭? 她咬咬牙,同宋老太说,“妈,你先回去吃饭吧,我在这边守着我妈,我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 宋老太点点头,走到芦老太跟前,安慰说,“亲家,想开点,儿女都是债。树生这事儿做的不对,我要是你,我亲自去派出所报案,举报自家儿子生活作风有问题,送他去好好改造,而且我现在就去,亲家,你懂我是什么意思了么?” 围观人群听着宋老太的话,都吓得心肝儿一颤。 早就知道这宋老太心硬心狠,不是个善茬,没想到竟然能这么狠,居然劝芦老太把自家儿子送进去坐牢。 芦老太定定地看着宋老太,过了半晌后,撑着芦花开的胳膊站起来,她亲自上手甩了芦树生两个巴掌,然后又同其他人说, “让大家看了我们家的丑事,见笑了,树生不是个东西,个人生活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我这就把他送去派出所,不让他再祸害村里人。” 芦花开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啥啊?怎么还有主动把人往派出所送的道理? 倒是围观人群中一些脑子快的人,已经想通了宋老太的用意,脸色莫名。 17 第17章 vip-1 ◎知青要下乡来了?◎ 刘二环觉得自家妯娌的这个亲家也是个脑子坏了的。 怎么就能被孟红缨的几句话给哄得把儿子送去派出所?就算是好人送进去,那也得脱一层皮才能出来。 劝人把人家儿子送去派出所,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可偏偏芦老太还真就听了宋老太的话……这就让刘二环想不明白了。 宋老太回的时候,刘二环就跟在身后,她憋了一路,走到门口实在憋不住了,问宋老太,“大嫂,你为啥要让芦老太把她儿子送去派出所啊……虎毒都不食子。” 宋老太一脸黑线,没回答刘二环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谢春耕犟起来,谁能护得住芦树生?除了主动去派出所投案,芦树生还有别的地方能躲?他要是待在家里,谁能保证谢春耕那句阉了芦树生的话是个气话?” 刘二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感慨道:“大嫂,还是你的心眼子多哈。要不是你明说这些弯弯绕绕,我咋也不可能想明白的。” 宋老太气的心窝子疼,“有你这么夸人的么?夸人就夸心眼子多?” 她没再搭理刘二环,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刘二环一脸莫名其妙,“我这不是夸你心眼子多,是个聪明人么?你还想让我怎么夸你?夸你像是一朵花儿一样?夸你长得像是天上的仙女儿?有毛病。” —————— 芦家、谢家,还有赵寡妇,这三方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全村这么多年来都没出现过这么劲爆的瓜。 虽然大家饭桌上摆着的都是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但架不住下饭的故事实在是太劲爆了,大家都听得两眼放光,连那些食之无味的菜粥都吃的津津有味。 马来春和谢招娣听得直说遗憾,她们真想亲眼看看当时的画面,想想就觉得精彩。 就连平时不爱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宋清江、宋清河、宋清湖兄弟三人,这会儿都听了几耳朵,宋清江还在那里插了一句嘴,“谢春耕是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的人。” 宋清河与宋清湖兄弟俩感觉□□一凉。 他们设身处地地代入到芦树生身上想了一下,要是他们俩被人给阉了,那想必是活不下去了。 宋老太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一直都愁眉不展的宋老头身上,问,“老头子,你一直都揪着个眉头是做什么?谁欠你钱没还?还是你心疼那赵寡妇被人打了。” 宋老头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去,“你胡咧咧什么呢?我是在想村长同我说的事儿。” 宋老太这下安静消停了,“村长同你说的事儿?”她狐疑地问,“啥事儿?” 宋老头是个坐得住的锯嘴葫芦,能把他给愁成这样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宋老头在饭桌腿儿上磕了几下旱烟杆子,说,“最近要来一批知青到咱们村里来。” 他这一句话,全家都惊到了。 “啥?要来知青了?就是那种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知青?他们来咱这儿干嘛?咱这边的冬天这么冷,不怕把他们给冻死了?还有,他们除了给乡下帮倒忙之外,还会干啥?我听说那些知青干活儿可熊了!” 反应最大的不是宋老太,而是谢招娣。 谢招娣叭叭叭地一说,让饭桌上的愁云惨雾又多了七八分。 宋老太怀里抱着宋天蒙,说,“原先觉得咱家萍萍选的路不好,可现在想想,再不好也比下乡当知青强。吃了那么多读书的苦,熬没了不知道多少灯油,终于考上大学了,结果回头还得到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那才委屈。” “对了,萍萍他爸,知青怎么会挑着这么冷的天气来?上面是咋想的?老百姓的粮食都不够吃呢,再分给知青些?该不会是要动今年还没分的粮食吧……村里人可都指着那些粮食救命呢!” 不只是老宋家,林场村所有人家对知青的态度都一样——不欢迎。 说是让知识青年下乡帮助老百姓搞农村建设,实际上是把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读书人送到乡下来锻炼改造了,平白给乡下的老百姓多找了好多事儿! 正忙一点都帮不上,倒忙一帮帮一串! 宋老头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烟锅子,对上宋老太那杀人的目光,默默把烟杆子放了下去。 他说,“村长的意思是,这是那些高得没边儿的领导拍板决定下来的,别说是村里了,就是镇上、县里,都不能决定要不要,而且上头给配了指标,各地还建设了知青办公室盯着,不能让知青在乡下受欺负。” “听说是有些地方的坏种专门糟蹋女知青,那些娶不上媳妇儿的懒汉瞧着城里来的女知青年轻漂亮,就动了歪脑筋,故意糟蹋了人家,毁了人家的名声,一分钱不花就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可也有些知青性子烈,直接撞死在了县政-府大门前,这事儿还被另外一个家里稍微有点关系的知青给捅上去了,闹得相当大。” “上头喂那个坏女知青名声的坏种吃了枪子儿,还说是要在各地设置知青办公室,保证知青们的人身安全和基本权益。” 宋老太虽然心里烦知青们要来给村里添乱,可她也觉得上头这样做是很对的。 知青也是人,都是娘生爹养的。 将心比心地讲一下,她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要是去别的地方当了知青,她能哭瞎眼。 要是她家萍萍当知情的时候被人糟蹋了,她能拎把剪刀把那坏种给开膛破肚! “那些知青们都笨手笨脚的,是得有个地方保护一下,不能那样叫人作践。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知青们来了之后,往哪儿住?村里还有空余的地方呢?”宋老太问。 宋老头瞅了一眼宋老太怀里抱着的宋天蒙,说:“村长的意思是,让把山上的山神庙给打扫打扫,让知青们住到山神庙里去。”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天蒙身上。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4节 宋天蒙:“啊!啊!啊!”住就住,看她干嘛? 她又不住在山神庙,只是偶尔去山神庙里收一点香火,借助山神庙的泥塑听一下众生的祷告与心愿。 现在她都活出第二世了,不再受困于山神一职,那勉勉强强遮风挡雨的山神庙谁爱住谁住,给知青们住也算是物尽其用。 宋老太瞧着宋老头的目光不太对劲,问,“你是怕……山神不同意?” 宋老头艰难地点头,“原先倒是没这么多讲究,毕竟也没见过几次山神显灵,只是小孩子丢了魂儿之类的去找山神上点香求一求会好,可现在山神都给咱送兔子了,肯定得讲究一下。万一惹恼了山神,哪有咱的好果子吃?” 人哪里能与天斗,与神斗? 嚷嚷着破除封建迷信,破除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真的破除了? 逢年过节的时候,哪家哪户不悄悄摸摸地烧香拜佛? 原先拜是为了求一份心安,现在拜是因为……真的见识到山神显灵了啊! 宋老太笑了一声,“我觉得没啥事儿,山神都给咱村里家家户户送兔子了,想来是个菩萨心肠,还能和一些凡人计较?叮嘱那些知青住到了山神庙里别糟蹋,好好打扫就是。” 宋老头语气幽幽地说,“可县里的意思是,把所有庙宇中的神像都推倒了,改建成知青点。”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头疼。 宋老太把怀里的宋天蒙往马来春怀里一放,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不算大但很敦实的巴掌拍在饭桌上,拍得桌子上的碗筷都稀里哗啦一通想,吓得全家人都手忙脚乱得扶桌子,生怕这一桌碗筷都给砸了。 “县里要把山神像给推倒?上面的领导是怎么想的?村长就答应了?县里的领导不知道山神刚做了什么,村长会不知道?” “他真就不怕山神生气发怒,给我们降下灾难来?山神生气可不是小事,不是山崩就是地裂的,我们这些住在山脚下的人家,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宋老太气急攻心地问宋老头。 她后半句已经不是问宋老头了,是直接叫骂村长和上面的领导做事不过脑子。 宋老头解释说,“是因为别的地方都已经拆过了,什么事都没有。要是别的地方拆庙宇的时候闹出点事儿来,那肯定不会全国大面积地推广要破除封建迷信。” “合着其他地方的神仙都是假把式,凡人说破除就破除了,就我们天蒙山的山神是个灵验的?那更不能破除了!” “不行,我得去找村长说说,这事儿绝对不行。这不是开玩笑么?来了几个知青就要把山神庙给推了,来的是知青还是王母娘娘玉皇大帝?” 眼见着宋老太饭都没吃完就要出门,宋老头赶紧把人拽住,“你可省省吧,这事儿村长也做不了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咱天蒙山上的山神是真的灵验,要是村长带人去推倒山神像的时候,山神没什么反应,那多半就是默许了这事儿,可要是山神不同意,定然会有什么办法阻拦的。” “你要是觉得不踏实,待会儿就带着儿媳往山上去一趟,带点儿贡品和烧酒,同山神说一说这事儿,咱升斗小民,哪能做得了领导的主?只能提前给山神爷通个气儿,让山神爷早做打算,该给领导托梦就托梦去,该搬家就搬家,总不能让人去冲撞了山神爷。” 宋天蒙:“……” 其实不是所有的山神都是老头子,没必要一口一个山神爷,她没有山神爷的那一大把胡子。 至于山神庙里的泥塑要被推倒,宋天蒙心里确实是有点生气的。 打人都不打脸呢,山神庙已经让出来给知青住了,还要把山神雕塑都给推倒?这和打山神的脸有什么区别? 前脚才派老兔子走了一趟,给这些人家送去了福利,后脚就谋划着推倒她的泥塑了? 不行,她还得走一趟,把这些事情及早安排下去。 眼皮一翻,宋天蒙沉沉入睡。 18 第18章 vip-2 ◎真是为难我孟红缨这个文盲了……◎ 每个山神座下都会有点化的生灵帮忙跑腿办事儿。 之前那支老兔子就是宋天蒙点化来采药炼药的小地仙,之前每次发生疫病,或者是天蒙山上、山下的人家遇到了治不了的疾病,但门楣为积德之家,尚有余荫在,宋天蒙就会让老兔子走上一趟,悄悄给喂下一枚药丸子,帮那人疾去病消。 宋天蒙这次找的是她曾经点化过的一只松鼠,分管着天蒙山的仓廪禀赋。 松鼠最爱储纳,天蒙山上稍微有点富余的东西,它都会储纳起来,哪怕远超过冬之物,也会不停地储纳,甚至还因为储纳的东西保存不了太长时间而求到山神庙里,找宋天蒙讨了一处山间的须弥洞天。 如今那须弥洞天里的粮食瓜果早就堆成了座座高山,整个天蒙山上的松鼠放开肚皮吃上千年都吃不完……宋天蒙想着,该把那处须弥洞天里的粮食瓜果都动一动了。 不把须弥洞天腾空,这只老松鼠再储纳来的东西该往哪儿藏? 她的灵体在山间信步,每一步都能走出几十数百丈,不过半杯茶的时间,她就停在了一处根繁叶茂的大榕树前。 大榕树睁开了眼,认出是宋天蒙后,明明已经是棵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树了,这会儿却哭得像个孩子。 “神女,您还活着!榕榕就知道您还活着!” 宋天蒙抚摸着大榕树的枝干,道:“我活出了第二世,让你们跟着受惊了。老兔子没同你们说过?” 大榕树高兴得叶子都绿了几分,“没有,她整天不是采药就是捣药,哪里能见着她?上回见她,还是她要撅一根我的根须才来露面呢!我不许,她就派了她的那些兔子兔孙们过来打洞,欺负我不能走路!” 宋天蒙失笑,“她要取你的根须入药,你给她一些就是,又伤不到你的根基。她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还同她计较这些?” 大榕树哼了一声,两根粗壮的树干弯下,像极了叉腰生气的样子,“我就是气她整天闷在她那兔子窝里不出来,根本不同我们走动!神女,你说那兔子精是不是自闭了?她怎么就这么寡淡呢?她不觉得整天捣药炼药寂寞么?” “或许她是真的爱捣药炼药,就和老松鼠一样,整天想着仓满缸满。老松鼠呢,怎么不见她?” 宋天蒙记得老松鼠之前整天都和大榕树混在一块儿,就差在大榕树上打个洞,把她的窝给安在大榕树上了,结果今天她同大榕树聊了这么多,却是没见着老松鼠的影子。 “她啊……找老猴子换了几坛酒,去您庙里给您上坟去了。”大榕树想到老松鼠那哭得凄凄惨惨步履蹒跚的走的样子就想笑。 山里的精灵小妖见山神道场洞开,一场灵雨降下,以为是天蒙山山神也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不得不如那些远古神祗一样归墟寂灭,都跟着难受了许久,哪能想到自家山神活得好好的,还活出了第二世。 大榕树振振枝干,一只鸟儿振翅朝着山神庙飞去。 大榕树同宋天蒙说,“神女,您稍等片刻,我已经托鸟儿去给老松鼠带信儿了,她很快就回来。” 不出五分钟时间,一直骑着黑蛇的松鼠就出现在宋天蒙的视线中。 等那黑蛇与松鼠走近了,身上一个卷起一道赤烟一个卷起一道黑烟,化作两个小童的模样。 穿着赤黄色衣裙的女童径直朝着宋天蒙扑过来,带着哭腔说,“神女,你真的还活着!” 宋天蒙想要说些什么,可这老松鼠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说,就看到老松鼠穿过了她的灵体,径直朝着她身后的土坡扑了过去。 宋天蒙:“……” 大榕树:“……” 黑蛇:“……” 三人都挺尴尬的,但最尴尬的还属老松鼠了。 她佯装不在意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故作轻松且端庄地说,“神女,你回来就好。” 宋天蒙忍住没笑,她知道老松鼠的三大个性,一是爱囤积物资,二是爱装嫩,三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想让这老松鼠炸毛。 “小黑,过几日会有人来拆山神庙中的山神泥塑……” 宋天蒙才开了个头,黑蛇的脸色就铁青下来,“神女放心,谁要赶来动山神泥塑一分,我就让他三魂掉一魂,七魄丢两魄!” 宋天蒙心里一阵熨帖,小黑还是这么的护犊子,深得她心。 不过这次倒也不必。 “小黑,这次就算了,既然他们要拆了山神庙的雕塑,那就拆了吧……” 宋天蒙看着气鼓鼓的小黑,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同小黑和老松鼠说,“犯不着为了一座泥塑生气,我们选个更好的。” 她手指朝着天蒙山半山腰处那片开阔的石壁上一点,她当年带着座下小地仙们论道救世的画面就以壁画的形式呈现在了石壁上面。 宋天蒙想着曾经的一幕幕画面,莞尔一笑,道:“还得麻烦你俩去给天蒙山脉四周的百姓拖个梦,就说日后如果要拜天蒙山神,就无需再去山神庙了,直接到这壁画前即可,也无需带什么瓜果贡品,心诚即可,若是条件允许,带三柱清香便是上好。” 小黑和老松鼠看宋天蒙有后手,这才略微消气。 宋天蒙捏了捏老松鼠的腮帮子,道:“小红,山下百姓度日艰难,还需要你开仓接济他们一下。以后若是有实在过不下去的百姓诚心上山来祷告,你就从你的那瓜果粮山中拿出一些来,分他们一二,无需给太多,莫要养成他们事事不自力更生只想着求仙赐下的惫懒习惯,只是在他们最为困苦饥贫的时候接济一二即可。” 老松鼠的年岁与老兔子差不多,只是她素来爱装嫩一些,连名字都装了一把嫩,叫小红。 至于为什么叫小红,全因为她是一只红毛松鼠,因为毛色太过漂亮,几次三番都差点被猎户给抓去剥了皮,次次都往山神庙中躲,在宋天蒙的庇护下才避过了一次次劫难。 宋天蒙看这红毛松鼠乖巧机敏还有些可爱,就点化了一下。 无心插柳柳成荫,宋天蒙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天蒙山点化出一个大管家来。 见小红有些不乐意,宋天蒙又捏了捏她那肉嘟嘟的腮帮子,许了一块诱人的大饼,“我那洞府中还有几亩良田,你不是早就馋我那几亩良田么?匀你两亩地,去种你喜欢的花生和松子榛子,怎么样?” 小红眼睛一亮,“当真?神女你莫要骗我。” 宋天蒙笑笑,“当真,不过你的好好办我叮嘱的事情,不然我就把良田收回了。” 小红笑嘻嘻地说,“肯定好好办,我小红办事,什么时候叫神女操心过?正好我那粮仓中有一些东西攒太多了,我的鼠鼠们都吃得倒胃口,拿出来给人类分了吧……” 小黑犹豫一二,略显虚心地说,“神女,我还有些蛇蛋,要不要也分了?” 宋天蒙被小黑的死心眼给逗得噗嗤一笑,“那就不用了,你叮嘱好你家小蛇儿就是,遇到凡人都避着些躲着*些,不要无故咬人。” “当然,若是被凡人欺凌了,那就直接咬过去,无需顾及我的情面。天蒙山是所有生灵的天蒙山,凡人并不能高妖一等,只是大家莫要惹是生非,和平共处即可。” 小黑拧巴着的眉头松开,他喜笑颜开。 这下终于确定了,神女还是当初的神女,没有因为活出第二世就忽略了它们的感受,更没有压着他们让无条件的忍让人类。 宋天蒙看向老榕树,“阿榕,天蒙山中的一众精怪生灵,数你最为年长稳重,你多盯着些,不要主动惹事,但若是被人欺了,也无需看在我的情面上忍让,打回去即可。纵然是惹了有福报在身之人,找老兔子讨一颗药丸子给送去即可,没必要让大家都夹着尾巴忍气吞声。” 老榕树乐得眼不见眼牙不见牙,“晓得晓得,神女放心。” 宋天蒙叮嘱好这些,这才回了老宋家,往身躯上一附,因为离体有些久了,差点附不进去,强行附近去之后就觉得排山倒海的困意席卷而来,头一歪便睡着了。 —————— 就在宋天蒙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宋老太已经领着马来春往山上来了,二人明面上看着是要割草的样子,背上背着个大篓子,篓子上面还拿了块布盖着,一路鬼鬼祟祟地往山上走。 毕竟这会儿还在破除封建迷信,拜山神这事儿最好还是不要被别人看到。 婆媳俩一路走走停停四处张望着上了天蒙山,东张西望好久,确定没人看到后,这才闪身进了山神庙。 把带来的贡品一一摆开,宋老太和马来春噗通噗通跪在山神雕塑前,开始说这事儿。 一条黑蛇和一只红毛松鼠藏在山神泥塑后,歪着耳朵听了半晌,二人身形一闪,化作两道清烟钻进了宋老太和马来春的灵台中。 宋老太和马来春的动作定格在磕下头去的那一瞬。 等清烟钻出来时,宋老太和马来春幽幽转醒,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喜气。 “山神真是菩萨心肠,不仅不迁怒怪罪我们,还说让我们换个地方贡拜就行。” 宋老太感动得无以复加。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5节 马来春颇有些意动,她撺掇宋老太,“妈,要不咱俩去新的贡拜山神的地方看看去?这些贡品都带来了,咱拿去新地儿贡拜吧!” 宋老太揉揉跪得有些僵硬的腰,突然感觉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 摊开手心一看,是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黑丸子。 “这纸上都写了啥?真是为难我孟红缨这个文盲了……” 马来春凑过头来,“妈,我替你看看上面写了啥?” 宋老太一脸嫌弃,“你认识字么?” 马来春理直气壮,“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那你看看?” 马来春看了一眼,指着那几个字中间的一个说,“妈,我认识这个字,是春!” 宋老太:“……”这和不认识字有什么两样? 19 第19章 vip-3 ◎你不让村里人好过,那你们家的日子就别过了!◎ 宋老太和马来春离开山神庙后,小黑和小红这才显露出真容来。 小红歪着头问小黑,“这两人身上怎么有神女的味儿?” 小黑冷峻的脸上翻了一个大白眼,“你那掐算的本事全都用在算哪儿的花生多哪儿的枣子甜了?就舍不得算一下这两人与神女第二世有什么关系?” 小红真舍不得算,她身上的灵力有限,她要把有限的灵力全都用在无限的挖宝和储纳事业中去,“你就同我说说嘛!” “这两人,年长的是神女第二世的祖母,年轻的是神女第二世的伯母。”小黑想了想,在宋老太和马来春身上下了个驱虫咒。 有驱虫咒的加持,日后宋老太和马来春就自带了驱虫属性,不管是蛇虫鼠蚁还是蟑螂臭虫,遇到宋老太和马来春都会躲着走,哪怕是遇到了山中的虎豹豺狼,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小红见小黑这么殷勤,危机感立马涌上心头,拽上小黑就往那处壁画赶。 赶在宋老太和马来春前面,小红和小黑钻进壁画之中,小红挥手拿来一筐新鲜的花生核桃枣子榛子等山珍干货,摆在身边。 小黑哂笑一声,“肉痛不?” 小红:“……” 她知道小黑是故意看她笑话,虽然心里真的有一点点肉痛,可死要面子的她依旧嘴硬: “我差这点东西么?原先我没有灵田,只能攒这些凡间的瓜果,现在神女给了我灵田,我马上就能种出灵草灵果了,你觉得我还稀罕这些?” 小黑笑而不语。 小红笃定小黑心里在嘲笑她抠,也赌气不说话。 在一蛇一松鼠僵持的气氛中,宋老太和马来春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这隐藏在深山密林中的壁画。 “乖乖,山神是真的显灵了啊,这么大一个壁画,人工根本不可能开凿出来。” 宋老太一边感慨一边把贡品从背篓里拿了出来,一一摆在壁画前面那块凸起来的平坦大石板上,还划着火柴点燃三炷香,插在了石板前的松软沙土中。 “山神保佑,保佑一家老小无灾无难!” 宋老太絮絮叨叨地许了一堆的愿望,听得壁画中的小红直翻白眼,“拿这么点儿贡品来,许这么大的愿望,真当神女是冤大头呢!” 嘴上虽然嫌弃,可她还是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分成两拨,一拨放到了宋老太背篓里,一拨放到了马来春背篓里。 婆媳俩正给壁画磕头呢,哪能想到原本几乎没有分量的背篓突然就沉了起来,恍若泰山压顶一样,差点把两人给压得背过气去。 “我去……” 马来春正要爆粗口,结果突然就被宋老太那不算大但相当敦实的手给捂住了嘴。 宋老太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四周,见别说人影儿了,连个鬼影儿都看不着,这才松了口气,她满脸严肃地叮嘱马来春,“你在山神爷面前说什么粗口?不怕山神爷怪罪?” 马来春脸色发紫,“妈,我背上的背篓怎么这么沉呢?是不是咱哪儿没做好,山神爷怪罪了啊?我感觉都要压死我了……” 宋老太也觉得自己背上的背篓重地奇怪,她把背篓解下来往地上一放,掀开盖着背篓的布瞧了一下,眼睛瞪得滚圆。 “乖乖,这是山神老爷赏赐我们东西了啊!” 宋老太扒开马来春背后的背篓看了一眼,立马把布给盖上,又给那壁画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山神爷!谢谢山神爷!” 壁画里的小黑有些心虚,他问小红,“咱被神女第二世的祖母给磕了头,是不是不太好……神女会不会揍咱俩?” 小红想了想,道:“应该不会,真算咱俩的年纪,比这老太太大了几百岁,受她几个叩头有什么受不起的?神女不会计较的。” 可小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伸出手指,朝着宋老太和马来春背后的背篓各自点了一下,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光直接没入两人的背篓内。 小红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气得跺脚,“你倒是大方,我就给了点粮食,你怎么还直接给送金条了?” 小黑耸耸肩,瞧着马来春和宋老太走远,直接显出原形,朝着远处游弋而去,只给小红留下一道声音,“我留着又没什么用,你莫要打扰我,我去冬眠了。” “冬眠你个头!你快回来!” “大黑子!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守这石壁啊!我很孤单的!” “大黑子!我迟早要找到你的小金库,把你的金库给撅了!” 小黑哪里会搭理气得跳脚的红松鼠。 —————— 宋老太和马来春气喘吁吁地下了山,一路上远远看到有人过来,立马就绕了路,就好似有多么心虚一样。 婆媳俩草木皆兵地回了自家院子,当场就把院门给闩上了。 宋老太这才松了口气,她给马来春递了个眼神儿,马来春立马心领神会,跟着宋老太进了厨房,还顺手就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乖乖,山神爷真是灵验……”宋老太说。 马来春附和道:“简直是有求必应了……妈,背篓里都是些啥啊?我一路上都想看。” “都是吃的,我看到了核桃和枣子,收拾得特别干净。咱俩快清点清点,真是欠了山神老爷的人情了,这该怎么还啊!” 马来春找来一个扁筐,把背篓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眼睛都看得直了。 “山神老爷这这这这也太大方了吧!” 宋老太伸手把背篓里倒出来的东西细细摊开,她眼中看到的不是口粮,而是日子越过越好的期望。 虽然这东西不算特别多,可是一想到自家背后有山神老爷罩着,哪怕日子再艰苦,也觉得未来有盼头了。 她的手划过核桃、划过枣子、划过榛子……没划过,还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宋老太顺手就拿了出来,“嚯!”她就像是摸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丢出去。 马来春被宋老太手里的东西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老太擦了擦手里的小黄鱼,用牙咬了一下,嘴角露出了笑,“山神老爷是真的大方啊,日后得勤快点上山,多给山神老爷打扫打扫那石板,务必不能让脏东西-脏了山神老爷的供桌。” 她又在榛子堆里摸索了几下,果然又摸出一条小黄鱼来。 马来春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往眼睛里涌,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妈,这……” 宋老太收敛了脸上的笑,咳嗽一声,朝马来春看过去,语重心长地说,“来春啊,妈知道你向来同妈是一条战线的。这些东西你看到了,妈就同你说实话。现在外面风头正紧着,咱不能露出去,等以后日子宽松了,妈就把这些换成钱,贴补咱家的日子。” “东西是咱俩拜山神爷拜回来的,有你的一份功劳,但妈不能明着偏袒你,得一碗水端平,给你的,给招娣的,给花开的,东西得是一样,毕竟清江、清河、清湖是亲兄弟,妈不能让三兄弟因为这个离了心。” “但你放心,该给你的补偿,妈一定不会少。你生的儿子多,回头振东、振南他们结婚的时候,妈给每一个孙子都添一份儿家当,到时候就不按清江、清河、清湖他们三兄弟分了,按孙子辈儿分,这样算下来,还是你们一小家子占了便宜,行不?” 马来春心里满意极了,可她还想卖个乖,说着场面话,“妈,您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您怎么做都是对的,您就是咱家的军师,我们全家都跟着您走!” 宋老太脸一板,“真的?真不用考虑你的感受?那这些东西就按照清江、清河、清湖三兄弟分,不按照孙子辈儿分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马来春脸上的笑容陡然间凝滞住,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脸上就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 她看到了宋老太脸上揶揄的笑,又羞又气,“妈!!!” 宋老太哼了一声,“逗你玩儿呢!赶紧把东西收拾出来。记得守好咱俩的秘密啊!” 马来春连声答应,她就好似重回十八岁一样,收拾东西的手脚都麻利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看着年轻亮堂了不少。 宋老太不知道的是,马来春之后的每一次上山,都会绕远路去石壁跟前磕几个头,只是再也没有得到金条,倒是今天得一把瓜子明天得一把花生的,也没叫她跑空过。 —————— 林场村的村长不只是同宋老头说了这些,其他不少人也都知道了这事儿,与宋老太有同样顾虑的人不在少数,也真有敢想敢做的,当场就去找村长理论去了。 “我不同意拆山神塑像!谁不知道咱们天蒙山上的山神最灵验!知道我们日子过得苦,还想着遣他座下的仙姑给我们指活路!山神老爷前脚才给我们指了活路,我们后脚就拆人家雕塑,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这不是欺人太甚!是欺神太甚!” “就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别提是山神老爷了!要是拆人雕塑把山神老爷给得罪了,山神降罪下来,谁担着?村长,你能担待得起吗?” 村长都快被村民们给七嘴八舌地逼疯了。 他有苦不能说。 是他想把山神庙给拆了吗?这是上头的领导下的命令啊! 村民们只晓得同他闹,有本事去镇上、去县里闹啊!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必须遵从啊!” 村长才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人顶嘴了,“遵从个屁!你要是敢拆神像,那就是和全村人过不去!你拆山神的神像,我就拆你家院墙!村长你不让村里人好过,那你们家的日子就别过了!” 【作者有话说】 三更送到,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20 第20章 vip-4 ◎人家来咱这儿不是下乡了,是直接下地狱了呗!◎ 林场村的村长一个脑袋八个大。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6节 事实上,在宣布这个通知之前,林场村的村长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暴动’了。 “大家听我说!”村长大声喊道。 可群情激奋的村民们哪里能听得进去,当场就有人夹枪带棒地怼了过来,“谁想听你说!” “就是!大家都不想听你说!山神庙不能拆!你拆山神庙一块砖,我们拆你家一堵墙!” 村长的媳妇儿、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未出嫁的两个闺女,全都吓得在家瑟瑟发抖。 村长气得两眼发黑,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去了,“你们就不能听我说完?我又不是啥都不管就要去拆山神爷的雕塑!” “从县里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好了。咱们天蒙山上的山神老爷灵验,我们就去同山神老爷商量一下,上头领导下的命令,我们不能不停,请山神老爷体谅一下,我们给山神老爷换个供奉的地方。” 听了村长的解释,村民们的情绪才稍微落了些,有人问村长,“那我们把山神老爷供奉在哪儿去?村里哪有供奉的地方?要是让上头领导知道我们还供奉着神像,不得给全村人都扣一个乱搞封建迷信的帽子?” 村长想了想,说,“大家觉得林场后山那儿怎么样?有林场挡着,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我们在那边的山脚下掏一个洞出来,把山神老爷的神像请进去。” “放着山神庙不住了,住到个山洞里面去?你要是山神,你会同意?” 这人把林场村的村长都杠得没话说了。 上头给的任务必须得完成,天蒙山的山神也不能得罪,这咋办?这就是个两头受气的买卖。 “我下午就上山去试试,想来山神要是不乐意的话,会示警的。” 已经藏好两个小金条的宋老太混迹在人群中,她本来不是话少的人,这回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让她说什么? 说她已经抢在全村人前头去山里拜过了? 说山神不会计较这些事儿,人家老神仙已经给自己挪了窝? 这不是要当那挨枪打的出头鸟么? 看了这么一出闹剧后,宋老太精神抖擞地回了家,她有心想同宋老头说一说自家下午遇到的事儿,可又担心万一宋老头哪天多喝一点酒就把这事儿给抖出去,憋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说。 天底下最不透风的墙,就是自己管好的嘴。 —————— 林场村的村长不想夜长梦多,同村里人说完之后,就催着家里人赶紧准备供奉神仙的贡品,着急忙慌凑齐了五样贡品,然后就带着关系熟络的几个后生上山去了。 黑蛇已经冬眠去了,老松鼠刚得了宋天蒙允诺给她的灵田,忙活着开垦灵田播种灵谷灵稻灵果之类的东西,也没在山神庙待着。 在天蒙山一众小地仙眼中,天蒙山山神已经乔迁新居,那山神庙已然成为了没有神辉照耀的荒芜之地,大家都不乐意再去了。 倒是宋天蒙新开辟出来的那片石壁前,时不时会有小地仙过来聚在一起品尝山中甜果,饮山泉水和山果儿酿成的美酒琼浆。 林场村的村长带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在山神庙中恭恭敬敬地供奉完,提心吊胆地看着那又粗又长的三炷香都燃尽,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这才放心。 “行了,既然山神爷同意了,那我们明天就喊人上来,先把山神爷的雕塑给请到林场中去,然后等山洞挖好之后,再给山神爷好好供奉一次!” 林场村的村长下山时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他想着,天蒙山的山神爷那么灵验,既然山神爷都不介意把神像搬走,还乐意把这山神庙让出来给即将抵达这边的知青们住,那应当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吃了山神爷给的定心丸,林场村的村长晚上早早就歇下了,他打算睡个好觉,养好精蓄好锐,然后专心给山神爷张罗乔迁的事儿。 结果他才闭上眼睛,就梦到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仙童玉女联袂而来,小嘴叭叭叭地同他交代了山神迁居的事儿。 那个穿着红衣服的玉女还仔细交代了山神新居的地点,叮嘱村长,以后要是供奉的话,可不要跑错了地方。 穿着黑衣服的仙童则是面容冷酷地说,“神女的雕塑就不牢信徒们动手了,我们已经撤走,之后若是山下想要供奉神女,重新找人塑好像,去山神新居请灵开光就是。” 黑衣仙童和红衣玉女消失不见,才睡下不久的村长睁开眼,他见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问,“现在是几时了?” 他老婆一边抹泪一边说,“什么几时?你才睡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能有几时?你说咱家要是得罪了山神爷,那以后的日子该咋办啊!咱家桃桃和梅梅还能嫁出去么?” 要是没被山神老爷坐下的仙童玉女托梦,村长心里肯定也七上八下得犯嘀咕,可他这会儿刚被仙童玉女托了梦,知道山神老爷已经搬了新居,心中大定。 “放心,山神给我托梦了,说是让我们放心安排知青们住进山神庙里就行。山神老爷……不对,不能喊山神是山神老爷了,应该喊山神娘娘。” “山神娘娘座下的仙童玉女一直都称呼山神是神女,我们祖祖辈辈都喊错了。山神娘娘座下的仙童玉女给我指明了新供奉的地方,还说原先山神庙里的雕塑也不用我们去搬,仙童玉女已经给搬走了!” 村长他老婆顿了一下,伸手贴了贴村长的额头,纳闷道:“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你当山神娘娘是你老祖宗?就算是你老祖宗,也不可能你要啥就答应你啥,我看你就是白天太念叨这事儿了……” “老李,你也别怕,我相信村里人会体谅你的。那山神庙又不是你要拆的,是上面要拆的,村里人想闹,那就让他们到上面去闹。我也不想拆山神庙……” 村长穿上衣服就要下地,“你帮我把手电筒拿出来,我上山去看看。” “啊?这会儿上山去?外面正是冷的时候,也不知道山里有什么东西,别去了。等天亮了再去看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村长老婆劝道。 村长笑了一声,“有这事儿压在心上,我能睡得着吗?把爱华叫起来,我们父子俩一块儿上去看看。你放心,手里抄上家伙,不会有事儿的。” “而且山神庙在前山里,连野猪都见不着,最多看到几只野兔子野鸡啥的,能有什么危险?” 村长他老婆还是不放心,索性连自己的厚衣裳也翻了出来,说,“别喊爱华了,我和你一块儿去吧。要是出点啥事儿,咱俩没了就没了,爱华已经成家了,他是他那小家的顶梁柱,他不能出什么差池。” “咱俩要是出了事,桃桃和梅梅怎么办?他们俩还没出嫁呢!你在家里待着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不会出啥事儿的。有山神娘娘看着呢……” 老夫妻俩谁都没能说服谁,最终还是决定一块儿出门上山去。 他俩刚出屋子,就见到自家儿子李爱华拎着裤子从茅房里出来。 李爱华看自家老爹老娘裹得厚厚的,手里还抄着家伙,平时舍不得用的手电筒也拿了出来,懵了一瞬,“爸,妈,这大晚上的,你们俩干啥去?” “不干啥,出去转转。”村长他老婆张口就来。 村长都有些无语——你反应这么快这么大,不正好显得你心虚么? 可他也没有拆穿。 李爱华不信,“谁脑子进风了,这大晚上的出去转?手电筒里的电池不费电?你们俩保准是有事儿。爸,你们俩这是打算敲人闷棍去?不至于吧,村里人就是嘴上说说要拆咱家房子,谁也不会真的做这种缺德事儿。他们要是想拆,有本事去把县委大院给拆了去!” 村长他老婆说,“你赶紧回去吧,我和你爸就是出门去转转,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之后,她想了想,谁知道晚上的天蒙山里有什么东西,万一有豺狼虎豹熊瞎子之类的呢?她真不一定能回来。 还是得给自家儿子打个预防针,万一他们老两口在山上出了点事儿,家里人也好有个准备。 一想到自己可能丧命在天蒙山上,村长他老婆就感觉寒夜里的北风都越发凛冽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话声里带上了哭腔,“爱华,妈和你爸要是到天亮还没回来,你就喊人进山里给我和你爸收尸去。” 李爱华:“???” 村长李坷垃:“???” 村长他老婆依旧沉浸在对深夜的恐惧与对未来的危险中无法自拔,她心里还惦记着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想着自己这一趟不一定能平安回来,就打算在走之前就叮嘱好自家儿子。 “爱华,妈和你爸要是到天亮也没回来,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儿就都交给你了。你要管好家里,也别耽误了你两个妹妹的婚事,明白不?桃桃和梅梅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不能误了他们的终身大事,不然妈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合不上眼啊……” 村长李坷垃:“……” 李爱华:“!!!” 李爱华吓得心都揪起来了,他往院门前一站,张开手臂拦住了院门,像是守门神一样杵着,说,“妈,爸,你们俩到底是要干啥去?要是不同我说明白,今天谁都别出这个院门!”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爹老娘送死! 李爱华想不明白的是,这都和平年代了,能有啥事儿让他妈紧张成这样啊,没说几句就哭成了泪人。 李坷垃是实在无语,他嫌弃地看着自家老婆,同儿子解释说,“别听你妈胡咧咧,就是山神给爸托梦了,说是让我们放心地安排知青住进去就行,山神娘娘已经搬了地方了。” “我想着这事儿压在心头也睡不好,不如上山去验证一下梦是真的假的。原本打算喊你来着,你妈非说是晚上的山里危险,她要跟着去。” “你快劝劝你妈,山上能有啥危险的?要是山上真那么危险,知青们来了之后能把人安排到那里去?” “净知道个胡咧咧,把生生死死的挂嘴边上……往后知青们天天都要住在山神庙里头,合着人家知青们来咱这儿不是下乡了,是直接下地狱了呗!亏你敢想!” 【作者有话说】 今天和明天都是一更,后天开始保持每天2~3更哈 21 第21章 vip-5 ◎宋老太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刘二环◎ 李爱华原本心里也觉得上天蒙山不算个啥危险的事儿,虽然之前天蒙山上下来过狼,可那都是好早好早之前的事儿了,最近几年根本没听说过。 因为近两年田地里的收成不好,林场村的人吃都吃不饱,只能把目光放在了天蒙山上。 甭管是天蒙山上地里长的,还是林子里跑的、山溪里面游的,亦或者天上飞的,只要能被人捉住的,差不多都变成了桌上的一道菜。 这事儿要是搁在别的地方,一准得被扣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可是在林场村,因为大家都去挖社会主义墙角,法不责众,所以村长李坷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有主动站在全村的对立面。 但是身为村长,李坷垃自己不能起反面带头作用,所以他很少上天蒙山上找东西,连带着李爱华都被他告诫着不能去。 李爱华小的时候,一块儿玩的小伙伴都去天蒙山上掏鸟蛋、摸黄鳝,他眼馋得紧了,就约着小伙伴晚上偷偷翻墙出去。 那会儿的月亮又大又圆,虽然是夜晚,可依旧能把天蒙山上的路照得亮堂堂的,不打手电筒也不会在山里迷了路。 小的时候都敢晚上摸黑上天蒙山,现在他都结婚生子了,胆子更大了。 因而,在看到自家老娘上个天蒙山都哭哭啼啼做出一副这样的做派时,李爱华无语极了。 “妈,天蒙山上什么都没有,你就放心吧,等我回屋穿个袄子,我和我爸上山去。我上高中那会儿,晚上就一个人溜去天蒙山上找东西吃,更别提现在了。天蒙山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再说了,咱还有山神保佑着呢!” 李坷垃看向自家媳妇儿,也劝道:“你听听,爱华小时候都半夜往天蒙山上跑过,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胆子还不能不如一个半大小子?我和爱华上山去,你回屋等着就行。我们爷俩脚程快,用不了一会儿就下山了。” 好说歹说,这才把他媳妇儿给说动了。 李坷垃等李爱华穿上厚实的衣裳,父子俩一人打着手电筒,一人拎着铁锹,一前一后出了门。 村长他老婆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手电筒照出来的光消失在山林间路的尽头,这才掩上院门回了屋。 她在屋子里转悠了七八圈,感觉心里实在没底,索性又对着油灯纳起了鞋底儿。 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能填补当下这空空落落无处安放的内心。 …… 在家等了约莫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在村长他老婆等得心焦的时候,院子里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李坷垃与李爱华父子俩的说话声传进了屋子。 村长他老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纳了三分之一的鞋底儿就往屋子外走,见李坷垃与李爱华父子俩都全须全尾的,她这才放心。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7节 扶着门框问,“老李,你做的梦是真的假的?是山神爷还是山神娘娘?” 李坷垃想起自己的所见所闻来依旧觉得恍惚,他应答道:“是山神娘娘,真是山神娘娘啊……山神娘娘给我托的梦全都是真的。” “我们之前给山神娘娘立的雕塑,都给立错了。得亏山神娘娘大神有大量,没有同我们计较,不然我们可就要跟着倒血霉了!” “不过这下我的心算是落到肚子里了,那山神庙就拾掇出来给知青们住吧。回头你张罗张罗,喊上一些同你关系好的妇女们走一趟,咱不大张旗鼓地去供奉山神娘娘,但也带足了贡品,把咱的心意呈现给山神娘娘。” “回头大家要是有什么需要求神拜佛的,都去那新的地儿供奉山神娘娘去,别跑错地方了。” 李爱华也感觉自己的三观在这一晚上裂开了。 他没想到自己上山的时候,会有一只全身皮毛银白色的狐狸给引路,更没想到那突然出现的山神壁画居然在夜光下发着莹莹的光辉,就好像是壁画中的山神与一种妖怪精灵都活了过来一样。 这让他怎么相信科学? 玄学的事情都摆在眼跟前了! “爱华,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你去张罗着在山神庙里给做隔间儿和砌炕的事儿。墙和屋顶上破损的地方,你也张罗着找人给补补,咱不能让知青来了就住那灌风漏雨的屋子,林场村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李爱华神色凝重的点头,脑子里还满满都是这一晚上发生的奇怪事儿。 —————— 村长一家收拾收拾就入睡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仙童玉女的托梦。 小黑和小红忙活了一整个晚上,总算给天蒙山周遭供奉过山神的信众们把梦一一托了过去。 至于那些原先就不信山神传说的,自然没必要托梦,托给人家也不会信的。 被托梦的人包括村长他媳妇、他儿媳妇等等。 第二天大清早,正在沉睡中补觉的李坷垃是被他媳妇儿给用大力气摇醒的。 “老李!老李!你快醒醒!我有话要同你说!” 李坷垃困得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皮儿都快要粘上了,哪里有心思听自家婆娘絮絮叨叨?再说了,这还是个大早上,能有什么重要事儿非得这会儿说? 李坷垃的眼皮动了动,都没有完全睁开,他咕哝着说,“啥事儿不能待会儿说?让我再睡会儿,昨晚睡得晚,我还没睡饱呢,困死了都。” 他老婆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腚上,“睡什么睡?我也被山神娘娘托梦了!” “嗯?啥?”李坷垃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老婆说,“和你说的一样,我也是梦到一对儿仙童玉女,同我说山神娘娘搬家了,以后要供奉山神娘娘的话,得去新地方,还给我画了个地图。” 李坷垃坐了起来,问,“你那地图是咋画的?” “上了天蒙山之后,在第二个岔道路口右拐,走到第二个岔道路口后再右拐,一直走到头就是。给我的地图和给你的地图一样不?” 李坷垃彻彻底底地清醒了,他想仰天大笑几声。 “一样,就是这样走的,很好记,二二走到头嘛!” “山神娘娘真是体谅我的工作不好做啊,我原先还想着该怎么同村里人解释,现在想想,可能山神娘娘已经给全村人都托过梦了。亏了,亏了……” 李坷垃一脸遗憾地拍了拍被子,然后怡然地躺下,“你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 他老婆想的却是——啥亏了? “你睡什么睡?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故意吊我胃口呢?你亏啥了?”他老婆问。 李坷垃说,“昨天下午白被一堆人堵着门骂了,可不是亏了么?” 他老婆:“……” 施施然地起床,然后说,“你想睡就睡吧,我得去做点儿贡品,待会儿和儿媳妇上山一趟去。虽然咱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但山神娘娘搬家,理应是给山神娘娘供奉点东西的。” —————— 忙活起来的可不止是村长一家,其他人家都忙活起来了。 就连刘二环都起了个大早,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都拿了出来,打算蒸点面羊、面牛、面猪、面莲花和面果子,凑齐五样贡品后给山神娘娘送过去,希望山神娘娘能够保佑自家人都平平安安,最好是财源广进、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人丁多添几个…… 刘二环把面羊、面牛这些蒸到锅里之后,趁着蒸馍的时间把院子打扫了一遍,还不忘支棱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她听到了宋老太咳嗽的声音。 “大嫂,你昨天晚上做梦了没?”刘二环关心地问。 宋老太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你做梦了?” 刘二环一听宋老太没有做梦,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说明什么?说明山神娘娘觉得她是个好的,她也在山神娘娘心里头留下了名字,不然人家山神娘娘为什么托梦给她却不给宋老太? 肯定是因为山神娘娘嫌弃宋老太嘴毒骂人难听,还苛待儿媳和弟妹! 特别是苛待弟妹这一条! 在刘二环看来,宋老太简直就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山,害得她这大半辈子都感觉人生晦暗。 好在山神娘娘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被宋老太的那假仁假义、假慈假善给欺骗了! 刘二环心里高兴极了,她才不会同宋老太说山神娘娘给自个儿托梦的事儿,她便打起了马虎腔,“没什么,就是我一大早就看到了喜鹊叫,以为是大嫂你做什么好梦了。” 宋老太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家屋头哪天没有喜鹊叫?喜鹊都在我们家屋头上搭窝了。” 刘二环:“……”好一个讨人厌的大嫂。 她气呼呼地回了屋,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可是一想到山神娘娘给她托梦了却没给宋老太托梦,就忍不住捂着脸乐出了声。 她等了一辈子,总算压过了宋老太一头。 等蒸笼里的面羊、面猪们蒸熟,稍微晾凉些许,刘二环就把这些蒸好的贡品往背篓里一放,急匆匆地出门了。 一开院门,刘二环傻眼了,今天上山的人咋这么多?咋还家家户户都背着个背篓呢? 她一肚子的疑问,一抬头就看到宋老太站在门口看热闹,她便问,“大嫂,你知道大家伙儿这都是干啥去的吗?” 宋老太睨了刘二环一眼,看见了刘二环背后背着的背篓,嗤笑了一声,“能干什么去?你自己都背上背篓了,还在这儿装糊涂呢?大家不都是给山神娘娘供奉去么?” “啊?大嫂你知道啊……”刘二环又问,“既然大嫂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供奉?” 宋老太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刘二环,“因为我已经供奉过了啊,我比你们都早呢!” 刘二环急了,“你不是昨晚没做梦么?”话说得太急,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惊天动地地猛咳了一通,差点把肺都给咳了出来。 宋老太这下猜到刘二环早晨那得意洋洋的心态是从哪儿来的了,她有些无语,也想杀一杀刘二环的心思,便神情一凝,沉声说:“因为我昨天中午睡觉的时候就梦到了啊!” 刘二环差点气厥过去。 22 第22章 vip-6 ◎听着不像是正经玩意儿?◎ 刘二环在宋老太这儿吃了憋,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嘀嘀咕咕地走了。 宋老太感觉心情舒畅,特地站在院门口多看了一会儿,目送刘二环背着背篓进了山,这才摇着头回了院子。 她这个妯娌,糊涂了一辈子,明明不是个聪明的,还总想着掐尖要强,结果就是让人觉得她格外的傻,傻得骨骼清奇。 马来春从屋子里出来,见宋老太满脸都是笑,问,“妈,大早上有什么好事儿?您这么开心?” “看了个你二婶的笑话。” 宋老太正要回厨房做饭,想到估摸着下午知青就要来,又倒了出来,同马来春说,“让清江赶紧起吧,估摸着一会儿村长就要喊人上山去修山神庙了,别到时候起晚了不赶趟儿。” 宋老太正同马来春说着话呢,谢招娣和芦花开也都起了。 芦花开因为娘家发生的那摊子烂事儿,整宿整宿都睡不着,眼睛下面挂着两大块乌青,这会儿虽然是一大早,人也看着蔫头耷脑的。 “老三家的,你是撞见鬼了?被鬼吸干阳气了?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芦花开突然被自家婆婆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话关心了一下,脸上硬挤出一点点的笑容来,说,“妈,我是惦记我娘家大哥的事儿呢……最后也不知道会变成啥样。” 想到芦树生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宋老太也笑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一瞬,说,“树生做的事儿确实混账,我估摸着吧,你嫂子多半是要离婚的。她的脸面都被你大哥给作践没了。什么样的受气包才能忍得下这种气?又和寡妇搞又和自家媳妇的娘家嫂子搞……哎,真是个祸害。” 芦花开心里也是无奈得很,“我哥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之前对我挺好,最近几年不知道撞什么邪了。” 宋老太斜了芦花开一眼,“你还给你哥辩解?也就是我不是老封建,不然我得掂量掂量,你哥那么不是个东西,你到底是个好的还是坏的。这要是放在古代,你们老芦家儿子闺女的嫁娶都得受到影响。” 芦花开哑口无言。 宋老太也不能拦着芦花开不让芦花开想她娘家的事儿,她琢磨了一下,说,“你娘家出了这事儿,你着急上火也应该,要不你回你娘家住一阵子?住到过年再回来,好好陪陪你爸妈。你哥出了这档子事儿,你爸妈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嫂子说不定还要同你哥闹离婚,你家里确实得有个主事的人。” 宋老太说出来的话善解人意,可是落在芦花开耳朵里,无异于是拿刀抵在她脖子上威胁——你要是敢回你家去,你就卷包袱走人吧,老宋家容不下你了! 芦花开的脸都吓得惨白一片,她连声说,“妈,妈,妈,我不回娘家!我不回娘家!您千万别赶我走!我只想好好在家过日子!我往后肯定不再想东想西了。” 宋老太:“……” 老太太有些无语,“谁要赶你走了?我就是觉得,你要真担心你娘家,那就回去呗,过年前回来就行。” 宋老太给芦花开讲道理: “一来是你娘家确实需要你去帮着撑一撑,生儿育女多少年,儿女都是亲生的,也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没道理家里发生了啥事儿都是儿子扛,闺女该出力也得出力,该搭把手也得搭把手。” “二来是吧……现在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富裕,你回家总得带上俩娃吧,回去吃你娘家住你娘家,能给咱家省不少呢!过年前回来就是,嫁出门的闺女在娘家过年不太好。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你爸你妈,过完年再过去住,等到开春上工了你再回来。 芦花开无语凝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来春却是差点给自家婆婆跪下。 自家婆婆这如意算盘打得实在是太响了,估计天蒙山那头隔壁省住着的人都快听到了。 农闲的时候就劝媳妇儿带娃回娘家住去,吃娘家的喝娘家的,农忙的时候就回婆家来,给婆家赚工分……还让媳妇儿的娘家帮着把自家孙子养大。 芦花开也听出了自家婆婆那坦坦荡荡的不怀好意,她想了想,自己真要拖家带口去了,怕是住不了几天就得被亲爹亲妈给撵回家里来。 娘家人虽然需要她去给忙前忙后的跑腿,跑前跑后的端茶送水,可娘家真的粮食都不够自家人吃,哪里舍得给外嫁的闺女和外孙吃? 保不准她住不了几天,她爸她妈就撵着她回家来了。 “妈,那我就回家住几天,等我家里的事儿忙完,我就回来。我一个外嫁的闺女,哪能天天在娘家住着呢!”芦花开硬嘬着牙花子说。 宋老太深深地看了芦花开一眼,没有吭声。 谢招娣突然问芦花开,“三弟妹,我打算上山去拜拜,你要不要去?”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8节 芦花开懵了一下,一拍自己的脸,“去!我得去拜拜山神娘娘去,不然我这心里整天提心吊胆的。请山神娘娘保佑我娘家,能够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这样折腾下去了。再折腾,那个家就得散了。” —————— 宋老太没有对老芦家的事儿做过多的评价。 她提点芦老太把芦树生送去派出所,是因为她知道,芦树生和谢雪芳的婚姻已经散了,还是散得稀碎的那种。 芦树生不仅和赵寡妇勾搭上了,还和谢雪芳的大嫂钻进了一个被窝……就算谢雪芳是个被红盖头罩了眼的,老谢家还要不要脸了? 但凡老谢家要点脸,都会给自家闺女出一道选择题,要么同芦树生离婚回娘家来,要么继续同芦树生过,同娘家断了来往,断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谢雪芳又是一个急性子,被人一撺掇就能打了赵寡妇的人,她身上有一点点忍气吞声的能耐? 一个赵寡妇她都忍不了,能豁出面子来打一架,让两个村的人看了笑话,现在又加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谢雪芳断然不会忍。 谢家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倔,谢雪芳忍不了芦树生是个烂白菜,谢春耕就更忍不了自家媳妇儿同妹夫滚进一个被窝里。 谢春耕都已经把狠话撂在那儿了,他要么阉了芦树生,要么自己撞死在天蒙山上…… 宋老太念着同老芦家是儿女亲家,点了芦老太一句,希望派出所能保芦树生一时,难题就留给了老谢家,也留给了谢春耕——看谢春耕能不能忍下这口气来。 要是谢春耕忍不下这口气,真为了脸面豁出这条命不要了,那老宋家和老谢家都在林场村住着,以后估计也得成为仇人。 至于老谢家会不会报复老宋家,宋老太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老宋家的亲戚多,大半个林场村的人都姓宋,真要闹起事儿来,就算是村长李坷垃来了也不怕,更别提老谢家就那么几个亲戚,谢春耕还是他们家那一支的唯一一个男丁。 谢春耕要是赶到老宋家来闹事,宋清江、宋清河、宋清湖兄弟三个就能让谢春耕知道‘人多力量大’这五个字怎么写。 “哎,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宋老太想到自家平白就和老谢家结了梁子,原来她同谢老太见了面还打招呼呢,想着好歹算是个远亲,要比普通邻里更亲近一些,没想到也被芦树生这个管不住□□的狗东西给搅得要结仇。 “管不住□□的男人,都是烂白菜!” 宋老太越想越气,瞪着地上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还啐了一口,就好像芦树生躺在她脚跟前一样。 揉着眼从屋子里出来的宋振东被宋老太这架势吓了一跳,他原本还有些瞌睡,被这么一吓,却是半点瞌睡虫的味儿都闻不到了。 宋振东被吓得结结巴巴地问,“奶,你这是咋了?” 宋老太一看是自家大孙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可还是顺带着敲打教训了自家孙子,生怕这个挺有出息的大孙子也给长歪了。 “振东,奶告诉你,你长大之后可千万不能做那种三心二意流水无情的男人。你要是敢向你三婶那娘家糊涂蛋大哥学,奶亲自举报你去!让你把牢底坐穿!” 宋振东:“……” 宋老太看自家大孙子居然不赶紧答应她表态度,越发气了,一把拧住宋振东的耳朵,恶狠狠地问,“怎么?你还犹豫上了?你也是个花心大萝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出那种丢人现眼,让十八辈老祖宗在地下都抬不起头见人的事儿,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宋振东痛得龇牙咧嘴两眼冒泪,“奶,奶,奶——嘶,您别这么揪我耳朵!再揪下去,我就得被您揪成招风耳了。” “我肯定不是那样的人,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学习,向我小姑看齐,争取成为咱老宋家祖坟上冒出来的第二股青烟,哪里有心思想那些情情爱爱的?” “您放心,我当着山神娘娘的面发誓,我要是三心二意了,我不得好死,山神娘娘从天蒙山上抛下一块石头来砸死我,抛下一堆黄土来埋了我,成不?” 宋老太这才撒手,双手抄在兜里,捏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个啥,但还是在手里捏了几遍,这才语重心长地同自家大孙子说,“振东,你记住哈,我们老宋家不出负心汉!” 宋振东连连点头哈腰地表态,“奶,你放心,我肯定不做那种负心汉。” 宋老太这才把抄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还捏着那个圆溜溜的东西,她看了一眼,想起来了,这是山神娘娘赏赐给她的东西,上面写着字儿,不过她看不懂,这会儿正好问问问。 宋振东解开那个字条,扫了一眼,解释说,“奶,这上面写的是回春润雨丸,这是哪儿来的?听着不像是正经玩意儿?” 宋老太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被这句‘不像是正经玩意儿’给攒上来了。 23 第23章 vip-7 ◎这是已经有了不想活的心思……◎ 宋振东一看自家奶奶又要抬手拧他的耳朵,吓得把手里的回春润雨丸往宋老太手里一塞,拔腿就跑,“奶,奶,奶,我急着上茅房,憋不住了……” 宋老太看着一溜烟跑走的宋振东,有些想笑,又有些想骂。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掌心里的这枚回春润雨丸上,第一时间想的是——要不要把这个留给自家小外孙女吃? 可是转念一想,这药丸子的名字里都带了回春了,小外甥女还是个土里刚冒出头的芽儿呢,连春都算不上,哪里用得着吃这些? 可别给小外孙女吃坏了,从此变成了再也长不大的奶娃娃。 然后就是三个儿媳,就算马来春的年龄稍微大一点,可也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哪里用得着回春? 全家最需要回春的就是她和宋老头了。 犹豫了三秒,宋老太去厨房里端了一碗水回了屋。 宋老头正在穿衣,宋老太把水放在炕桌上,摊开手心,问宋老头,“老宋,昨天我去拜山神的时候,山神娘娘给了我一颗药丸子,上面写着五个字,叫回春润雨丸,我听着这名字是个好药,保不齐是个仙丹,要不咱俩一人半颗分了?” 宋老头看着宋老太手心里的那颗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撇了撇嘴,“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一粒羊屎蛋儿?不对,兔子屎也是这个样子的,就是正常兔子平时拉的屎没这么大颗,咱家养的兔子你给忘喂水了?这是把兔子都给干的便秘了?拉这么大一颗出来。” 宋老太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老娘好心好意问你,你居然说这是兔子屎?你不吃我吃!” “你吃吧,这要真是山神娘娘给你的,那我更不能吃。万一这是山神娘娘给你调理女人的那些病的呢?那不是害我么?”宋老头嘿嘿一笑,他可不想年纪一大把了还整年轻点。 那样走出门的话,铁定会被人骂老不正经、老不修。 宋老太想想,也是这么个事儿,可别把老头子吃得再来了事儿,月月都得疼一回。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要是来了事儿,从哪儿走?要是从下面走的话,那不是痔疮么? 宋老太的脑回路一不小心就跑偏到了别的地方,她自己都被这想法恶寒到了,立马把那药丸子丢到嘴里,嚼吧嚼吧,没有想象中的苦味儿,反倒带着一点点水果的清甜,比糖丸还要好吃一些。 一颗回春润雨丸吃下肚子,宋老太喝了口水,把嘴里的边边角角料都涮了下去。 宋老头支着三角眼目光炯炯地问他,“还真是山神娘娘给的药丸子啊……咋?你吃下去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要变嫦娥了?” “你说什么?”宋老太一时间都没跟上宋老头的想法。 宋老头说,“嫦娥不就是吃了神仙给的药之后飞到月亮上住的么?你也吃了神仙给的药,没感觉自己快长出翅膀来飞走了?” 宋老太吓了一跳,“嚯,不会吧……”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还踮着脚尖往高处蹦了蹦,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飞起来的倾向,这才放心,“我倒是没啥感受,就是感觉这药丸子吃下去之后,肚子里热乎乎的,还像是有一股气在我身上乱窜,一会儿快一块儿慢的。” “谁喝一大口热水不会觉得肚子里热乎乎的?至于你说的什么气在肚子里窜,是不是你想放屁?你要放屁的话,我把窗户给你开上点儿,好散散味儿。” 宋老头的话毫不意外的换来了宋老太的一枚白眼。 宋老太又喝了一口水,下地走了几步,感觉自己动起来的时候,身上那股气儿窜的越厉害了,倒不是疼或者难受,就是感觉像是有条小鱼儿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想到家里的兔子还得割草去喂,宋老太咬咬牙,决定忍了,“你少说风凉话,赶紧吃饭去,吃完饭一堆事儿。保不齐李坷垃还要喊你去给那些知青们修山神庙落脚,你别逞强,一大把年纪了,别把自己当年轻后生用。干活儿的时候悠着点,下山的时候看到草就多割一些,那么多只兔子等着吃呢!” 这时候宋老太才想到被她撵回娘家去的芦花开也是有用的。 可是想想,老芦家哪有那个闲钱余粮养闺女和外孙? 就算她真把芦花开撵回娘家去,要不了几天,老芦家就得把人再给撵回来。 女人就是可怜,嫁出去之后,偶尔回娘家也是客人的身份了,要想在娘家常住,别说是嫂嫂容不下,有些度量小的亲兄弟都容不下。 就算父母舍不得,可是也不可能同儿子闹僵,毕竟人老之后,还指望着儿子给养老送终。 宋老太自己就是从闺女的年纪熬过来的,知晓女人这一辈子从年轻走到年老时要吃多少苦才能媳妇熬成婆,所以并不想太拿捏儿媳妇。 只要三个儿媳没啥太大的瑕疵,不是那种整天作天作地搅得家宅不宁的祸害,她都不会多事。 仔细想想自己刚嫁给宋老头的时候,那会儿她婆婆还活着呢,整天东挑挑刺西找找茬,就是见不得她休息,她洗衣服的时候坐个小板凳都会被数落,生怕她把那小板凳给坐坏了。 而她也不是什么善茬,不敢明面上和婆婆对着来,那就天天在心里住院婆婆早登极乐,咬着牙熬了五六年,等她剩下宋清湖之后,她婆婆就撒手离世了,她才熬出头。 现在到了她做婆婆的时候,可不想天天都被三个儿媳在背后祝愿她早登极乐,她还想多活几年,起码得把小外孙女给养好、养大,不能让闺女在千里之外都担忧。 —————— 另外一边,芦花开和宋清湖领着两个孩子给隔壁村去了。 宋清湖是被芦花开拽上壮胆子的,芦花开怕自己回了娘家之后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或者是遇到什么不讲理的浑人,关键时刻还得有个力气大的男人出场才能镇得住场子。 宋老太看自家儿子被拽走,也没说啥,她也觉得芦花开回老芦家需要带上一个人。三儿媳妇是个性子软还憨的,遇上谢雪芳那样的泼人,铁定会受欺负。 芦花开回到娘家时,谢雪芳果然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芦老太急得围在谢雪芳身边团团转,“雪芳啊,雪芳,咱先别急着收拾东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谢雪芳铁青着一张脸,“妈,我再喊您一声妈,您教教我,这话还怎么好好说?您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芦树生他!他太不要脸了!他和赵寡妇暗中搞了多久了,我每次和他闹的时候,您都来劝,芦树生都能给我立保证!他立了那么多次保证,哪一次管用过?他自己都没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当回事,您还让我怎么信他?” 芦老太记得泪掉个不停,“雪芳,你想想孩子啊,孩子还小,树生刚坐进去,要是再没了妈,孩子多可怜啊!” 谢雪芳顿了一下,有一刹那的心软,可是她想到自己将来也不知道会混成什么样的鬼日子,说不定她自己都没地儿去,要流落到窜房檐住的下场,又怎么能心软? 这婆家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娘家她也没脸回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就活不下去死在外头了,哪能带着孩子一起遭罪? 谢雪芳擦了擦泪,梗着脖子说,“妈,您知道的,我当初眼皮子浅,就瞧上了芦树生的那张脸。现在我后悔了,是我眼瞎,是我识人不清。我当时觉得自己只要嫁过来,好好过日子,就能把长了一张那样好脸的人圈在我身边,可现在呢?我知道我错得多离谱了。” “我当初有多么喜欢芦树生那张脸,现在就有多恶心。三个孩子长得都像芦树生,哪怕是亲生的,我也一个都不要,我怕我看到他们兄妹三个就想到芦树生做的恶心事。芦树生不要脸,我还要,三个孩子都是老芦家的种,纯血的,我一个都不要,以后就辛苦您好好带了。” 芦花开和宋清湖一进院门就看到三个孩子无助地抱着腿蹲在院子里哭。 都是自己的侄子侄女,同自家孩子一般大的年纪,芦花开看到这三个孩子的模样就心软了,她的眼泪也跟着簌簌往下掉。 把年龄最小的侄女儿从地上抱起来,芦花开感觉小侄女的全身都在打颤,她拍着小侄女儿的背,压着哭腔说,“丫丫,不要怕,姑在这儿呢。青根、青苗,你们还有姑呢,别怕。” 三个孩子看到芦花开,害怕和委屈涌上心头,丫丫抱着芦花开的脖子,青根和青苗一人抱住芦花开的一条腿,终于不再压抑着性子,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芦老太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的闺女和女婿,心里硬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她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扶住墙才站稳。 “嫂子,我知道我不该劝你,我哥确实不是个东西,可你往后,打算咋办?三个孩子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生他们三个,你在鬼门关前走了三遭,哪次不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你真的说舍得下就能舍得下吗?” 听着芦花开的发问,谢雪芳一脸凄然,她反问芦花开,“花开,你觉得这三个孩子跟着嫂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嫂子哪天不想活了,一撒手就能走,反正这辈子的恶心事儿也经历过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可孩子还小,我不能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拖着他们走啊!” 听着谢雪芳这话,芦花开、宋清湖、以及正头晕脑胀犯恶心的芦老太都是心尖儿一颤。 都听出来了,谢雪芳这是已经有了不想活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呀,白天我再努力码字更新~ 24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19节 第24章 vip-8 ◎婆家留不下,娘家回不去。◎ 芦花开扪心自问,倘若是她站在自家大嫂谢雪芳的立场上,她能想到的路,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婆家留不下,娘家回不去。 不留在婆家,不回去娘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去哪儿找填饱肚子的粮食?这个冬天就很难熬。 一桩桩一件件生活的压力摆在面前,血淋淋的现实展露着,就算是掰开了揉碎了去找,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活下去的希望。 宋清湖看着这一家子都哭成了泪人,心情复杂,头也跟着大。 他用手肘戳了戳芦花开,小声说:“让你过来帮忙解决问题的,你跟着添油加醋地哭啥?” 芦花开:“……” 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泪擦干,芦花开看向芦老太和谢雪芳,说,“妈,嫂子,事情已经发生了,哭哭啼啼都于事无补,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 “大嫂,既然你觉得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吧!是我哥对不起你,你不要孩子也好,给我哥留个种。但咱俩也是姑嫂一场,我还想劝劝你,多想想以后,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死了之就能一了百了的。” “青根、青苗和丫丫都是你生下来的,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他们兄妹三个?爸爸刚坐牢里面去,妈也撇下他们不要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他们三个能不能平安长大?” “我妈年纪也不小了,就算再心疼孙子、照顾得再体贴周到,也是肯定不如亲妈的。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我还是想劝劝你,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要是你,怎么着也会把孩子拉扯大的。” 芦花开又看向芦老太,“妈,我哥已经坐进去了,我嫂子假如真的不要孩子了,你打算怎么办?三个孩子总得养大。” “你现在哭也于事无补,我哥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来,家里还需要你撑住呢!你要是撑不住自己倒下了,三个孩子可咋办?” “三个孩子唤我一声姑姑,我平时时不时接济他们肯定没问题,但要是让我养他们三个长大,我的日子也过得不富裕,我哪敢答应?我真答应了,我婆婆能活剥了我的皮。” 她不说还好,芦花开这么一说,谢雪芳和芦老太哭得声音更大了。 这婆媳二人简直哭出了交响乐。 芦花开无奈地看向宋清湖,用眼神问,“这下该咋办?” 宋清湖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该咋办,之前从没处理过这种事儿。 要宋清湖说,他那个祸害大舅哥就应该死了算了,芦树生一死,谢雪芳回娘家也有个交代,在婆家也能继续住着,拉扯三个孩子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怨气。 而且芦树生死了,老谢家的事就变成了谢雪芳她大哥和大嫂之间的事儿,谢雪芳他大哥是要闹还是要和,全都是老谢家自个儿关上门来处理,与外人无关。 这事情,本来快刀斩乱麻就能解决,偏偏被他妈宋老太给打了个解不开的死结。 宋清湖倍感头疼。 正当这一院子里都是愁云惨雾的时候,谢雪芳的娘家大侄女谢秋菊头上扎着白布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谢秋菊一进门就噗通一下跪倒在院子里,声音凄厉,“姑!” 谢雪芳被吓了一跳,她自个儿哭声立马就止住了。 见谢秋菊头上带着孝,谢雪芳眼下一黑,硬靠着咬住舌尖的那阵锥心的痛才维持住清醒。 谢雪芳问,“秋菊,家……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她问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谢秋菊带着哭腔说,“我爸把我妈掐死后吃了老鼠药,人都没了。” 谢雪芳当场昏倒过去。 芦花开都感觉像是有一把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五脏,她的心脏仿佛都跳动不动了,每一声心跳都像是沉闷的擂鼓声。 此时此刻,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再也听不到其它任何的声音。 宋清湖同老谢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他乍一下听到这消息都感觉头皮发麻。 因为芦花开的娘家大嫂是老谢家的闺女,宋清湖同谢春耕也算是攀着亲的远房亲戚,二人之前在村里见面的时候,虽然关系没有多么热络,可也是能聊上几句的。 宋清湖知道谢春耕这个人犟,遇到事情爱钻牛角尖,可他没想到谢春耕的气性居然这么大,怎么就能狠下心来…… 芦老太当场就晕了过去。 谢秋菊一下一下地给谢雪芳磕着头,“姑,你快跟我回家去吧,我爷奶都病倒了,家里现在没有主事的人,乱哄哄的。我怕我爷奶也被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谢雪芳口中一片血腥味,她咽了几口唾沫,扶着墙撑着发软的腿走了几步,把谢秋菊扶起来,“秋菊,你等姑一下,姑收拾一下东西就跟你走。” 芦花开掐着芦老太的人中,都把芦老太的人中给掐破了皮掐出血来,芦老太这才悠悠转醒。 芦老太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家里,看谢雪芳在不在家。 没看到谢雪芳,只看到了可怜巴巴蹲在炕头的三个孙子孙女,芦老太悲从中来,“造孽啊!这都是造得什么孽啊!” “妈,您缓一缓,先别哭了,家里的事情还得您来拿主意呢!再说了,您这样哭,把孩子们给吓坏了可咋办?” 芦花开打量着芦老太,昨天见时,老太太脸上还只是愁苦,这一晚上过去,看着竟然像是苍老了数十岁,白头发都变成了灰败的颜色。 “清湖,你回家去吧,别耽搁家里的事儿。同咱妈说一声,我在娘家多住几天,我得给我妈和几个侄子做饭。咱孩子……你领回家去吧,太多孩子,我照顾不过来。” 宋清湖明白芦花开的意思,把自家俩孩子带回家是最好的选择,留在这儿也没人会精心管。 “行,我先回去,有啥事儿你就让春根来喊我。”宋清湖看了一眼躺在炕上气息奄奄的芦老太,也劝了一句,“妈……想开点,甭管想开想不开,您的身子最重要,您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 林场村的村民昨天才看了老谢家的热闹,很多人还等着看后续的热闹呢,结果一大早就听到了老谢家那乱糟糟的恸哭声。 只是大家都惦记着上天蒙山供奉山神娘娘的事儿,没人顾得上去看老谢家的热闹。 等从天蒙山上下来后,路过*老谢家门口,想看热闹的人进门看了一眼,这下才知道一晚上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这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林场村。 村长李坷垃听到自家村里居然闹出了人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把儿子李爱华派出去,领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山上给修山神庙,自个儿亲自去了老谢家。 谢老头死的早,而且就生了一个带把儿的,就是谢春耕。 全村的人都知道谢春耕是个性子倔的,他特别认死理,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昨儿个大家都挺怕谢春耕真把芦树生给阉了。 宋老太给芦老太支招,让芦老太把芦树生给送去坐牢,李坷垃当时就明白了宋老太的意思,知道宋老太是有心保一下亲家那个管不住□□里二两肉的混账东西。 可没想到……谢春耕居然真能狠下心来,把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媳妇儿给掐死在炕头上,还给自己灌下了老鼠药! 李坷垃脸色铁青,“一个个的,这都是怎么了?鬼上身了?” 村里这种裤腰带上长出来的事儿并不少见,原先几乎天天都有新鲜事儿在传,这几年因为上头严打乱搞男女关系的不正作风,这样的风波才渐渐少了。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风波少了,并不是事情少了,做这种龌龊事的人都懂得藏头露尾了。 就拿住在林场村村西的赵寡妇来说,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是她死去的男人在世时就生下来的,后面那俩是谁的种没人知道。 赵寡妇看着瘦得像是根麻杆,一股风就能把她给吹折了,尤其是她的胸脯特别大,看着怪吓人的。 下地赚工分的时候,赵寡妇连其它妇女都不如,可她依旧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没给饿死,要说没有男人拿了家里的钱瞒着婆娘偷偷接济她过日子,鬼都不信。 谁家好人会同赵寡妇眉来眼去有说有笑? 谁家住村东村南村北的人会摸黑往村西去? 只是大家不想管这些脏污事儿,还想拿这些事情当成笑话来看,所以只要赵寡妇没勾到自家男人身上,村里的妇女们都不会闹,平时只是以挤兑赵寡妇为乐子。 李坷垃同赵寡妇那死去多年的爹妈认识,看在赵寡妇命苦的份上,也一直都没管这事,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却是已经到了不能不管的时候。 “赵寡妇,村里不能留了。” 李坷垃横下心来。 走进老谢家,已经有一些同谢春耕生前关系不错的人来帮忙了。 谢春耕和他媳妇被人抬出来安置在了门板上,脸上也都盖上了麻纸。 李坷垃挑起谢春耕和他媳妇脸上盖着的麻纸瞅了一眼,吓得心跳都停了三四秒。 这夫妻俩都是脸色青紫,死相都难看得厉害。 李坷垃赶紧把麻纸给盖上,别开眼去,进了屋子,卫生所的医生正在给谢老太扎针。 “哎……” 李坷垃拉过谢春耕的堂弟来,问,“秋收,通知亲戚了没?” 谢秋收说,“通知去了,秋菊去通知雪芳妹子,我大伯母已经哭得背过几次气去,梁医生给扎醒两次了,每次都是一醒就哭,一哭就晕。” “哎!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李坷垃眉头紧锁,在帮工的人里打量了一圈儿,问谢秋收,“你爸妈呢?怎么没见你爸妈来?你大伯这边没什么人了,这次的白事得全靠你家来撑住。” “我妈和我媳妇儿上山拜山神去了,现在还没下山。我爸和我儿子分头去给亲戚们报丧去了,等秋菊把雪芳妹子喊回家来,我就得领着秋菊和水来去给我大嫂娘家那边的人报丧去。” 李坷垃拍了拍谢秋收的肩膀,叮嘱说,“你多穿点穿厚点,那边的人要是知道是被春耕给掐死没命的,保不齐要动手。” 谢秋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嗯,坷垃叔,这白事还得多麻烦你帮着张罗张罗。” “放心,春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全他这最后的体面,送他入土为安。” 25 第25章 vip-9 ◎心里还觉得这些知青是个死脑筋。◎ 马来春把老谢家发生的事情说给宋老太时,宋老太正在窜稀。 她原先觉得自己挺健康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偶尔出现,可稍微扛一扛也能扛过去。 结果自打吃了那回春润雨丸后,她就感觉全身哪哪都不得劲儿,不是这里胀一会儿,就是那里痒一会儿,最后像是百川汇海一样,全都汇打了她的肚子上,让她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绞痛,差点没憋住。 在茅房里蹲了一刻钟,宋老太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像拉了一座山出去,肚子都软和了不少,唯一不爽的地方就是腿有点软、脚有点麻。 宋老太从缸里舀了水洗干净手,还感觉腿软得没力气走路,找了个板凳坐下,这才回神问马来春,“你刚刚说老谢家谁死了?我没大听清楚。” “谢春耕吃耗子药了,他自己想不开寻死觅活之前,还把他媳妇儿给掐死在炕上了。” 马来春脸色严肃,她也在心里盘算,以后要是同宋清江吵了架,晚上必须得分开睡,不然谁知道宋清江会不会也把她按在炕上掐死?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宋老太惊得下巴差点脱臼,“啥?!!那夫妻俩都没了?” 马来春‘嗯’了一声,问宋老太,“妈,昨天你劝三弟妹的娘家妈说,把芦树生那个祸害送监狱里去,是不是劝错了?他就是祸害的根源,就算谢春耕把他给阉了,他也是活该!那样还能保住谢春耕一条命呢!” 站在马来春的角度看,谢春耕就是个可怜人,自家妹夫和自家媳妇睡进了一个被窝里,哪个男人能忍?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0节 要是连这种事都忍了,那不成绿毛龟了? 宋老太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了。 她要是不劝芦老太把芦树生给送进去,那谢春耕找芦树生撒了气,保不准就不会想不开呢? 可谢春耕连他媳妇也掐死……宋老太又觉得甭管谢春耕有没有拿芦树生撒气,他媳妇都是活不了的。 谢春耕的性子摆在那儿,几十年养成的性格,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想通、能改正的?从他媳妇儿同芦树生鬼混在一起开始,就决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这么一想,宋老太心里的愧疚就淡了一些。 虽然还是有些后悔,后悔自个儿不应该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可也不至于把人命背在自己的心上。 马来春问宋老太,“妈,这都是一个村的,我们需要去白事宴上帮忙么?” 宋老太虎着脸,“帮什么帮?这事儿多多少少都牵扯上了你三弟妹。虽然我们不能不讲理,可也不能帮理不帮亲。咱家和老芦家是亲家,要是去了谢家的白事宴上,你让你三弟妹怎么想?让你三弟妹的娘家怎么看?” 末了,宋老太一锤定音,“这事儿与咱家无关,你还是继续给兔子割草去吧,不然这些兔子可不好养活。” 等宋清湖回来后,他也去找宋老太拿主意,又被宋老太给叮嘱了一遍。 —————— 老谢家的这事儿一发生,那些想看热闹的人都没了心思。 掺了两条人命的热闹可不好看。 在宋老太的叮嘱下,马来春和谢招娣一有空就往山上跑,争分夺秒地给兔子割草、给家里捡柴火准备过冬的事儿。 老宋家的男人跟着李爱华往山神庙跑了两天,把山神庙拾掇起来之后,也没闲下来,在天蒙山上找了一块临着山溪的向阳坡地,打算赶在落雪前开垦出来,明年当成自家的自留地再种点庄稼。 整个林场村的氛围都压抑着,死气沉沉的。 也是赶了巧,上头派来插队的知青们到的那天,恰好赶上了谢春耕夫妻俩出殡的日子。 知青们坐着牛车一进村就看到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悲恸哭着经过,洒向空中的纸钱像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村民们知道这些纸钱不吉利,都会躲着一些,可从城市里来的小知青们哪里知道? 有三个知青直接被落下的纸钱给糊了一脸。 他们都是接受正统科学教育的,脑子里压根没有封建迷信的内容,因而也就没把这些纸钱当回事,当场就撕成了稀碎,还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李爱华驾着牛车载着这些知青们站在路口,等送葬的队伍过去。 为首的那个看着眼睛就很亮很灵动的女知青问,“李大哥,怎么有两口棺材呢?难道是村里有两个老人同一天没了?” 李爱华早就看到这个女知青了,就是她刚刚撕碎纸钱还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的。 林场村这边的老祖宗可是说过,纸钱都是给鬼魂儿用的钱。 撒出来的纸钱就是给刚去世的人撒出去的买路钱,好让那些孤魂野鬼以及上了年纪的老鬼拿了钱就别欺负自家故去的亲人。 至于给自家故去的亲人所花的钱,都是到了坟头才烧的。 这个瞅着浓眉大眼挺漂亮的女知青,怎么是个胆子这么大的?一来就把撒给孤魂野鬼的纸钱给撕了,就不怕孤魂野鬼给找上来?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给他撒钱,他都做好准备抢了,结果到手的钱被其他人抢了过去还撕了,他肯定得翻脸! 李爱华意味深长地看了这浓眉大眼的女知青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知青害羞一笑,捋了捋自己那油亮粗长的麻花辫子,说,“我叫李揽月,也姓李,和李大哥是本家呢!说不定几百年前,咱两家还沾着亲。” 这是李揽月下乡之前被老母亲拉着手传授的为人处世经验—— 到了乡间地头之后,记得要与当地的乡亲们处好关系,特别是那些手头有点小权利的乡亲,只要关系处好了,肯定不会被村里人欺负,遇到事儿之后也有个求人撑腰的地方。 李揽月在刚坐上李爱华的牛车那会儿,心里就已经打定主意了,就走这个李爱华的关系了! 这李爱华是她插队的那个村的村长家儿子,长得也算周正,看着也老实,应当挺好哄的。 李揽月朝着李爱华发出了第一颗糖衣炮弹——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 殊不知,李爱华心里对李揽月根本没什么好印象,他觉得这个女知青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之外就没有半点长处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傻大胆? 是个虎娘们! “可别,我们这种乡下泥腿子,哪里敢和你们城里人攀亲?”李爱华当场噎了回去。 他想着既然有知青问了,就顺口提点了几句,“今天出殡的不是老人,是村里的一对夫妻,年龄都刚过三十五。女的和人搞破鞋,被她男人给掐死了,他男人自己也不想活了,掐死他媳妇儿之后就吃耗子药自-杀了。” “我和你们说,我们乡下人还是讲究一点迷信的,就比如在我们天蒙山这边,山神娘娘是特别灵验的,给你们住山神庙都是请示过山神娘娘,山神娘娘同意之后才敢的,你们可别说什么对山神娘娘不敬的话,更别做什么对山神娘娘不敬的事。” “不然惹恼了村民,真不知道我爸能不能把你们保下来。不信你们可以找村里人问问,听说要让你们住山神庙的时候,村里人都闹到我家去了,差点把我家给拆了。” “所以你们住进山神庙之后都消停点儿,别作天作地的搞事,惹恼了村民,知青办的干事来了都保不下你们。回头要是真出点啥事儿,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李揽月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里郁闷的不行,听到李爱华这充满愚昧无知的发言更是想连翻好几个白眼,可她心里还惦记着她妈的殷殷叮嘱,脸上硬挤出一点违心的笑来,“谢谢李大哥的提醒!” 李爱华又往李揽月心上插了一刀:“其实我们这边还讲究一个不能被出殡队伍擦出来的纸钱砸脸上,不然容易大病一场,更别提像你们几个一样把之前给撕碎了。” 李揽月:“……”她听了都想笑,果然乡下人都是愚昧无知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李揽月不再主动搭话,她开始打量着插队的地方——一个靠着林场的小村庄,看着不算特别破落,但想来也不会富裕,不然怎么在村里都找不到个安置她们落脚的地方? 远眺着天蒙山上的风光,不知怎么的,李揽月突然感觉身上冷得厉害,就像是被风裹着身子打转儿一样。 “阿嚏!” “阿嚏——” “啊切!!!” 之前撕碎纸钱的三个知青同时整整齐齐地打起了喷嚏,把牛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爱华回头看了这三个虎知青一眼,默默往前挪了挪,就连身子都向前倾了不少,恨不得趴在老黄牛的背上。 其他知青看着李爱华这像是躲瘟神一样的动作,心里也开始跟着发毛。 “李,李大哥,我们住,住进山神庙之后,山神爷不会生气吧!”一个年龄偏小的男知青说。 李爱华记得这个知青的名字,叫孟彬,才十六岁就下乡来了。 他看孟彬觉得可怜,说:“不是山神爷,是山神娘娘。你们放心住着,让你们住之前,村里就问过山神娘娘的意见了。回头你们要是想去拜拜山神娘娘,我可以到了路口之后给你们指一下。” 有些知青勉强地笑着,“拜就不用了,这都新时代了,我们不信这些的。” 李爱华点头表示理解尊重,心里还觉得这些知青是个死脑筋。 真把村子里的人当成好糊弄的傻子了? 要是空穴来风,村里人会自己省着粮食舍不得吃都要给山神娘娘供奉?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26 第26章 vip-10 ◎不能在钱上面打马虎眼儿。◎ 李爱华把这一牛车的知青都送到山神庙后,见知青们个个都双目无神,估计是被山神庙里那捡漏的条件给吓到了,生怕李揽月再搞事,便道:“天气也不早了,你们好好收拾一下吧,自己选房子住。” “山神庙是早些年修的,一间大殿,东边西边都有房子,是之前在庙里住的道士姑子们住的地方,村里人已经帮着拾掇过了,东边的房子住男知青,西边的房子住女知青,大殿里边的神像已经搬走了,你们可以在里面堆放一些杂物,也可以在大殿里边做饭吃饭。” “乡下条件不好,没办法每个知青都单独安排住的地方,你们就自己互相看对眼不对眼吧,对眼的就住一个屋子,不对眼就分开住。每个屋子都盘了炕,但柴火肯定是没有的,需要自己去捡,包括做饭用的柴火,也得自己想办法。” “冬天马上就来了,我建议你们早做准备。现在山林子里都是树枝,捡一些粗的也不难,而且燥了一个秋天,现在的树枝都干了,不会太沉。要是现在不捡,等到一场冬雪落下来,可就难捡了。” “你们先收拾吧,尽早安顿下来。看着有什么需要的,尽量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可以沿着刚刚我们来的那条路下山去,找村里人问问,也可以直接找我爸,不过他今天忙得很,肯定没时间搭理你们。” 李爱华向来耿直,脑子里想到什么,他嘴里就说什么,压根没管自己说出来的话给这些城里来的知青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肯!定!没!时!间!搭!理!你!们! 李爱华说这话的时候,李揽月就站在他跟前,受到的打击也最深,她心里直犯委屈,“就这么嫌弃我们的么?我们是来支援你们农村建设的。” 李爱华嗤笑一下,“支援农村建设?你们拿什么支援?有力气还是有脑子?说是知识青年,可你们学的知识能给农村带来什么帮助?” “实话说吧,真没几个村子稀罕知青来支援的。种个地都种不好,只会给村里添乱。要不是上头把你们强硬地分下来,真以为会有村子要你们这些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累赘?” 李揽月这次受到的已经不是言语上的打击了,是心灵山的暴击。 年龄最小的孟彬犹豫好半天,一脸难为情地开口问李爱华,“爱华哥,那我们吃饭的事儿该咋解决?队上会给我们分粮食么?” 孟彬这是问到点子上了,其它十一个知青原先已经看屋子去了,见那条件根本不忍直视,心里的退堂鼓敲得震天响,要是有后悔药卖,现在他们都已经倾家荡产砸锅卖铁去买后悔药了。 李爱华扯了扯嘴角,“我哪儿知道?最近这两年,田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村里人自己都吃不饱,不然为啥村里人都不欢迎知青来?我估计……你们就算把我爸喊过来,我爸也没什么辙,你们还是得去城里找地方买。” 十二个知青都感觉到了透心凉。 李爱华生怕这些知青找他借粮食,这次没再敢多劝了,赶紧赶着牛车下山,留下一群欲哭无泪的知青在山神庙里呆若木鸡。 年龄最长的知青叫苗庆红,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她站在一群知青中间就像是鹤入鸡群,主动承担起了带头的责任。 “哎……村里也不管,直接给我们往这破地方一丢,任凭我们自生自灭。大家先收拾东西吧,收拾好东西休息一下,赶了一天的路,我的腿都乏得不像是我自己的了。” 苗庆红这么一说,男知青那边也站出一个扛事儿的来。 这个男知青长得又黑又瘦,看着比李爱华还像村里人,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可是看着很亮。 不知道怎么的,李揽月心中突然就想到了一个成语——贼眉鼠眼。 她对这个男知青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像是个黑耗子一样。 这个男知青自我介绍说,“我姓张,叫张浩,孟浩然的浩,闽南人,第一次来这么北的地方,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大家也千万别同我客气。以后大家就在这一个地方生活了,还得互相扶持。” 李揽月的脸皮又抽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张知青的名字里也带着浩字儿,真是和耗子有缘分。 在苗庆红和张浩的带领下,男知青和女知青三个人三个人的组队,各自选好了屋子,然后就进去收拾了。 林场村的村长李坷垃原本想着给这些知青们好好收拾一下的,他想着知青的年纪同他儿子闺女一般大,他不能做那黑心的人,苛待别人家孩子。 可是谢春耕夫妻俩出了这档子让人眉毛着火的大事,李坷垃哪里还能顾得上知青点的修与建设? 没有李坷垃盯着,李爱华带来的人都是草草修整了一下,屋顶补过了,墙上的洞也糊好了,炕也给盘上了,连带着烧炕的灶火也垒成了,硬件都齐全了,可就是处处都潦草的不行。 李揽月看苗庆红那么主动的扛起了事儿,便主动与苗庆红住了一间屋子,她们屋另外一个知青叫魏小珍,年龄才十九,看着很容易相处。 苗庆红一进屋子就开始念叨,“这都是什么破地儿?屋顶就这样秃着?还有这炕上,咋炕上还有一堆泥巴呢?就不给清理清理?这窗户也是,咋都破着洞呢?这让我们怎么住?晚上睡下之后第二天全都冻死了得。” 李揽月来之前听家里人说过,隔壁邻居家的儿子下乡当知青后,住的是牛棚,冷极了就往草垛下面钻,一个冬天过去,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冻疮。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1节 所以刚看到这知青点的时候,李揽月心里还觉得凑合,虽然破了点,但人家村里好歹还给修了修,也给垒了土炕,不至于让她们住牛棚。 这会儿听苗庆红一念叨,李揽月也觉得这房子不能住人了。 魏小珍已经出门在院子里翻找了起来。 李揽月诧异地问,“小珍,你找啥呢?” 魏小珍说,“我找个扫把,把屋子里扫扫,不然这带来的东西也没法儿放啊!放哪儿都是一堆灰。” “那你找着了吗?”李揽月又问。 魏小珍就好像是一支霜打了的茄子,垂头耷脑地说,“没有啊,这院子里怎么啥都没有?” 李揽月:“……” 苗庆红:“……” 其它三个屋的知青也一脸菜色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都有一种猫吃刺猬的感觉——压根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苗庆红心里一合计,同张浩说,“张知青,我寻思着,我们得下山去村里买点东西,这扫把得买几把,屋子里的灰必须得扫,不然根本没办法放置铺盖。” “还得买口锅,买点粮食,再找人要点旧报纸,窗户得糊一下,不然窗户漏风,这屋子根本不能住人。” 张浩眼睛一亮,“对对对,你说得对。再想想还得买些啥,我们商量好了之后,把身上的钱凑一凑,派几个代表下山去买。” 同张浩同一个屋的男知青郑东来说,“吃饭的碗和筷子也得买,不然有了锅做饭却没碗吃,同样不得行,我们总不能手抓着吃吧。” 孟彬想了想,也说,“还得买一口水缸,顺带着问问村里人去哪儿打水。我看院子里没有水井,要是得去山溪里面打水的话,还得买两个水桶。” 十几个知青你一个建议我一个建议,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堆,听得张浩一个脑袋两个大,“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大家说慢点,我带了本子来,我拿本子记下来,不然我怕我忘了。” 苗庆红微微一笑,“这点儿东西哪用得着本子记?耳朵里听一遍,心里就记住了。东西买这些就差不多够了,我再补充一条,我们得买够过冬的粮食。” “接下来,我们说最重要的事情——一个人摊多少钱出来?” 刚刚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知青们这一下就全都哑了火,孟彬见大家都不说话,他试着说,“三块可以不?” 苗庆红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们要买这么多东西,三块肯定不行。” “又要买粮又要买用的,每个人至少得拿出十块来,这样也不可能把过冬的口粮给买齐。只能先买应急的,要是回头大家想各自屋子里生火做饭,那就不一起买粮了,但扫把水缸水桶这些还是得一块儿买的,各屋买各屋的,实在是太贵了。” 年龄小一点的知青还在犹豫十块钱是不是太多了,年龄大的知青却是已经在心里认同了苗庆红的话。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一个知青出十块钱,一共也就一百二十块钱,想要把这十二个人的生活从零到有安排好,远远不够,更别提买齐过冬的粮食。 李揽月兜里带来的钱不少,而且她觉得自己同苗庆红是室友,第一个站出来响应,“我听苗大姐的。” 魏小珍犹豫了一下,虽然她舍不得掏十块钱,可是李揽月都已经表态了,她不跟上的话就会显得她不合群,说不定还会被苗庆红和李揽月排挤,也赶紧跟着表态,“我也听苗大姐的!” 几个男知青纷纷响应。 眼看着大家都交了钱,那些心里不情愿的知青也只能随大流跟着交钱。 苗庆红收齐一百二十块钱,颇有一番女领导的气势了,她说,“既然钱都交齐了,那每个屋子都推选一个人出来吧,四个人下山买东西,其他人留在知青点上收拾。” “张知青你把本子带上,咱买东西花的每一笔钱都记清楚,不能在钱上面打马虎眼儿。” —————— 彼时的宋老太正在家里和宋老头编扁筐和扫把,她编得有些不耐烦了,把手里的藤条一撇,说,“明年再也不编这玩意儿了!” “年年都编这个,家里攒下的新扫把都十几把了,自家用也用不完,卖又不敢卖,编这玩意儿除了磨手上的老茧外,还有什么用?” 27 第27章 vip-11 ◎大娘一家都是好人啊!◎ 宋老太嘴上发着牢骚,手上的动作却很实诚,又把编到一半的竹筐拿了起来,继续一下一下地编着。 很多东西,不是因为需要做做,而是因为已经做了年复一年,好像到了时间就该动手了,不然心里空落落的。 至于那些编了也没派上用场的东西,找个空屋子放着就是,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东西放在家里没派上用场,总要比派上用场的时候发现没有强。 宋老太正编着呢,突然看到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从自家院子门口走过去,她‘哎’了一声,自来熟地问,“后生,丫头,你们是新来的知青?” 苗庆红一扭头就看到个面善的老太太在同自己说话,那老太太手里还编着筐! 编着他们盘算要买的筐! 正愁不知道去哪儿找人买筐呢! 要是能通过买这面善老太太的筐搭上关系,说不定在这村子里插队的时候也会轻松一些。 “大娘!我们是新来的知青!看您这么面善,我们能不能进来同您打听点事儿?” 宋老太是个健谈的,她招手就把这四个知青喊了进来,还搬了小板凳让这四个知青坐,说,“你们想打听什么事儿?大娘我就是在这边生这边长的,几十年都在林场村。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大娘保准不和你们藏着掖着。” 苗庆红伸手一指宋老太手中编了一半的筐,说,“婶子,我们想找您买几个筐,您看成不?” 宋老太心里一喜,正愁家里攒了好多年的筐都没卖出去呢,这些知青们要,她可以给算便宜点!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这有啥不行的?大娘家里的新筐可不少,什么式样的都有。不瞒你们说,国家不让摆摊前,你叔的手艺可是能拿出去摆摊卖的。你们跟着大娘来看看,想要什么筐,大娘按照比当年摆摊还便宜的价格给你们,再送你们一些实用的小筐。” 苗庆红一听宋老太这话,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这老太太真是个好人吗?可别是个笑面虎,笑眯眯的宰一刀。” 宋老太是真没动这些心思,她只想着能卖多少卖多少。 领着四个知青到了自家后院的柴房里面,掀开一块油布,露出油布下面遮着的东西来。 “你们看,这些都是筐!” 与苗庆红同行但不在一个屋住的女知青叫杨丽青,她看着那密密麻麻摞起来的几十个筐,都有点傻眼,“啊!好多筐啊!” 宋老太揣度了一下这些知青们的情况,想来这些知青们肯定是家徒四壁的,心里便有了打算。 “丫头,你们来了几个知青?” 张浩嘴快,当下就答了,“大娘,我们一共来了十二个人。” “十二个呀,那你们找大娘真是找对人了。你们明年肯定要跟着下地干活儿,每个人都得买个大筐和背篓,不然根本转不开。” “十二个筐和十二个背篓,原先一个筐是八毛,一个背篓是六毛,大娘给你们便宜点,筐算你们六毛,背篓算你们四毛,加起来一块钱,你们看怎么样?” “你们都是刚从外地千里迢迢过来的,肯定要啥啥没有,婶子再送你们几个装东西的扁笸箩,冬天暂时用不着,夏天秋天可以往里面放一些瓜瓜果果啊啥的。” “再送你们两个扁方筐,要是有了玉米棒子之类的,可以收在扁方框里吊起来,就不会被耗子给祸害了。” 宋老太多么真诚热情啊,卖了十二个筐和十二个背篓,送了四个扁笸箩和两个扁方筐出去。 老太太扪心自问,她是真的没打算在这竹筐上赚钱,就想着赶紧把压箱底的东西都卖出去。再不卖一些清清货的话,这个小柴房都要塞满了,今年新编的竹筐又该往那儿放去? 宋老太还没收钱呢,就把竹筐摞好安排给了这些知青。 苗庆红的脑子飞快地转,她用手摸了摸竹筐的料子,又用指甲掐了掐竹筐的竹皮,发现这竹筐的质量是真的扎实,又想了一下自己当初买竹筐的价格…… 当初她买个竹筐当脏衣篓,品质还没眼前这面善大娘编的好呢,一个竹筐都要一块钱! 现在这么好的竹筐加背篓才要一块钱,还送那么一堆的小玩意儿! 苗庆红得出一个结论来,值! 她放下了心里对宋老太的戒备与提防,真心觉得面前这老太太是个心善的大好人。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心思,苗庆红又问宋老太,“大娘,我们还想买点别的东西,比如扫把啊、水桶啊、水缸啊这些,你看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指点。我们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宋老太乐了,她像是变戏法一样,蹲下身进那油布下面翻了几下,又掏出了两把做工扎实一看就很实诚的大扫把来,问苗庆红,“这样的扫把行不?是大娘自己亲手扎的,扫起地来可得劲儿了。” 苗庆红接过扫把来使了使,确实是个用料扎实的,手握的把儿上连根毛刺都看不着,肯定是被人打磨过的,这扫把的分量沉甸甸的,抖几下也没掉下秕谷高粱穗儿来。 “大娘,您这扫把做得真好,多少钱一把?” “原来是八毛钱一把,你们要的话,大娘算你们五毛钱一把,两把凑个一块钱,你们看成不?” 苗庆红点头,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眼前这面善大娘心底仁慈,全身上下都闪烁着劳动人民那淳朴勤劳、质朴可亲的光芒! “张知青,您把咱单子上写了的东西都给大娘念一念,看看大娘家里还有没有别的?要是有的话,咱就都从大娘这儿买了。” 张浩听了苗庆红的吩咐,拿起单子来就一一念给宋老太。 宋老太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她勤俭持家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家当攒了一堆。 这些知青们到了林场村之后也是要过日子的,*缺的都是过日子的家伙事。 宋老太奔着只要家里有富余的东西就拿出来卖的想法,凭一己之力就把张浩写在单子上的东西给凑齐了大半。 宋老头就是宋老太钦点的搬运工。 “振东,你去你坷垃爷爷家走一趟,找你爱华叔借一下他们家的牛车,就说帮知青们运过日子的家当上去。” 在屋子里写作业的宋振东听到自家奶奶的吩咐,立马应了一声,撂下笔就出门。 四个知青心里感动极了。 杨丽青更是当场就被感动坏了,她深情款款地握住宋老太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大娘,您和我姥姥长得可太像了……” 宋老太被杨丽青这梨花带雨的哭相吓得长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她心里嘀咕,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娇气,这才屁大点事儿,怎么就哭上了?金豆子就这么不值钱呢? 可宋老太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慈祥和温和,“丫头,你别哭,大娘最见不得人哭了,尤其是你们两个长得好看的丫头。” 苗庆红也跟着笑了笑,她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夸过好看呢!肯定是这心善的大娘看到了她漂亮的灵魂! 身为整天游走在三个儿媳之间的端水大师,宋老太夸人的时候又怎么会落下那两个男知青,她扭过头就夸了那两个男知青一句,“你们俩长得也挺俊的。” 张浩:“……”他咧开嘴笑着说,“大娘,您这话就不真实了,夸苗知青和杨知青长得好看,那是陈述客观事实,我长得这么难看,您都能夸我好看,那就是昧着良心说瞎话了。” 宋老太脸上的笑容一凝,这死孩子长得既像猴子又像耗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没有没有,你们长得都挺俊的。” 宋老太只能凭借出色的心理素质继续睁眼说瞎话。 生怕张浩又呲着牙和她较真,宋老太赶紧把谢招娣喊了出来,吩咐谢招娣说,“招娣,去问问你二婶,你二叔这几年做的水桶,还有富余的不?” “来咱们村插队的知青们想买,让你二婶挑几个好的拿过来。再问问你二婶家里有没有水缸,我记得她家有三个装粮食的水缸呢,卖一个给知青们吧,一缸粮食都装不满了,剩下几个空缸子管什么用?”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2节 谢招娣虽然一直没到宋老太跟前露头,可是她的耳朵老早就支着听宋老太和知青们说话时的动静了。 她知道宋老太把家里那些卖又卖不出去、丢又舍不得丢的东西都卖给了知青,心里正对自家婆婆佩服得五体投地呢,突然听到自家婆婆的吩咐,她就好似踩了风火轮小旋风一样,拔腿就跑。 目睹这一切的四个知青齐刷刷地沉默了。 他们想不到面前这位面善大娘在家里的威望这么高,给儿媳派个活儿,都没说半句重话,儿媳就跑着去办了。 谢招娣找到正在炕上打盹儿的刘二环,喊了两声都没见刘二环答应,直接上手推了两把。 “啊?啊!” “清河家的,你推我作甚?是外面着火了还是你妈打过来了?” 谢招娣转身就走,“二婶,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知青们到咱村里买东西,我妈记得二叔做木桶的手艺好,让我过来问问二婶你家里还有没有水桶要卖的。还有你们家的水缸子,不也有空余的?要是派不上用场就卖了吧。我妈遇到点好事儿都想着你,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我妈打过来了?” 刘二环:“……你说谁是狗呢?” 谢招娣急得跺脚,“哎呀,二婶,你就说你家有没有富余的木桶和水缸了,打不打算卖啊!你要是不打算卖,我就去给我妈回话了,别耽搁人家知青们置办家当啊!” 谢招娣的嗓门大,她这么一喊,隔壁院子里的知青们全都听见了。 这四位知青越发感动了,大娘一家都是好人啊!这么全心全意帮助人的大好人,比凤毛麟角还少见呢! 【作者有话说】 等等我,今晚至少还有一更~ 28 第28章 vip-12 ◎早就一个大嘴巴子刮在你脸上了。◎ 刘二环和宋老太正面硬刚的时候,从来都没赢过一场,但这并不妨碍她时时刻刻都想找回场子来。 这不,谢招娣过来推了她两下,她都要在嘴上占一占便宜。 可是听说宋老太有了赚钱的好事儿还想着她,刘二环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哎呀,大嫂,我们多少年的老妯娌了,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来不都是,大嫂你说啥我都听你的?” 宋老太一个字都没信。 刘二环有句话说的挺对——多少年的老妯娌了。 宋老太十分清楚刘二环的为人,人怂屁话多,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宋老太也知道,刘二环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哪怕是吵架,也是吵完就丢到脑后去了,不会真的小心眼儿记仇,更不会耍阴招祸害人。 要不是刘二环还有这么一个算不上优点的优点,宋老太怎么可能年轻的时候就时不时给刘二环生的孩子做饭?怎么可能现在遇到好事儿还想着刘二环。 刘二环走的比谢招娣还快,她脸上掬着笑容,脚步飞快地进了门,直奔后院而去。 “大嫂啊,要不咋说你心地特别善良,人特别好呢!” 刘二环虚情假意地捧了宋老太一句,然后就看向那四位知青,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你们是要木桶这些吧,木盆要不?都是我男人手打的,可耐用了!不信你们看这盆儿!” 刘二环一指宋老太摆在后院的那个洗菜盆,说,“这盆儿就是我男人手打的。大嫂,我记得这盆儿,是你生清河那会儿,我送你的来着,清河家孩子都上学了,这盆儿还好端端的,你说这木盆的品质是不是特别好?别看外观其貌不扬的,可皮实耐用了!” 宋老太也替刘二环说话了,“我小叔子的木工手艺确实没的说,选的木头也都是天蒙山上的好料子。当初还允许赶集摆摊儿的时候,我小叔子卖木盆木桶赚的钱可不少,我这个弟妹就是我小叔子靠卖木盆木桶攒钱娶回来的。” 苗庆红问刘二环,“这位大娘,那这木盆和木桶怎么卖?” “木盆一块,木桶一块五!”刘二环想都没想,直接报出了价格。 苗庆红朝宋老太投去求助的目光,她心里知道这个价格并不算贵,甚至有点便宜,可奈何身上的钱实在不多,只能寄希望于面善大娘帮忙砍砍价。 宋老太是知道刘二环为什么报这个价格的,因为之前刘二环跟着她男人出去摆摊的时候,木盆木桶就是这个价格。这些年来,虽然刘二环不出去摆摊了,可哪家要是盆烂了桶坏了,再来找刘二环偷摸着买新的时,依旧是这个价格。 这几位知青寄希望于让她帮忙砍价,宋老太觉得压力山大,她没那个面子。 真要是压低了刘二环的价格,之前花原价从刘二环这里买走盆和桶的人还不得戳着刘二环夫妻俩的脊梁骨骂? “丫头啊,你别这样看我,大娘和你说句实话,我弟妹要的价格真不算高,村里人买的时候也是这个价。真要是卖你们便宜了的话,村里人不得堵上门去骂她?不仅以后的生意不好做了,名声也要臭了。” “而且我那小叔子的手艺好,干活儿也认真,选木料的时候都是选的好木料,不是那种应付的烂木料。买到那种烂木料做的盆,用不了几天就会漏水,用着多糟心?” “而且木盆木桶不比竹筐竹篓,木盆木桶多费事啊,几天才能做一个出来?相比之下,竹筐竹篓就省事多了。所以啊,这价格并不算贵。” 宋老太替刘二环说完话,又劝刘二环,“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便宜点的小物件,你送知青们一些呗。都是辛辛苦苦从千里之外赶来支援咱农村建设的孩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刘二环再度刷新了对自家大嫂的印象。 真是好会装模作样的一个人! 明明对上她的时候就是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怎么在这些知青面前还假惺惺地装起了女菩萨? 一口一个‘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假仁假义! 刘二环在心里呸了好几声,脸上却是答应下来,“行,大嫂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得送他们点东西。送他们一套砧板和擀面杖吧,他们肯定要做饭,省得买这个了。” 杨丽青一拍脑袋,同苗庆红说,“庆红姐,我们忘了说要买砧板和擀面杖的事儿了。得亏这位二大娘提醒我们,不然咱之后还得再跑一趟。既然砧板和擀面杖有了,那我们做饭用的家伙事也得买,笊篱漏勺、菜刀、锅碗瓢盆这些,买不齐都没法儿开伙。” 苗庆红的脑袋又开始涨了,她满脑子都是大家抠抠搜搜才凑出来的一百二十块钱,这才买了多少东西,怎么就感觉已经花去大半了……还得留点钱买粮食啊! “大娘,你们家里有富余的粮食卖吗?我们还想买点粮食。” 苗庆红才一开口,上一秒还笑着的宋老太和刘二环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二人一个赛一个的愁眉苦脸。 刘二环是真的愁,家里的粮食只够勉强吃,顿顿喝稀的还是够的,想吃一顿稠的,那就起码得从别的时间里饿三顿。 宋老太倒没那么愁,毕竟地窖里堆满了野番薯,可野番薯不能拿出来卖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家偷挖了野番薯,哪怕林场村不兴讨伐人们挖社会主义墙角这种行为,老宋家也会沦为众矢之的。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的时候,凭啥你家关上门能顿顿吃干的? 一旦别人家知道老宋家偷挖到了野番薯,那就算是之前与老宋家关系不错的人家,也难保不会跳出来反咬一口。 毕竟只有老宋家把野番薯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大家各家各户的粮食才会多上那么一些。 哪怕多不了太多,但也总比连个野番薯的影子都见不着要强。 宋老太见识了一辈子的人心,压根不敢赌一下人心。 那四位知青眼见着连面善的大娘都变得愁眉不展,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又回想起李爱华说的话——粮食的事得多多想办法,村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家家户户都没有富余粮。 刘二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用手肘搡了搡宋老太,说,“大嫂,我记得咱生产队上每年都有富余的备用粮吧,李坷垃肯定得对这些知青们负责啊!” “人家都来了,他总不能让人饿死在咱村子里,所以我觉得知青们要是去找李坷垃借粮食,李坷垃还是能借出来点的。” 宋老太:“……” 这个蠢弟妹能不能有点脑子? 都知道生产队上富余的粮食叫备用粮了,就不想想那粮食是备着干啥用的? 那是备着万一明年春种之后有个什么天灾人祸,依旧能帮村里人吊住一口命的! 这种关键时刻的保命粮是能外借的吗? 宋老太心里已经开骂了,脸上却是不能显出来,她不想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老好人形象。 “啊?备用粮?咱现在还有备用粮么?我记得都好多年没交过备用粮了啊!”宋老太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二环皱眉道:“大嫂,我看你真是精明过头了,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反倒犯傻了呢?咱最近几年不交备用粮的原因,是因为前些年交完那次之后,好几年都没发生过灾害啊,生产队仓库里的粮都没有动过,自然不需要我们交。” “但我听人说过,李坷垃担心备用粮受潮或者变馊变坏,每年都会从里面倒腾出陈粮来,再把新收的新粮装到仓库里去。所以给咱们家发的粮食里面,肯定掺了不少陈粮。” “啊?是吗?我这平时太忙,都没听过这些消息。” 宋老太胡应了刘二环一句,她只想让刘二环赶紧闭嘴,别再把村里的事情向这四个知青抖搂了。 宋老太看了一下天色,快刀斩乱麻地说,“这我是真不太清楚,丫头、后生,大娘还是建议你们去问问村长。我这弟妹脑子不太好,一根筋,总是想起一出来是一出,她的话不太能信,你们别听了她的话就空欢喜一场。” “你们不是还欠缺东西呢?我看天色不早了,赶紧去采买吧,不然晚上回山神庙的路可不好走,注意靠着山走,别走路的外边,不然容易掉进沟里去。” 迅速切断了话题,送走了四位知青。 宋老太把卖竹筐竹篓这些换到的钱清点了一遍,往口袋里一揣,见刘二环也学着她数钱,气得牙根痒痒,“二弟妹,你总嫌我说你不长脑子,可你做事和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真的经过一下脑子?” 刘二环被宋老太的突然变脸吓了一大跳,她往后撤了几步,这才撑着腰说,“我怎么了?大嫂我和你说,我又不是你儿媳妇,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训我!” 宋老太气得咬牙切齿,“你要是我儿媳妇,现在早就一个大嘴巴子刮在你脸上了。” 刘二环:“?” 同宋老太吵吵闹闹这么多年,刘二环还是第一次见到宋老太这么生气。 看宋老太的表情,刘二环心里直发怵,她估摸着宋老太要是手里有针线的话,都要把她的嘴给缝上了。 “不是……大嫂,我咋了?你和我明说啊!”刘二环此时此刻心虚极了。 宋老太看刘二环是真的蠢得清白坦荡、蠢得毫无心机,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些备用粮是能动的吗?几个知青来了就配动备用粮?” “那备用粮是全村人都因为天灾没饭吃的时候才能动的。你这馊主意出的,要是让李坷垃知道是你说的,你能有好果子吃?明年开春生产队上分活儿的时候,你就等着做最脏最累的活儿吧~” 29 第29章 vip-13 ◎平平的腔调就像是进城的鬼子一样。◎ 宋天蒙在屋子里把宋老太和知青们以及后来来的刘二环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完之后,宋天蒙就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天蒙山下的老百姓的日子已经过得这么艰难了么? 是只有天蒙山下的百姓日子过得艰难,还是普天之下的老百姓日子都过得艰难? 宋天蒙闭上眼睛,神念以天蒙山为中心,一寸一寸地铺展开去。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宋天蒙才将铺陈出去的神念悉数收回,她没想到情况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境地。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在朝着美好生活努力奋进,可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 甚至可能,努力过后得到的,是苦果。 宋天蒙一个晃神,灵魂就上了天蒙山,出现在了那处石壁前。 来这处石壁前供奉的人有不少了,拿的东西都是些面食做成的替代物,并不是传统中那些三牲贡品。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3节 不过宋天蒙从来都不注重贡品是什么。 在她眼中,比贡品更重要的,是诚心与香火。 在壁画上轻轻点了一下那捧着松果儿的红松鼠,一道红光就嗖得一下从远处窜来,险些直接撞倒在宋天蒙身上。 “神女,您召我!” 宋天蒙微微点头,看向红松鼠,问,“小红,你们松鼠一族,现如今有多少能幻化成人形?” 小红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最终才清点出一个数来,“现如今有四十七个了,不过平时都不幻化人形,麻烦得很,还得添衣服穿,衣服哪有自己这一身皮毛穿着舒服?” “四十七啊……也够用了。”宋天蒙感慨一句,眼前的小红是天蒙山上第一个被点化了灵慧的松鼠,几百年过去,松鼠一族也在天蒙山上形成了气候。 按照松鼠一族那爱囤积物资的天性,想来要不了多久,松鼠一族的仓廪就会多到让人眼红。 宋天蒙同小红商量说,“现如今山下的百姓度日艰难,最是缺少各种粮油食物。我打算,让你那些能幻化成人形的子子孙孙下山去,化作走街串巷的货郎,拿你们这么些年囤积下来的物资去同老百姓换些东西,好帮助天蒙山下的百姓度过这段艰苦的日子。” 小红当场便答应了下来,“不用换,直接给他们家家户户送些粮食不就够了?老兔子都把她的子子孙孙送下去了,我送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宋天蒙一看小红是真打算这么做,立马制止,“切莫如此,万万不能开这无功受禄的先河。如若帮他们养成事事都不靠自己的性子,以后他们家里发生丁点儿问题都要求上来烧香祷告,我们真就要事事都顺遂了他们?” “山下的百姓现如今正处于倾尽资财也换不到粮食的困境,你拿出松鼠一族积攒这么多年的粮食来去同他们换,已经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若是让他们不劳而获,以后恐会滋生一些歪风邪气,不利于人道传承。” 小红乖乖俯身拱手,“小红受教了。” 宋天蒙含笑颔首,“且去做吧,就天蒙山周遭这些村子即可,出了天蒙山地界之外的地方,就莫要去了。人心难测,我是天蒙山的山神,只需要庇佑天蒙山一带的百姓即可。” —————— 这一天,林场村就来了一个身形佝偻,头上还顶着一个帽檐宽大的大草帽的瘦小老头子,说话像是抽了几十年老烟一样沙哑,腔调虽然是天蒙山这一带的方言,可听着十分别扭。 但是没有村民在意这瘦小老头子的方言别不别扭。 大家的眼神都快粘在那货郎身上挑着的扁担里了。 李坷垃他婆娘是第一个撞见这货郎的,她趁货郎不注意,轻手轻脚地掀开那货郎用来盖住箩筐的布瞄了一眼,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都激动得打摆子。 “嘶——” 她看到了什么? 黄澄澄的小米! 全都是黄澄澄的小米! 小米那么金贵,全家老小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喝几次小米粥,秋收之后生产队里分到家家户户的小米不过两三斤,正月里喝几回就没了,一年到头只能不断地回味那小米熬成米油的美味。 现如今这货郎竟然挑了这么多的小米来卖了! 李坷垃她婆娘一把就把货郎拽进了家里,还顺手把院门给关上了。 她一脸警惕地问,“这位老叔,这小米怎么来?” 瘦小的货郎就是小红派出来的一只松鼠幻化来的,它们下山之前,自家老祖宗已经去城里的粮店和废品收购站探过路了,查到了小米的价钱和各种废品的价格。 货郎当场就汇报了出来,“小米的价格和城里粮店的价格一样,六毛钱一斤,不过城里粮店的价格要粮票,我不要粮票,给钱就行。要是钱不够的话,可以用家里的一些废品换,锅碗瓢盆这些都行,只要是废品收购站收的,我们都收。” 李坷垃他婆娘是个回过日子的,家里哪能攒的下破烂?稍微攒个一小堆,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拿去废品收购站换成钱。 这会儿让她在家里找点废品出来,那还真不容易。 不过她手头的钱可不少。 又掀开货郎盖着箩筐的布看了一眼,李坷垃他老婆下定了决心。 家里正是缺衣少粮的时候,眼看着腊月和正月都没法儿顿顿吃干饭了,可不得赶紧买点粮食? 得再添三十斤小米! 有了这三十斤小米,全家老小就能过个舒坦年了。 李坷垃她老婆回屋数了十八块钱出来,递给货郎的时候,她的心都在滴血……攒这十八块钱可不容易啊! 天知道她需要卖多少废品才能换来这么点儿钱! 可是想想要是不买粮食,一家老小过年的时候都别想裤子里宽裕些,就只能忍着心头滴血的痛把钱给递出去,“老叔,我买三十斤的。” 货郎从腰间拿下一杆秤来,称了三十斤的米,连米袋子都没拿,直接给倒进了米缸里。 李坷垃他老婆看着这可遇而不可求的货郎要走,心里实在舍不得,“老李!爱华!你们出来一下!” 李坷垃和他儿子李爱华已经就着花生米喝上酒了,父子俩都好这一口。 花生米是给谢春耕夫妻俩办丧事之后,老谢家给李坷垃回的礼,回了好大一包的花生米,就是为了回报李坷垃帮着张罗谢春耕夫妻俩这丧事的情分,酒是隔壁镇上酒坊里买的,虽然酒味儿不算大,但便宜得很,村里人都爱喝一口这个。 听到自家婆娘在院子里喊人,李坷垃赶紧跳下地,掀开门帘伸出一个头去,先是打量了一下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陌生老男人,然后才问他媳妇,“啥事儿?” 他媳妇儿使了个眼色说,“来了卖小米的货郎了,米都是好米,要的价格还不贵,和城里的米价一样但不要粮票,我觉得挺合适的。” “你快去问问你大哥大姐还有三个兄弟家,要不要米,要的话就拿着米袋子和钱过来,六毛钱一斤,想买多少就带够多少的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过了这阵子,谁知道啥时候才能再遇到这货郎?” “爱华,你回屋去穿个袄子,然后跑一趟你姥姥家和你大姨、三姨家,问问要不要,要的话你就找他们拿了钱,妈给他们把米先留下来,等回头货郎走了,村里没什么人关注这事儿了,妈再把米给他们送过去。” 李坷垃他老婆安排得明明白白。 与李坷垃不一样,李坷垃在林场村村长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思维早就培养好了,遇到点事儿肯定首先想到的就是村子里的集体利益。 李坷垃听说能便宜从这个货郎手中买到米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想到家里,而是替那些住在山神庙里的知青们高兴。 李坷垃想着,那些知青们都是城里来的。他们下乡之前,城里的父母肯定不会不给钱,说不定人家那几个知青身上的钱加起来,比整个林场村所有老百姓口袋里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要是那些知青们能从这货郎手里买到粮食,知青们这个冬天应该就难过不到哪儿去了。 可是听着自家婆娘已经把亲戚们都考虑了一遍,不管是他这边的还是他丈母娘那边的,都在他婆娘的考虑范围之内,李坷垃到嘴边的‘大局为重’就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不是圣人。 遇到这种好事,他没办法不带家里人占便宜。更何况这主意又不是他出的,是他婆娘出的,没有大局观的是他婆娘,关他什么事? 李坷垃想通这些之后,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出门去通知他这边的亲戚去了,一辈儿的兄弟姐妹太多,都得通知一声。 不然要是通知了这家不通知那家,肯定会和没被通知到的人结仇。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李坷垃不想结仇。 通知完亲兄弟姐妹后,还有那些关系处得好的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只要是住得近的,李坷垃都挨门挨户地通知了。 一群盼粮食盼得眼睛都快绿了的人听说村里来了卖粮食的货郎,当下就二话不说往外走,都没跟着李坷垃去通知其他人家,而是揣着钱和米袋子直奔李坷垃家,生怕去得晚了就买不到这样的便宜米了。 李坷垃的亲戚多数都在林场村这边住着,而他婆娘的娘家却在六里地之外的郝家村。 等李爱华赶去郝家村把自家姨舅们都通知到时,李坷垃劝来的亲戚已经把货郎肩膀上挑的那两个箩筐里的粮食买干净了,差点把货郎挑来的箩筐都给扯了。 都这样了,李坷垃通知来的亲戚也只有三分之一卖到了粮食,其余三分之二的亲戚要么是家里住得稍微远一些,要么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来买点便宜粮食…… 结果只是这么一怀疑,等他们赶来时,货郎挑来的单子都早就空了! 李坷垃家院子里,货郎的箩筐早就空了,这会儿只剩下货郎一个人像是羊入狼群一样,面对一大群人的盘问,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 而货郎那本来就听着有些别扭的口音,这会儿越发别扭了,平平的腔调就像是进城的鬼子一样。 【作者有话说】 抱歉,我成了鸽鸽了,明天争取3-4更,相信我,flag先立在这儿! 30 第30章 vip-14 ◎深刻怀疑谢招娣是不是吃错药了。◎ 天蒙山上的松鼠一族个个都是勤俭持家的能手,他们从小到老,受到的教育都是危机教育—— 对于整天窝在树洞里不怎么爱出去的小松鼠,老松鼠们都是这么说的: “万一不囤好粮食,冬天来了没有吃的可怎么办?” “晴天不出去囤粮食,雨天雪天吃什么?” 对于年轻惫懒不爱动弹的小松鼠,老松鼠是又是这么说的: “年轻的时候不多囤点粮食,老了之后喝西北风去?” “你这么年轻,怎么好意思不多囤粮食?” 而对于那些适婚年龄的松鼠,老松鼠们就开始了更猛烈的洗-脑: “你囤的粮食不够多,哪有母松鼠能看得上你?” “你连个粮食都不会囤,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哪家公松鼠眼瞎了才会娶你?” 天蒙山上的松鼠都是这样一年一年过来的,从小时候就开始被洗-脑,一直洗-脑到结婚之后,已经养成了囤积粮食的惯性,并且发自内心地认为松鼠老祖宗说的都是对的。 再然后,这些被成功洗-脑的松鼠就加入到洗-脑队伍中来,开始鞭策新的小松鼠好好囤积粮食。 世世代代这么多的松鼠,全都在兢兢业业囤积粮食,而它们又能吃多少? 吃不完的粮食就存在了老松鼠小红的仓库洞天中。 只有小红知道,囤积的粮食已经足够漫山遍野的松鼠吃上几百年了,可小红心里怕啊……她怕自己把这消息放出去后,松鼠们好不容易养成的优良传统被抛弃了怎么办? 她仓库里的粮食再多,那也不够世世代代坐吃山空。一旦养成坐吃山空的坏习惯,以后再想重振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那可就难了。 除了小红之外,其它的松鼠根本不知道自家老祖宗已经囤积了多少粮食,它们只知道要是哪家倒霉,辛辛苦苦囤了一整年的粮食被山下住着的坏人或者是林子里荡来荡去的坏猴儿、亦或者是四处偷盗劫掠的坏老鼠们给连窝端了之后,也不用担心冬天会不会饿死。 只要去找老祖宗哭诉哭诉,能掐会算的老祖宗就会看自家这一年是否过得勤勉,要是勤勉一年却遭了无妄之灾,老祖宗是会给补齐过冬用的粮食的。 可要是被老祖宗查到这一年并没有勤勉囤粮,那就别想得到老祖宗的接济了,甚至可能被老祖宗驱逐出天蒙山一脉的松鼠家族,成为众鼠唾骂的流浪鼠。 如今老祖宗突然说得了山神娘娘的法旨,要开仓放粮,救济山下的老百姓,虽然好多松鼠心疼自己攒的粮食,心里有些不太乐意,可是它们嘴上不敢有丁点儿怨言。 山神娘娘给它们提供了安家落户之地,它们攒的粮食也是山神娘娘的馈赠,如今山神娘娘交任务给它们,它们能不好好做吗?万一惹恼了山神娘娘,引得山神娘娘发怒,来个天崩地裂可该怎么办? 幻化成人形的松鼠货郎在天蒙山下的村庄里走街串巷地叫卖,手里还摇着个拨浪鼓。 村里人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在街上远远近近、来来回回的响,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心里琢磨着是哪家小孩在街上玩呢! 可总归有几个人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比如谢招娣。 谢招娣和马来春从山上割草回来,远远就听到了有人敲拨浪鼓的声音。 那拨浪鼓的声音似乎有魔力,明明还没有看到敲拨浪鼓的人在哪儿呢,拨浪鼓的声音却好像是就在耳边一样‘噔噔噔’地响,吵的人双眼发晕脑袋疼。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4节 马来春心里惦记着娘家房子翻新的事儿,中午过后才让宋清江去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搭把手的,这会儿就算拨浪鼓怼到她的耳朵跟前,她也没那个心思。 谢招娣却不一样,她娘家一没像马来春的娘家一样塌了房子,二没像芦花开的娘家一样出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儿,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妈来打过一次秋风,可她哪有接济娘家的胆子? 自那回事儿之后,她妈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估计是气她不接济娘家。 可她妈怎么就不想想她的苦衷?她看着像是日子过得轻松的?似乎也不是特别难,可野番薯的事儿敢告诉别人吗? 自家二婶刘二环天天都来溜达窜门,可全家把野番薯的事儿捂得严严实实,愣是连个野番薯的味儿都没有让刘二环闻到。 谢招娣想着,回头和自家婆婆商量一下,天冷了,往灶膛里丢几个野番薯进去烤吧,这天儿最适合吃烤番薯了。 想想烤番薯的香气,谢招娣的嘴里就开始疯狂地分泌口水。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又瘦又小的货郎挑着扁担走过来,顺口就问,“哎?货郎?好久没见着有货郎了!那个货郎,你卖什么东西的?” 松鼠货郎声音沙哑,“米,黄澄澄的小米和白花花的稻米,妹子要不买点儿?” “啊?小米和稻米?” 谢招娣一惊一乍的,把心里惦记娘家的马来春也给喊回了神。 妯娌俩快走几步,赶到松鼠货郎跟前,一人掀开一个箩筐上盖着的布,差点被那一看就是好东西的米给看晕了眼。 “乖乖……” 马来春一把盖住那块布,神色紧张地打量了一圈儿四周,见没人看到,这才把货郎拽到路边的小胡同里,问,“叔,这米怎么卖?” “都是六毛一斤,只要钱不要票,你们要是没有钱,拿家里的废品换也行,和废品收购站收废品的价钱一样。” 马来春是知道粮站*的价格行情的,她一听就知道这货郎卖米的价格不贵,心里当下就有了决断。 “叔,你跟我走一趟吧,我回家去取钱。我打算多买点粮食,冬天大家都吃饱一点。” 谢招娣心下想问马来春一句,“大嫂,你现在吃不饱吗?”顿顿都有蒸好煮好的野番薯,虽说吃得有点腻味,可全家都已经不饿肚子了啊! 马来春察觉到了谢招娣目光中的疑惑,同谢招娣解释说,“我替我娘家也买一点。我娘家房子塌了,把米缸面缸都埋土里了,原先四处借粮过冬,现在遇到货郎卖,我替我爸妈买一些,回头给送过去。” 说是替娘家买一些,实则马来春是动了给娘家买一些的想法,她只是不想让谢招娣直到她接济娘家,不然指不定哪天谢招娣就拿这事儿咋咋呼呼的搞风搞雨…… 娘家生养自己一回,如今房倒屋塌,嫁出门的闺女因为婆家的事情也不少,这才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娘家帮忙,心里已经够愧疚了,哪能真就一点事情都不做? 她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怎么对得起父母的生养之恩? 谢招娣不像马来春一样是个心思深的,她的心浅得很,听马来春说是替娘家买一点,就真认为马来春是要替娘家买。 她也动了给娘家买点粮食的心思。 都是给娘家做闺女的,自己又没缺胳膊少腿,怎么能矮马来春一头? 马来春有好事就想着娘家,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以后岂不是要被人数落说不如马来春孝顺? 谢招娣搓了搓手,同马来春说,“我也替我娘家买一点,我爸妈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前还因为家里缺粮来找我呢!可惜咱的日子也不宽裕,我都自顾不暇了,哪敢分一些给他们?现在看到便宜卖粮食的,不能忘了娘家。” 马来春:“……” 谢招娣什么都好,就是事事都喜欢学她,偏生还学不到精髓。 只希望自家弟妹这回聪明点,不要再好心办了坏事。 松鼠货郎听着这俩人间的大闺女遇到好事儿还想着娘家,心里一阵热流涌动,他也想到了他的大闺女。 他的大闺女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来着,不管囤积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他送一些。 只可惜那个大闺女是个没有慧根的,老祖宗点化了三次都没开了灵智,就算有他找老祖宗求来的灵草续命,也只活了三十多年,现在早就变成了一堆黄土。 松鼠货郎眼眶发热,哑着嗓子说,“行,你们看看要多少,我先紧着你们来。” 马来春和谢招娣把松鼠货郎引回了家里,又把这事儿同宋老太一说,宋老太把怀中抱着的小外孙女往炕上一放,立马就出来看了。 “乖乖,真是米,小米看着赛黄金,大米看着赛白银,买!” 马来春有些局促地说,“妈,我打算替娘家也买点……我娘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要是不给想办法凑凑粮食,这个冬天不好过。” “替?”宋老太深深地看了马来春一眼,说,“各房的日子都是各自在过,你想怎么花你攒的那点儿钱都行,我还能拦着你么?” 谢招娣原先还有些紧张,她怕宋老太不同意,可这会儿看宋老太这么开明地同意了马来春替娘家买粮食的事儿,立马就跟着开口了,“妈,我也想替娘家买点,我妈生我一回,我爸养我十几年,我不能不孝顺啊……” 宋老太:“……” 她瞅瞅谢招娣,深刻怀疑谢招娣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老太对这两个儿媳的秉性十分清楚,大儿媳马来春是个立场正心思深的,心里有自己的算计,但做事体面,就算有算计也不会太离谱,二儿媳谢招娣是个耳根软心思浅的,很容易被别人的想法给带跑偏了…… 现在看谢招娣紧跟着马来春说要孝敬娘家这回事,宋老太就知道,谢招娣是学着马来春做孝女了! 要不是马来春懂了动娘家买粮食的心思,谢招娣估计根本不会想到她娘家。 只不过,马来春多半不是替娘家买,而是给娘家买,谢招娣说是替娘家买,那就真是替,肯定不会是给…… 两个都是儿媳,宋老太不想厚此薄彼,哪怕她心里觉得谢招娣多这么一事肯定会闹乱子,也没拦着谢招娣不让,“想买就买,我又不是不让。”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2-3更~ 31 第31章 vip-15 ◎咱们也去给城里人的信仰上香啊!◎ 四十多个松鼠货郎奉了自家老祖宗的命令下山来,去的都是不同的村子,它们原先以为跑个三趟五趟就完事了,然后就能继续回深山潜心修炼去。 山神娘娘的道场开放了聚灵阵法,整片天蒙山脉都是灵雨蒙蒙,不仅是动物植物受益,它们这些开了灵智的小妖更是获益良多。 可是哪能想到,挑一扁担的粮食都不够村子里的三两家人分的! 松鼠货郎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原先他们在深山老林里,三年五载都见不到个人影儿,这会儿下山之后,直接被一群老姐姐老妹妹们给挽着胳膊拽进了院子……实在是吓人的紧。 村民们觉得这种品质好还便宜的粮食可遇而不可求,纷纷呼朋唤友召唤亲属,恨不得全家就把货郎扁担里挑的粮食给买空。 有人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疑惑了,拽着松鼠货郎的胳膊问,“老叔,你们是从哪边来的?我听说全省范围内都闹饥荒啊,你们咋还有富余的粮食拿出来卖?” 松鼠货郎一脸犹豫,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能不能说,只能赶紧用千里传音的法子请自家老祖宗出来拿主意。 小红听了之后,当场就给了批复——能! 山神娘娘做善事,可以理解为是救苦救难,可也不能深藏功与名啊,山神娘娘也需要香火供奉的! 见松鼠货郎不说话,问这问题的人心里也慌了,她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子,“老叔,这问题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就不回答了吧……我知道现在上头不让我们做买卖,管这个叫投机倒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举报你们的。” 松鼠货郎还了这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然后才说,“我们是天蒙山上山神娘娘派来的。” 上一秒还挤眉弄眼的妇女这一秒就像是被一双神奇的大手突然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想说一个‘啥’,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却硬是挤不出来,差点发出鸡叫的声音。 松鼠货郎冲这个妇女眨了眨眼,说,“替我们保密,免得惊了普通人。” 妇女失魂落魄地点头,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兴奋得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乐得一蹦三尺高。 她现在这也算是搭上山神娘娘的线了吧!都同山神娘娘派来救苦救难的小神仙们说过话了! 真是得感谢感谢自家十八辈祖宗啊,肯定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道? 这位妇女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矛盾,她太想把这个秘密分享给身边的人了,可是又怕泄露了天机,被山神娘娘给降下一道雷来劈死灭口。 可又不是只有一个松鼠货郎,有这好奇心的也不止这妇女一个。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风还是老松鼠小红故意吹出来的……等松鼠货郎们把天蒙山周边这么多村子里的生意都做完后,“货郎是山神娘娘派来的”这种传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宋老太也从马来春嘴里听到了这种传言。 马来春问宋老太:“妈,你说这事儿是真的不?” 宋老太咂摸咂摸嘴,“我估计是真的。除了山神娘娘之外,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都明晃晃的和上头对着干了……而且之前的货郎天天在村子里转悠,自打家家户户都不缺米之后,货郎们一下子就消失了。来春,你就不觉得,那些货郎说话有点别扭?听着像是咱家振西振北刚学会说话时的咬字。” 马来春想了想,还真是,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心头就是一凛,“妈,我看那些货郎们都不年轻,会不会是年龄太大牙都掉光了的原因?” 宋老太冷笑一声,问马来春,“你没看到那货郎的牙口比你的都好吗?锃光瓦亮的!” 马来春:“!!!”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唰地一下就起来,“妈,妈,妈,妈,妈!那你说那些货郎是!你别吓我啊,我这人不经吓!” 宋老太白了马来春一眼,“这有什么好吓的?那是山神娘娘派来的,应该也是仙家。你想想山神娘娘的壁画上,点化了多少的仙家?仙家都是好的,有什么可值得怕的?” “来春,你去准备点香烛,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凑个五样,赶明儿我再上一趟天蒙山,给山神娘娘烧点香去!” 马来春一想,确实得去!还是自家婆婆想的周到! —————— 与宋老太想法一致的人家不在少数,而且有人行动得更快,听到这传言之后,回家就准备贡品,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人家就拎上香烛和贡品上山去了。 等宋老太拎着东西赶到天蒙山那处山神壁画前时,各式各样的贡品已经摆满了,烧完的香灰都攒了满满一堆。 宋老太还看到了事事都爱和自己争个先后的刘二环,这回居然来得比她还早,已经烧上香在一旁厚着了,等香烛燃尽,供奉着的贡品是能带回家去的。 刘二环就在边同人唠嗑边同人等香烛燃尽,见到宋老太和马来春上山来,她随口就挤兑了一句,“哟,大嫂,你怎么现在才来?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 宋老太:“……” 一个白眼翻过去,她恭恭敬敬地把贡品都一一摆好,又把香烛点上,这才走到刘二环跟前,往下坐的时候,一屁-股朝着刘二环撅过去,险些把刘二环撅了个大马趴,然后她瞅准了刘二环腾出来的空位,直接坐了下去。 “供奉山神娘娘,靠的是心诚,不是谁来得早谁来得晚。” 宋老太阴阳怪气了刘二环一句,施施然地坐下,同那些刚刚与刘二环聊得正好的人说,“你们刚刚聊到哪儿了,继续聊啊,让我也听听,刚刚看你们聊得可热闹了。” 同刘二环聊天的那人同宋老太也熟悉,知道宋老太和刘二环这对妯娌就是冤家,压根没把宋老太和刘二环那点儿打闹放在心里去,她继续说: “我听说啊,是上头有人查这些粮食的来源了。据传,是有村子里的人透了个口风给城里的亲戚,可城里的亲戚下来之后却发现那货郎找不到人了,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儿报到了派出所。” “据说,报案的那人在派出所里有关系,想借派出所的手把货郎找出来,好继续买粮食……可是那些货郎来得蹊跷,走得也迅速,谁都找不到。已经有人在村子里走访了,可是谁家敢说实话?都说没见过货郎,把县城里下来的人也给弄了个没脾气。” 宋老太越听越是脸黑,“这城里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找不到货郎就去派出所报案,损人不利己的黑心玩意儿。就看不得老百姓好是不是?” “山神娘娘庇护山脚下的老百姓,那是因为老百姓一直都供奉山神娘娘,他们城里人给山神娘娘烧过一炷香没有?啥都不做就想找货郎买粮食?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宋老太没注意到的是,她们几个老婆子聊天的时候,旁边一个老婆子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那年轻小姑娘长了个圆脸,看着特别喜人,只是听别人讲话,她一句都不说,眼睫毛眨巴眨巴的,相当漂亮。 而这个年轻小姑娘就是从县城里来调查这传言的干事。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5节 县城里的领导也是急坏了。 乡村里的老百姓可是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的,他们哪怕分的粮食不多,可还有自留地里产出来的粮食填补着,好歹饿不死,可城里靠着买供应粮吃的老百姓日子就难过了。 供应粮的价格是固定的,倒是没怎么涨,可粮站里总是没货,偶尔来一些米面油过来,可都没等到老百姓听到风声,就被粮站内部的人给分完了,只有一小部分的米面油能落进老百姓手里。 听说天蒙山脚下的村子里有货郎便宜卖米之后,县里的领导就动了心思——要是能抓住货郎,盘问出这些粮食是打哪儿来的,或许县里的饥荒问题就解决了。 于是乎,派出所的人乌央乌央地下来了,在各个村子里转悠了好几圈,连货郎的影子都没见过,败兴而归。 县里的领导又派人来专门走访调查了一趟,听说货郎是天蒙山上山神娘娘派来的,也不管上头要不要求破-处封建迷信了,他直接就把自己的秘书派了下来。 要是山神娘娘真能解决县里粮食紧缺的问题,县里的领导愿意年年都来给山神娘娘磕头烧香。 县领导的秘书听村里的一群老太太们聊完机密之后,找了个理由就同她老姑告别下山去了。 她狂蹬自行车,把自行车的链条都擦出了火星子,紧赶慢赶才在天黑前回到了县城,直奔领导办公室,把已经倒了茶水洗了茶杯打算下班的领导堵在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领导,我打听清楚了,不管是哪个村的人,都说货郎是山神娘娘派下来的,我也问了我老姑,我老姑说她问过货郎,这是货郎亲口说的。” 县里的领导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县里的领导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准备准备,我们也去拜拜这天蒙山的山神娘娘吧。希望山神娘娘慈悲,不要只庇佑山脚下那几个村子里的人,我们县城也在天蒙山的山脚下啊……” 女秘书弱弱地说,“我听我老姑和村子里的几个大娘说,山神娘娘庇护的是时常上香的,和住的远近没啥关系。咱们县城里都在破除封建迷信呢,我估计没人信天蒙山的山神娘娘吧……” 县里的领导脸色难看。 那女秘书继续说,“山里人信山神娘娘,山神娘娘给解决了问题,城里人信什么?咱们也去给城里人的信仰上香啊!” 县里的领导脸色铁青,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咱们可都是无神论者!” 【作者有话说】 咕咕咕咕咕,我又鸽了1-2章,抱歉,明天补…… 32 第32章 vip-16 ◎要捅出个天大的篓子来了◎ 林场村的人之所以对山神传说深信不疑,那是因为确确实实得到了山神的好处。 只要养着兔子的人家,都有过被山神托梦的经历。 可是县城里的人都没有这段经历,好多人都是只知道有天蒙山这个地方,却从未来过。 城里人都高高在上的,哪里看得起乡下泥腿子扎堆儿的地方? 县-领-导此刻也在将信将疑。 他比谁都清楚,上面破除封建迷信的决心相当大,他要是真去拜了天蒙山的山神,估计他就不用在现在的位置上干了。 可县城里已经传得满城风雨,都知道天蒙山的山神派了货郎出来卖给老百姓粮食,好多县城里的人都动心了,打算偷偷带着贡品去天蒙山一趟,看拜一拜山神,能不能也让山神庇佑下,派个卖粮食的货郎出来。 县-领-导犹豫了好几天也没拿定主意,倒是有不少城里人上天蒙山拜过山神之后,下山的路上就真遇到了流传中的货郎,便宜买到了几十斤的粮食,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就回城了。 亲眼见到有人真买到了粮食,那些还在观望中的人彻底坐不住了,发了疯一样往乡下赶,经过林场村之后直奔天蒙山而去。 可并不是所有人在拜过山神之后都能遇到货郎。 县-领-导家侄女儿也喊着七大姑八大姨上了一趟天蒙山,还喊了十来个精壮力气大的男人,打算买个几百上千斤的粮食回县城去。 她们烧了最粗最长的香,各式各样的贡品七七八八摆了一大堆,可那些香烛愣是一支都点不着,贡品也是刚摆下就被刮了一层的灰土。 “这,这,这,这地儿是不是有点邪性啊!”有人心里已经害怕上了。 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烧香都烧不着的。 又有人说,“是不是这山神娘娘,对咱家有意见啊……” 藏在壁画里的小红确实对这一家人有意见。 都不用掐算,只要开上慧眼看看这一家人头顶那乌漆嘛黑的晦光,就知道这一家子里没一个好东西。 山神娘娘才不要这些恶人的香火! 县-领-导的侄女儿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轮番上阵,挨个儿把那些香烛点了一遍,平时一点就着的香烛这会儿像是变成了泥捏的,火柴烧掉几十根也点不着一炷香。 “呸!这是什么狗屁山神!不识好歹!” 县-领-导的表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 藏在山神壁画里的小红眼珠子都气圆了,“什么!敢骂山神娘娘!我看你是大难不临头不知道什么叫悔改之心!天机不全,没人清算你们身上的孽债因果,真就以为举头三尺无神明,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红当下就掐起了法诀。 原先这一片还是只刮风,而且风也不算大,只是吹起来的灰土把那些贡品弄得脏不拉几没眼看。 这会儿却是直接刮起了狂风! 山林里的树木被刮得呼呼作响,好像是有山鬼藏在林中呼啸,地上飞沙走石,吹得人连站都站不稳。 小红却觉得不解气,还给一直都藏在后山里酿酒的老猴子传了一道口信儿,让老猴子派它那些喜欢惹事儿的猴子猴孙们过来,好好惩治一番这些不仅不敬山神,还对山神口出狂言的恶徒。 县-领-导的侄女一行人个个都被风沙迷了眼,还被狂风吹得站都站不稳了。 前不久还阳光普照的天气这会儿突然就阴沉下来,乌云汇聚,还见鬼一般,在这大冬天地打起了雷! 山神壁画前的一行人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个个都被吓破了胆,刚刚又是吐唾沫又是口出恶言的那位大姐更是吓得双腿发抖,差一点就尿失-禁了。 “走,走,走!快点下山!” “这地方不能待,实在是太邪门了!” 一群人拔腿就跑,连那些贡品都来不及收拾。 可风实在是太大了,口出恶言的那人一不留神就被石头拌了一下,当场扑倒在了路上。 更可怕的是,身后突然出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哄哄的。 县-领-导的侄女儿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凸出来,她大吼一声,“快跑!” 平时走两步都不愿意的人,这会儿却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长几条腿。 跑得快的人已经冲下了半山腰,跑得慢的人却是被后面追来的猴群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猴子们有的是丢石块的,有的是丢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烂果子,砸人身上就是一滩臭烘烘的浆糊糊…… “啊!!!!!” 县-领-导的侄女都快疯了。 等她们狼狈地跑下山,呼啸的狂风戛然而止,阴沉的天气也渐渐放晴,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又重新显露出了身形。 …… 这一行人越想越气,回到县城之后,都没有顾得上收拾身上那狼狈的样子,直接就堵上了自家那位在县政-府当领导的亲戚的家门。 一群人哭哭啼啼地诉说了一大通,听得县-领-导都傻眼了,“真有这么灵验呢?” 他侄女都快气死了,“二叔!这哪是灵验了!这是邪教!一定得严打!一定得破除封建迷信!” “就是!为什么别人家去了都能买到粮食,我们去了之后就要被欺负?那山神一定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是邪神!” 说话这位是被石头砸了脑袋的,虽然没有被砸出个血窟窿来,却肿了好大的一个包,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的。 县-领-导心疼自家亲戚,也想试探一下那山神是不是真的这么灵验,当即就横下心来,拍板道:“你们都赶紧回家去拾掇身手吧,这个样子出去怕不是会被别人给笑话了。” “我去联系民兵连,带上几门大-炮去,把那山神壁画给炮轰了!看看是大-炮厉害,还是山神厉害!” 这位县-领-导心里也有些不信邪。 要是山神娘娘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不保佑这一方土地上风调雨顺?天蒙山脚下的那些人倒是信仰山神,可不也遭了饥荒么? 要是这世界上真有神仙,那之前八国联军来侵犯的时候,怎么不见神仙出手? 打跑鬼子的,不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吗? 那个时候,神仙都去哪里了? …… 第二天一大早,县-领-导就亲自带着民兵连的人往天蒙山去了。 不管是不是在和平年代,几门大-炮推在路上,那都是相当亮眼的。 林场村的人听说县里的领导推着大-炮过来了,全都跑出来围观大-炮。 李坷垃原本正在茅房里蹲坑呢,突然听自家儿子说县-长来林场村了,吓得胡乱擦了两下就提上裤子跑了出来,快跑几步追上县-领-导,一脸殷勤地问,“领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县-领-导对李坷垃有点印象,但不多,他语气冷淡地解释,“我听说你们村子里大搞封建迷信,搞什么供奉山神的迷信活动,我看你们是放着好日子不想过,想被拉出去批斗了。” 李坷垃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心虚不已,却也只能强装镇定,从牙缝里硬挤出一点笑容来,说,“领导,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都是谣言!都是谣言!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年年种地交粮都是咱们县的优秀集体排头兵,怎么可能会搞封建迷信活动呢?肯定是有人泼脏水,诬陷我们。” 县-领-导心里冷笑,他都派秘书来亲眼看过了,还能有错? 这个李坷垃也是一个欺上瞒下的,难堪大用,以后要是想竞选镇上的干部,那就趁早歇了心思吧……他这一关,李坷垃都别想过! “李村长,既然你都来了,那就由你来带路吧!我还没上过天蒙山呢,不知道天蒙山的山神壁画该怎么走,你在前面带路。”县-领-导吩咐说。 李坷垃唯唯诺诺地应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几门刷了黑漆的大-炮,又提着一颗心往那儿县-领-导:“领导,这些大-炮,是用来干什么的?” “破除封建迷信,炸了那山神壁画的。” 李坷垃腿一软,当场就给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组织县-领-导做这没脑子的事儿,可话还到嗓子眼,李坷垃就看到县-领-导的那眼神。 他打了一个哆嗦,再多劝阻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在心里呼唤山神娘娘,希望山神娘娘能够听到他的心声,赶紧做准备,省得被那大-炮给崩着。 至于“山神娘娘和大-炮谁更厉害”这个问题,李坷垃压根没想过。 越是往山上走,李坷垃的腿越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当年领着鬼子进村的汉奸…… 山神壁画距离天蒙山脚下并不算远,李坷垃也没有胆子带着县里来的领导干事们绕路,只能苦着一张脸走在前面,心里盼着山神娘娘不要同自己计较带路的罪恶。 因为心里太过担忧的缘故,李坷垃感觉都没走几步呢,山神壁画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县-领-导眯着眼睛走上前,打量了好几眼山神壁画,嗤笑一声,后退几步,找了个远离山神石壁的安全位置站好,冲掌管着大-炮的民兵一抬手,说,“炸!” 三颗炸弹轰地一下就投了出去,李坷垃拔腿就跑,他家就住在天蒙山下,比这些县城的人更知道山崩有多么危险。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6节 就算山神娘娘不发怒,只是这石壁被炮弹给炸没了,落下来的石头都能砸死一大片的人。 李坷垃都捂住了耳朵,他内心绝望又无助,只觉得这县-领-导要捅出个天大的篓子来了。 万万没想到,下一刻,竟然发生了让他此生都难忘的一幕! 33 第33章 vip-17 ◎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在李坷垃的想象中,那三门大-炮轰在石壁上,肯定是要把石壁给炸个稀巴烂的。 明知道石壁上供奉着的是山神娘娘的神位,县-领-导还要这样炸,这不是不给山下住着的老百姓活路吗? 万一山神娘娘发了怒……李坷垃根本不敢往下想。 然而,预想中那石壁崩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只见那石壁上突然泛起了莹莹的光泽,就好像是天幕倒悬下来一样,在炮弹落在天幕上的那一刻,直接将三枚炮弹都反弹了出去。 李坷垃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远的那三门炮弹,嘴张得老大,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县-领-导也懵了一下,他心里已经开始胆怯了。 这三枚炮弹被反弹到哪儿去了? 要是炸了农田、炸了道路、炸了民居……后果不堪设想! 县-领-导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软了,控制不住地就要往下跪,可是想到自己气势汹汹地来,就这样跪下去,自己的脸该往哪儿搁? “继续轰!” 县-领-导做出了让自己后悔几十年的决定。 民兵连带来的炮弹一枚枚地装进了大-炮里,接连朝着石壁发射了过去,然后又接连被石壁反弹开,消失在了天际…… 李坷垃心中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他知道山神娘娘有应对的方法后,就一点都不慌了。 慌什么?神仙还能被凡人给欺负了? 县-领-导见这石壁连炮弹都轰不开,气得脸色铁青,灰溜溜地带着一行人下了山。 等他回到家时,一进门就看到哭得泪水涟涟的几个叔公。 “侄孙啊!你可要给咱家做主啊!” 县-领-导在回的路上就感觉心神不宁的,右眼皮还一直跳跳跳个不停,这会儿见几个平时很少出门的叔公都从老家赶到县城里来了,心里的不安越发严重。 难道是老家出什么事了? “三叔公,您先喝口水,有话慢慢说。是咱家有谁被欺负了吗?” 三叔公眼泪汪汪,“侄孙啊,我哪能喝得下去水?咱家的祖坟都被给炸了!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黑心坏种,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绝户玩意儿,怎么能这么坏啊!那么大的一片地,专门挑着咱家的祖坟造作,咱家埋着先人的那两亩地,被炮弹给轰了一遍,你太爷爷的棺材板都被轰成碎片了,也不知道你太爷爷的骨头有没有保住啊!” 县-领-导傻眼了。 祖坟被炮弹给炸了? 他突然觉得后继发凉——难道这就是山神娘娘的报复? “叔公,您详细说说,咱家祖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县-领-导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别看他在县城里住了这么多年,天天学习破除封建迷信的文件,甚至还拆过几个庙,可拆庙的事情都是下面人动的手,他只是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再说了,全国各地拆了那么多的庙,也没听说什么地方闹出大事儿来,所以大家拆起庙来都不存在害怕心理,还觉得是终于要把这压在人民心上的一座封建大山给拆走了…… 可祖坟哪里能和那些普通庙相比? 祖坟里埋着的都是同自家有血脉关系的亲人啊! 自古以来都有祖坟被破坏殃及后人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的真伪已经无法考证,可谁能说那些故事就一定是假的? 真当古人都是吃饱饭没事做撑的?故意编这些离谱的故事来作弄后人? 县-领-导脑门上的汗已经渗出来了,他根本不敢想象要是自家祖坟被动了之后,会给自己的官运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三叔公老泪纵横,“托你的福,咱家里这几年都新修了房子,住得地方里祖坟稍微远了些,所以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祖坟那边。” “今天是突然听到轰轰轰的声音,吓得全村人都赶紧往地窖里钻,还以为是鬼子又打过来了。后来是住得离咱家祖坟不远的朱老三跑过来说咱家祖坟被天上掉下来的炮弹给炸了的事儿,我们才赶过去。” “那黑心坏种实在是太猖獗了!侄孙啊,你一定要把这个黑心坏种给抓出来!我们不能让老祖宗受这样的窝囊气!” 县-领-导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他不想同自家叔公说那炮弹是自己带人打出来的,说了之后肯定要被这几个又倔又犟的叔公臭骂一通,还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如今之计,只能先把这些叔公们都给哄回去,然后再好好想对策。 那天蒙山的山神娘娘这么灵验,要是把天蒙山变成采石场,把天蒙山给挖空,这天蒙山的山神是不是就挪窝了? 把老家来的叔公们都哄回去之后,县-领-导就坐到了书桌前,好好筹划着建一个采石场的事情。 全国各地都在斗志昂扬地发展工业,自己管理的这个县城也需要推动一下基础建设了。 想搞基础建设,没有石材原料怎么行? 想要石材原料,可不就得去天蒙山上开采? 等渡过眼下的难关,老百姓们多半也是要修建房子的,回头也需要大量的石材。 只要把天蒙山上的采石场建设起来,天蒙山上那山神娘娘迟早得搬家! 县-领-导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人定胜天’四个字,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最终才安稳下心神来。 等到了晚上,因为白天太过费神的缘故,县-领-导早早就洗漱完躺下了。 只是他才闭上眼睛不到十分钟,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脚脖子拽了一下一样,整个人就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被一双他看不见的大手拿捏着搓扁揉圆,捏成一个绿豆大小的粒儿,直接按在*了他床头靠着的那堵墙里面。 他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就像是整个人都被埋在了墙里一样。 他想要大声呼救,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的叫喊,外面的人也都听不见一丁点儿的动静。 倒是他,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爱人打呼噜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县-领-导的爱人醒来之后,感觉身边热得不行,顺手朝着热源摸了过去,结果就摸到了像是火炉一样烫手的自家丈夫。 “你发烧了!” “老赵,你说话啊!” “老赵,你别吓我!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呢,怎么现在你就不说话了?你倒是搭理搭理我,回我一个字也行啊!” 县-领-导的爱人哭哭啼啼地喊了半天,见自家男人的人中都要被她给掐破了,可人还是迟迟都醒不来,立马敲开了邻居的门,借了一辆板车把自家男人送往医院。 同县-领-导一起上天蒙山破除封建迷信的人身上也都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这些人好巧不巧的,尽然在医院碰了头。 县城就这么大,县-领-导的爱人之前就同这些家属们打过交到,见面的时候也都会说上几句话,这会儿见大家都整整齐齐地住院了,她憋不住心里的疑惑,问,“润梅,你们家老郝怎么也住院了?是因为啥啊?” 孟润梅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姐,我们家老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今天早晨起来之后就突然发烧了,人都被烧糊涂了,不管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应我。我不敢找卫生所的医生给看,生怕耽误了老郝的病情,连早饭都没吃就来把老郝送医院了。” “姐,你怎么也在医院?是家里谁住院了?”孟润梅问。 县-领-导的爱人摇头叹气,“是我爱人,和你家老郝一样的情况,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晨醒来就发烧了,我怎么喊他都不答应,估计是烧得不省人事了。” 县-领-导的爱人愁眉不展地问孟润梅,“润梅,你知道他们昨天是干什么去了吗?” 孟润梅有些疑惑,“姐,赵县-长没有和您说?他们昨天实在是太大胆了,居然要炸人家天蒙山山神的壁画!依我看,老郝和赵县-长这次发生这事儿,多半都是天蒙山的山神娘娘发怒了,降下了灾祸来,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这问题。” “啥?昨天老赵带着你们家老郝他们,是去炸山神娘娘的壁画去了?你们家老郝还和你说什么了没?最后炸成了没有?” 县-领-导爱人的声音都拔高了两度,引得整条走廊的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 孟润梅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赵县-长难道没和你说?昨晚老郝回来之后,和我说了三遍,句句不离那天蒙山山神有多灵验。老郝说,赵县-长一共让他打了三次的大-炮,可惜那山神壁画有点邪门,炮弹落在山神壁画上之后就被直接反弹了个无影无踪,也不知道那些炮弹最后都去了哪里。” 县-领-导的爱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她想,她大概猜到为什么老赵家的祖坟会被炮弹给炸一轮儿了。 乡下来的叔公们还指望着这事情赶紧查个水落石出呢? 可这事情能查吗? 总不能说是自家不肖子孙打算用炮弹炮轰山神娘娘来着,结果被反弹了! 眼下只能继续假装不知道这事情了。 县-领-导的爱人脸色阴晴不定地琢磨了半天,又问孟润梅,“我打算这两天就上一趟天蒙山,看看能不能给山神娘娘烧烧香,说道说道,让山神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老赵和他的哥们几个,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孟雪梅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二人在病房里约定好上天蒙山拜一拜山神石壁的事儿,又开始商量拜天蒙山山神需要准备的各种贡品,生怕少供奉上一点,惹得这位小心眼的山神再给记恨上。 只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聊天的这个把小时里,病房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明明上一刻还是冰雪刚刚遮住路面,下一刻冰雪就已经完全没过了脚踝。 34 第34章 vip-18 ◎假客套一下,怎么还当真呢?◎ 住在天蒙山脚下的人都知道,一下了雪,天蒙山就不能上去了,山路又险又陡又滑,上山容易下山难,一不小心从山上摔到沟里去,那可是要命的。 宋振东和宋振南学校里也放假了,兄弟俩窝在家里吭哧吭哧写着作业。 因为有宋天蒙给的那个纠错光环在,宋振东和宋振南现在一做题就知道自己哪里不会、哪里没学懂,再上课时就会认真听老师讲,听不明白的地方还会在课后专程去问,兄弟俩的成绩蹭蹭蹭地往上窜,任课老师都夸这兄弟俩有天赋。 原先宋振南的成绩不如他哥宋振东,可是自打尝到了甜头之后,宋振南学习起来努力多了,成绩很快就迎头赶了上来。 兄弟俩打算寒假期间把之前学过的都好好复习一遍,再把小姑姑宋萍萍当年考大学前用过的书本都翻出来,先预习着。 宋老太嫌宋振西、宋振北、宋振光、宋振明这几个小子太吵闹了,全都撵得不让进自己的屋子,让小兄弟几个去烦马来春和谢招娣去,她把两个热爱学习的孙子唤到了自己屋,还把吃饭用的桌子给腾了出来,让宋振东和宋振南学习。 看着越长越抽条的宋振东,宋老太突然间就陷入了沉思。 那些生在城里长在城里的知识青年都被安排到农村来插队了,自家大孙子读书还有什么用? 可别考上大学之后就被安排到其它山沟沟里种地刨食! 宋老太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可能会成真,搂着外孙女的手略微紧了紧,提着一颗心开口,她同宋振东说,“振东,你现在还想考大学吗?”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7节 宋振东不知道自家奶问这话前心里有过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他只当自家奶就是随口一问,当下便不假思索地回答,“奶,肯定啊,我想成为咱们村的第二个大学生,让你和我爷都再光荣上一回。” 宋老太脸上有了笑,可她的笑却并不是发自内心的。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宋老太脸上的笑里暗藏着苦味儿。 自家孙子肯上进,这是好事,可偏偏上进不一定有出路…… 宋老太拧巴了半天,自己实在说不出劝大孙子不要继续读书的话来,便索性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也把这让人脑袋疼的难题抛给宋振东,至于宋振东的未来怎么选择,他想怎么走,全凭她自个儿。 “振东,奶是觉得,上大学也不一定就是个出路。你看看咱们村来的那些知青,他们都已经是知识青年了,哪个不是城里人?现在连城里人都被安排到乡下来种地了,咱这种乡下家庭的孩子,真能考得上大学吗?” 宋振东被宋老太这话问得一怔,他之前确实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宋老太继续说,“振东,奶是觉得,读书不一定是个好出路了。城里要是能给我们这些泥腿子家庭出来的孩子留个出人头地的空位,这些生在城里长在城里的知识青年会下乡来受苦?” “奶是个文盲,没认识几个字,也没学过什么大道理,只知道鱼塘里要是鱼儿少的时候,没什么鱼儿会想着从塘里跳出来的。只有鱼塘太挤了,鱼儿们才会从塘子里往外跳。” “你小姑姑当时还给奶解释过,说是因为啥洋气少了还是啥的,奶听不懂,一个鱼塘能咋洋气了?又不是外汇商店里卖得进口货。” 宋振东乐了一下,“奶,我姑说的可不是什么洋气,是氧气,物理课本上教这些,我们能活着,全是靠空气中的氧气,鱼儿也一样。” “鱼塘里溶解的氧气就那么多,鱼儿多了的话,分给塘里每条鱼儿的氧气就少了,鱼儿们都觉得憋闷得慌,自然得往外跳,不跳就憋死了。” 宋老太似懂非懂地点头,还顺着宋振东的话茬接了一句,“是啊,鱼儿想要活命,就得跳出鱼塘,可鱼塘外是什么呢?是黄土地。” “鱼儿为了活命跳上了岸离了水,本来是为了谋个活路的,可结果呢?哪有活路在岸上等着鱼儿?有的只是死路一条。” 宋振东被宋老太说得心头沉重,他放下手中的笔,把面前的书本推得远了一些,歪着头看窗外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是啊,前路未明。 他其实早就想到这个了,还因为这个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过,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人,站在时代洪流中,不停地被时代洪流所左右,就算做再多的努力,纵然努力到力竭喋血,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的挣扎罢了。 屋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宋振东的思绪也飘得越来越远。 他在想,要是小姑姑在,或许就能问问小姑姑了吧。 —————— 虚掩着的院门被咣咣敲了几下,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孟红缨家里吗?” 宋老太愣了一下,“是啊?你找谁啊?” “我是县邮局的邮差,有一个叫宋萍萍的人给你们寄来了包裹,需要你们签收一下。” 宋老太像是听到了天音一样,惊喜激动地赶紧往地下跳,连鞋都顾不得穿好,趿拉着鞋就跑出了屋子。 宋振东和宋振南听说自家小姑姑寄回了包裹,也兴奋得往外跑。 邮差的嗓门儿很大,他一嗓子不仅把老宋家的人都从各个屋子里喊了出来,就连住在隔壁的刘二环都听到了。 “呀,萍萍给寄包裹回来了?”刘二环表现得和宋老太一样激动,正在厨房里烧火的她连火都顾不上了,把手里的柴火往灶膛里一塞,拔腿就往隔壁院子跑。 在所有人憧憬期盼的目光中,邮差掀开板车上盖着的油布,露出一个巨大的包裹来,看向宋老太,说,“大婶儿,这包裹太沉了,让男的来抬吧,我反正是抬不动这个,普通男人至少得两个才能抬得动着玩意儿。” 宋老太摆手,“能有多重?我-干了一辈子的农活儿,力气也大得很,我来抬吧。” 没等邮差再开口劝,宋老太那干瘦有劲的手就抓住了巨大的包裹,用力一拖拽! 看着纹丝不动的包裹,宋老太的老脸一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小辈面前丢脸羞红的,还是因为出力太大而给涨红的。 宋老太讪讪地往后一退,指挥看热闹的宋清江、宋清河、宋清湖兄弟三个,“东西有点沉,你们三个干站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抬啊!” 宋清江兄弟三个这顿骂挨得有点冤枉。 年龄最小的宋清湖也是被惯着长大的,他这会儿并没有给宋老太留面子,小声说,“那不是您老人家非要自己上手吗?我们哪敢和您争。” 宋老太看向宋清湖的目光里,杀气腾腾。 宋清江试着拽了拽那包裹,他的力气比宋老太大一点,但也只是拽得那巨大的包裹稍微挪动了一点点……宋清江心里有了数,他看向宋清湖,说,“清湖,赶紧搭把手来抬,妹子不知道寄了什么东西过来,是真的沉。” 兄弟三个齐齐上手,用力把那巨大的包裹往上提,可也只是稍微提高了两三公分,个个脸色涨得通红,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宋清江赶紧向场外求援,“振东、振南,过来搭把手!” 邮差小哥看这兄弟三个拽着包裹摇摇晃晃的,吓得主动搭上了手,连声说,“你们都当心些,当心些,这个包裹是上面特意叮嘱过的,一定不能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过来的,转了一路都没看到哪儿脏了坏了,可不能到家门口了却给摔了,不然我可没办法和上面的领导交待啊!” 刘二环站在一旁听得心痒痒。 她那个上了大学就一走好多年不回家的侄女,到底是干啥去了? 因为什么原因一走好多年不回家? 这次又给家里寄了什么东西回来? 该不会是出了事,别人把棺材板给寄回来了吧! 在刘二环那一脑子不着边际的想法中,宋家三兄弟外加宋振东、宋振南,还有邮差小哥六个人的努力下,终于把那个巨大的包裹放到了堂屋的地上。 邮差小哥如释重负,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个本子来,又从裤子上的大口袋中摸出盒印泥,“大娘,您得在这本子上按个手印,然后我就回去了。” 宋老太心急如焚地按下了手印,明明恨不得这邮差小哥赶紧就走,顺带着把眼前这碍眼的刘二环也给带走,她好关上门来拆包裹,可是这会儿还得说场面话。 宋老太违心地劝邮差小哥,“别着急啊,喝碗水再走吧,外面这么冷!” 邮差小哥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从善如流,“那就谢谢大娘好意了,外面确实太冷了,我也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宋老太:“……”她就那么一说,假客套一下,怎么还当真呢? 邮差小哥跑出外面,把板车上的东西都用油布重新遮好,又从板车里拿出个军用绿铁皮水壶来,同宋老太说,“大娘,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我得赶紧把东西送完回城里去。麻烦您给我灌一水壶的热水吧,我带着路上喝。” 宋老太的笑容立马就真诚了不少,她这会儿也不敢再劝了,生怕这邮差小哥是个听劝的实心眼,麻利地给邮差小哥装了满满一水壶的开水,又把邮差小哥送出门,这才放下心。 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宋老太拍了拍身上落的雪,又跺了跺鞋子上沾的雪,这才发现自己压根没穿好鞋,雪都沿着被踩踏下去的鞋帮子灌进鞋里去了,袜子湿了大半。 不过宋老太顾不上这些,她笑容可掬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包裹,而后目光一一扫过堂屋里的人,最终落在刘二环身上。 宋老太给同样乐呵呵的刘二环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二环,天气这么冷,你咋还不回家呢?我看你家烟囱上的烟都没了,你生火生到一半就不管了?” 35 第35章 vip-19 ◎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刘二环也知道自家灶膛里该继续添柴了,可她心里实在痒痒啊! 不知道那个一去不回的侄女究竟给家里寄了什么好东西? “大嫂,烧火哪有侄女重要?萍萍可是咱们宋家的稀缺缺,不只是你这个当妈的惦记她,我这个当婶子的也惦记她啊!你是不知道,我还因为萍萍这么久不回家急得晚上掉过泪呢!” 宋老太当场反问刘二环,“你觉得我会信吗?” 几十年的老妯娌关系了,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 刘二环整天没心没肺的,她连自家的事情都琢磨不明白,会有心思琢磨这边的事儿? 关于刘二环说出来的这番话,宋老太一个字都不信。 可是看刘二环为了留下来看看宋萍萍寄了什么东西回来,连这种鬼听了都想笑的鬼话都给编出来了,宋老太也不好真撕破脸撵刘二环走。 宋老太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希望借着刘二环的嘴放一点声音出去,让村里人别整天传谣言乱说,把她那好好的闺女传得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拐了卖了。 宋老太心里原先还想着,自家闺女和女婿干的工作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刘二环都已经知道了,邮差也知道了,这事情哪里能瞒得住? 刘二环一个人知道,就差不多等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不如模糊一下重点,带一带刘二环脑子里的思维,争取让刘二环能顺着自己的想法走。 宋老太做出一副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同刘二环说,“行吧行吧行吧,你既然想萍萍,那就留下来看吧。” 马来春给宋老太递来了剪刀。 宋老太拎着剪刀咔咔几下把捆在大包裹外面的绳子给剪开,剥开那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塑料布,里面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容。 最上面的就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奶粉罐子,宋老太一手一个抓起来,开始数数。 “两罐,四罐,六罐,八罐……二十罐,二十二罐,二十四罐!” “振东,帮奶看一下,这奶粉罐子上写的什么字?” 没等宋振东走到跟前,宋振南就笑嘻嘻地抢答了,“奶,这上面写的是强健奶粉,是姑姑给妹妹买的吧!” 马来春下意识地就要来捂自家这二儿子的嘴,可她手里还拿着剪刀,总不能把剪刀插在自家二儿子嘴里,她手忙脚乱一通忙活,最终只舍得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自家二儿子的嘴,剜了一眼。 宋振南看了一下刘二环,讪讪地笑着,“妈,我忘了二-奶奶还在家。” 刘二环:“!!!” 她那核桃仁大的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瞬间就想通了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儿! “大嫂!” 刘二环这气势汹汹的话把宋老太喊得心肝儿一颤,宋老太没好气地说,“喊什么喊?把我吓出个心脏上的毛病来,你负责呢?” 刘二环现在满脑子都是解密出来的兴奋,她才不管宋老太有没有被吓到,就算被吓到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让她这半条腿儿都已经入了土的人改自己的性格? 自个儿都咋咋呼呼一辈子了,这性格怎么可能改得了? 刘二环语气激动地说,“我就说来春生下振北之后都过了好几年了,一直没见她再和清江造小人儿,之前也没听你和来春说要抱养个女娃娃的事儿,怎么突然家里就多了个女娃娃!原来是萍萍生的啊!” 宋老太也没好气地剜了宋振南一眼,她气宋振南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什么大实话都往外秃噜! “咋?振南就是喊了一声妹妹,你就断定那小闺女是萍萍生的?来春抱养回来的闺女,振南不也得喊妹妹?我就说你脑子不好使,怎么想起一出来是一出的。” 刘二环心里笃定极了,她才不信宋老太这牵强的解释,当下还反驳了回去,“这要是来春抱养回来的孩子,萍萍会给寄这么多的奶粉回来?奶粉多贵啊!一般人家哪能舍得给孩子喂奶粉?麦乳精都舍不得!” “别说这几年从没听说你家萍萍给家里的侄子买东西了,就拿这会儿比,振北和振明年龄都不大,下面还有花开生下的两个更小的。这都是萍萍的亲侄子,怎么没见萍萍买回奶粉来给她亲侄子吃?” “这女娃子要真是来春从外地抱养来的,萍萍又怎么会这么关心一个抱养来的不亲的侄女儿?亲侄子都没见她给花过几个钱,抱养来的侄女更别想。所以这事儿啊,答案只能是一个,这女娃子就是萍萍生的。” 宋老太这下可是彻彻底底地高看了刘二环一眼,没想到刘二环居然长脑子了。 “大嫂,快和我说说,咱家萍萍到底是干啥去了?怎么没和家里人说,她就生孩子了?这可真是太伤风败俗了,我们老宋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宋老太冷冷地看了刘二环一眼,用眼神就把刘二环后面想说的那些话给逼了回去。 宋萍萍的学习一直都好,刘二环之前总想让她生的那几个孩子能够在学习上超过宋萍萍,可从来没超越过,更别提刘二环嘴边还总挂这个口头禅——你们怎么还不如个赔钱货。 后来宋萍萍考上了大学,刘二环这才消停了些。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8节 宋老太以为刘二环是改好了,没想到刘二环是脑仁太小,因为太久没见着宋萍萍,把宋萍萍给忘在脑后了。 这不? 才见到宋萍萍给家里寄回来的东西,刘二环就又酸气儿四冒得说些让人心里犯恶心的风凉话了。 就凭刘二环的那句‘伤风败俗’,宋老太都想撕了刘二环的嘴。 可是偏偏她不能,也不值得因为这些事儿同这个没脑子的妯娌闹翻脸。 “忍了,忍了,忍了,这次真就忍了。之后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再撕她的嘴。” 宋老太暗示了自己好一会儿,这才压下心头的火气,把从包裹中拿出来的奶粉放到一边,继续拆下一个用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振南,帮奶看看,这又是个啥?你姑咋又寄回这么多东西来?” 宋老太这回从包裹里掏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一寸半厚薄的铁皮壳子,抓在手里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宋振南拿过去一看,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奶!奶!奶!这里面是罐头!上面写着,特级专供午餐肉罐头!我姑给寄了多少回来?” 没等宋老太反应过来,宋振南就扒着包裹去翻了。 宋老太感觉这个包裹里面的罐头数量不在少数,索性直接把位置给宋振南让了出来,“振南,你来数数,看看你姑这次寄了多少罐头回来,奶教你二-奶奶学一下,特级专供午餐肉罐头这十个字该怎么认!该怎么写!” 宋振南已经沉浸在数罐头的快乐中了,宋振东却还在听着宋老太的话呢,他听完之后,总感觉奇奇怪怪的,掰着手指头重复数了一遍宋老太说的话,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奶,特级专供午餐肉罐头,是九个字!” 宋老太一记凉凉的眼神飘过来,“这重要吗?” 宋振东想要点头,可是自家奶的眼神实在是太犀利了,仅仅是对视一眼就感觉寒风嗖嗖的,他哪敢再拆自家奶的台? “不太重要,九个字和十个字,就差了一个字,能有多重要?重要的是这里面的特级专供!” “哎,对了!”宋老太给宋振东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又问刘二环,“二环啊,你认识这四个字咋念不?嫂子教你,这四个字,分别叫,特级专供!” “你知道啥叫特级不?你知道啥叫专供不?二环啊,你是不是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些呢!” 宋振东看了一眼自家奶手中那拿反的午餐肉罐头,心想,自家奶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胆量是真的大。 老太太自己都不认识字呢!只是听家里的人说一遍,她就想着去和老姐妹们卖弄一下了。 就是眼前老太太手里拿的罐头罐子是反的,显得画面有些搞笑。 宋振东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硬生生用痛的嘶气的声音压住了内心蠢蠢欲动的笑意。 他可不敢笑出来,笑出来绝对得挨骂。 刘二环的文化水平还没有宋老太高呢!宋老太好歹还上过几天的扫盲班,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刘二环却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今天丢了这个偏旁,明天丢了那个部首的,这会儿宋老太装模作样地搞起了现场教学,在场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上过学,知道宋老太讲的‘特级专供’这四个字和包装上那四个字根本对不上,但大家都不敢拆穿宋老太的表演。 要是砸了宋老太的表演,他们的好日子可就都到头了。 偏生整个屋子里面,就刘二环被宋老太唬得一愣一愣的,她还十分‘捧场’地问宋老太,“大嫂,这个特级专供,到底是啥意思啊?” “这特级专供,就是特级和专供的意思啊!你想想,甭管是什么东西,都有个低级、中级、高级、和特级,这午餐肉罐头是特级的,可不就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至于专供,那就是供给专门的人吃的好东西,一般人哪里能吃的着吃得上?你说我们家萍萍上学没有用?要是萍萍没有上大学,我现在哪有这样的福气?” 刘二环这下是真被唬住了,她呆呆愣愣的,“大嫂,你的意思是,咱家萍萍出息了?在外面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宋老太:“……” “那倒也没有人上人,就是萍萍干得活儿挺重要的,不能和我们这些人说。我们要是知道了,那绝对会坏事的,指不定哪天就说漏嘴,给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36 第36章 vip-20 ◎瞧着文质彬彬的,怎么心里一肚子坏水儿呢?◎ 宋老太很知道怎么拿捏刘二环的心思。 她要是一直藏着掖着捂着宋萍萍的信儿,指不定刘二环心里会怎么琢磨,说不定刘二环还会捕风捉影地猜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去外面传谣言。 想要让刘二环闭嘴,只能让刘二环害怕。 果不其然,宋老太这句话就戳中了刘二环心里的‘怕点’。 刘二环脸上的震惊都快从挤在一起的皱纹里蛄蛹出来了,“啥?!!!” 这个‘啥’的嗓门不算小,可下一句,刘二环就好像是在密谋什么事儿一样,嗓门压得低低的,“我们就是知道了萍萍做的事,都会给我们摊上事儿?” 宋老太一看刘二环这表情,心里就知道稳了,她满脸严肃地说,“要不然我们家里人怎么什么都不说?” 为了让刘二环真的害怕,宋老太还在心里酝酿了三秒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抽了抽鼻子,说,“外面怎么说萍萍的?什么难听的风凉话没传出来?我们敢替萍萍辩解半句么?” 说着说着,宋老太就捂着脸哭了出来,“她做的事情太重要了,宁可让别人给她身上泼脏水,我们也不能多透露她的半点信息啊!不然万一泄密了,全家都得蹲进去吃牢饭。” 刘二环满脸都是窘迫,她看宋老太哭成了那样,心里是真的害怕了。 宋老太又给刘二环心里添了一把火,“刚刚让你走,你以为我是想瞒着你?我是怕你知道了给说漏嘴,我家这边都叮嘱好了,谁也不会出去说,可是弟妹你不一样,你要是说漏嘴了,那不成了我们害你吃牢饭么?” 宋振东、宋振南兄弟俩都被自家奶这副样子给吓到了。 他们兄弟俩同样一脸肃穆,感觉自己应该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心里那根弦也跟着崩了起来。 宋振南更是后悔得想要把自己的嘴缝起来,要不是他多那句嘴,自家大嘴巴的二-奶奶怎么会知道这事情? 要是二-奶奶说漏嘴泄了密,肯定要被抓进去。 二-奶奶被抓进去吃牢饭到没啥,又不是自家亲奶。 可是二-奶奶那么怂,都不用审问就肯定全都招了,到时候警察会不会把自己也抓进去啊…… 宋振南被自己脑补出来的事情吓得腿都软了。 老宋家的儿子儿媳也跟着心里怵了起来,他们只知道宋萍萍和宋老太单独说过几句话,只当是母女俩说的什么悄悄话,从没问过说了什么,哪能想到说的内容竟然这么重要? 老宋家的人都被宋老太这灵机一动扯出来的谎吓得心头一紧。 刘二环心里害怕极了,她甚至想找一块板砖拍在自己脑门上,让自己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暗骂自己,是不是脚板底流脓冒泡了,怎么就这么脚欠呢?好好在家待着不好吗?非要过来凑这热闹! 关于自家那神秘侄女的秘密已经灌到了自己耳朵了,那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刘二环知道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哪天一不留神就说出去了,到时候真要被抓进去,那她这辈子不得丢死个人了? 活了一辈子,眼看着儿子结婚了、孙子也报上了,自己却被抓进去坐牢了,晚节都保不住! “哎呀!” 刘二环气得重重一跺脚,恶人先告状,她倒打一耙地数落宋老太,“大嫂,不是我说你!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能和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心里从来都藏不住事儿,你和我说了,这不是等于和全村人说了吗?” 她眼珠子一转,又看到了马来春,对着马来春也是一阵攀扯,“还有你,来春,不是二婶说你,你怎么教孩子的?这事儿要不是振南说漏嘴,我能知道吗?你可得好好说说振南!他今天敢和我说,明天就敢和全村的人说,你是想看着振南被抓进去踩缝纫机?” 宋振南本来心里就怕得很,被刘二环这么一说,他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马来春却觉得自家孩子冤枉得很,开口就替宋振南打抱不平,她冷笑着驳斥了刘二环几句,“二婶,话可不能这么说,振南也是觉得你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所以才没有对你设防。要是外人,你看我们家振南对外说不?” 刘二环一噎,气急败坏地说,“谁和你们是一家人?以后这些事情,你们可都藏着掖着点,别什么事儿都往外抖搂。这不是害人呢?” 她火急火燎地走了,要不是天上下着雪,刘二环都打算上天蒙山一趟,去给山神磕个头,看能不能拜托山神把自己脑子里的这记忆抹去,可别真有一天给自己捅出个大篓子来。 可惜雪越下越大,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一片,连上山的路都被雪笼罩着封上了。 天蒙山这边一直有传言说,深山里面有豺狼虎豹熊瞎子,下雪的时候这些大东西都找不到吃的,就会从深山里走出来,到前山来觅食。 之前也确实发生过有农户家里养着的鸡鸭猪羊被咬死叼走的事儿,不过近几年已经很少发生这些事儿了。 可刘二环依旧不敢上山啊! 万一被她遇到了那些豺狼虎豹熊瞎子可该怎么办? 她可豁不出去自己这一身肉来给那些饿绿了眼的猛兽加餐。 刘二环患得患失地回了家,失魂落魄地往炕上一坐,整个人定定地出神。 —————— 宋老太见一大家子都走神了,抬手在这一大家子眼皮底下晃了晃,喊道:“哎,都回神了,回神了!发啥愣呢!萍萍寄来的东西这么多,都得拆开看看,经得住放的咱就锁起来,慢慢吃,经不住放的,咱就赶紧吃完,别把好东西给放馊了。” 宋振南还被笼罩在可能会被抓去坐牢的阴影中走不出来,他胆战心惊地问,“奶,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么?我们要是不小心说漏嘴,真会被抓走吗?” 宋老太笑了一声,“哄你二-奶奶的。要是不吓一吓她,你二-奶奶指不定到外面怎么说?” 之所以解释这句,是因为宋老太怕吓到家里人。 可解释完之后,她立马脸色一肃,给家里人也敲响了警钟,“但你们可千万别觉得,这事情不需要保密。我是相信咱家人的口风的,所以什么实话都同你们说。你小姑在外面做的事情确实是需要保密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走这么多年也不说给家里写个信,我们家里人可不能给你们小姑添乱,听到了没?” 宋老太一个眼神扫过去,全家老小立马老老实实地保证。 宋老太心满意足,这才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顾虑,“其实这样说,也是为了保护咱自个儿。” 宋老太眼珠子一转,心里就编出个故事来。 “我姑姥姥在世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当年咱们天蒙山上闹山匪,就喜欢抢山底下好人家的闺女上山糟蹋,有户人家的闺女性子烈,被抢上山的半路上就跳崖了,摔得稀烂,都不成人型了。” “结果啊……那山匪是个穷凶恶极的,自己做了恶事不怕遭天谴,还把那闺女的娘家老小全都杀了。” “你小姑是给国家做大事的,万一有些特务之类的匪头子,因为找不到你小姑,就找到了咱们家来,想用咱一家老小的命逼你小姑出来呢?” “你小姑是给国家做贡献,咱不能拖了你小姑的后腿,所以咱家最好就不要说你小姑的事儿,就说同你小姑半点联系都没有,别让有心人找上了咱家来。” “万一那些特务匪头子找不到你小姑却找到了咱,把咱全家也杀了泄愤,那该咋办?” 全家人都被宋老太这话吓得后脊生凉,齐齐打了个摆子。 “妈,你快别说了,我听着怎么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宋清湖撸起袖子来给宋老太看,他是真的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宋老太扁扁嘴,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终于压住了那差点压不住的嘴角。 还好她聪明! 看到这一家都吓得跟个鹌鹑一样,宋老太瞅了瞅炕上躺着的小外孙女儿,招呼芦花开说,“花开,你给咱家天蒙冲点儿奶粉,萍萍一次性寄回家那么多的奶粉,肯定是怕咱饿着她闺女,先冲点儿看看天蒙喝不喝。” 宋老太看见别说是宋振西、宋振北、宋振光、宋振明这几个小子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连宋清江、宋清河、宋清湖兄弟三个的眼珠子都快沾那些特-供肉罐头上面了,索性说: “振东,奶看着那肉罐头的包装盒子上面有字,你去看看写了什么,是不是讲怎么吃的?开几个罐头,今天咱就吃一个,尝尝鲜,也长长见识。” 全家老小都笑了出来。 馋啊!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29节 是真的馋! 虽然前阵子才吃了炖兔子肉,可是这年头饭菜里的油水严重不足,所有人都是一看到肉菜就两眼放光。 这会儿这么多的肉罐头摆在眼跟前,要是不吃上一罐,尝尝里面的肉味儿,多数人这一晚上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宋振东作为家里文化水平第二高的,他拿起肉罐头来,看了一遍上面写的‘食用说明’,心中了然,“奶,这个罐头就是熟的,可以直接吃。” “哦,那就吃吧。”宋老太心里也好奇这肉罐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宋振西眼巴巴地问,“奶,你说开几个吃,到底是开几个啊?能一人一个不?” 宋老太的拳头当场就硬了,“一人一个?你在想屁吃!一共才几个罐头?吃完这顿就不管下顿了?最多开两个,尝尝味儿就够了,剩下的留着过年和过节的时候吃。” 宋振东拧着眉说,“奶,这个罐头上面写着,生产出来之后,最多放半年,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了。” 宋老太心头一哽,催促宋振东说,“那你赶紧看看,所有肉罐头都是已经生产出五个月了么?有没有最近生产出来的?咱把新生产出来的往后挪挪,不能一个月就把这么多的肉罐头都吃完啊!” 宋振东和宋振西把所有罐头都翻了一遍,兄弟俩齐齐摇头,“奶,都是就剩下一个月的。” 宋老太好悬没撅过去。 另外一边的宋萍萍又去了基地内的供销社,问,“赵姐,有没有日期比较早一点的水果罐头?我想买点。” 赵红运不理解,“宋老师,别人都是买日期新鲜的,你怎么就挑日期不新鲜的呢?” “我给家里寄点。”宋萍萍解释说。 赵红运越发不理解了,“这日期不新鲜的罐头,也没便宜到哪儿去啊,你专门卡着寄回家之后一个月就能吃完的,还不如买新鲜的呢!新鲜的罐头经得住放?” 宋萍萍摇头,“经得住放的东西,我妈肯定都锁在柜子里了,只有放不住的东西,我妈才舍得让全家人敞开肚皮吃。” “我闺女麻烦我嫂嫂们帮我养着带着,我爸妈也得我哥哥嫂子们给关怀伺候着,我总得给家里做点什么,赵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红运这才明白宋萍萍为什么这样买,她都震惊了,“宋老师,你这……瞧着文质彬彬的,怎么心里一肚子坏水儿呢?”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我早晨起来加更,总算忙完这阵子了 37 第37章 vip-21 ◎我们迟早得冻死在天蒙山上◎ 这一年的年景虽然不算太好,可是前面有山神娘娘托梦给送来了兔子,后面又有货郎们走街串巷得售卖粮食,天蒙山脚下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倒也不算特别艰难。 就是眼下这场雪下得太大。 学校里都停课了,地头也没什么农活能做了,家家户户都窝在自己家里猫冬。 老宋家的人丁多,今年捡的柴火和割的草都多,甭管是喂兔子的还是烧炕的,都不缺。 宋老太也不是心疼柴火的那种人,反正又不需要自家花钱去买,都是天蒙山上捡来的,没必要抠抠省省让全家冻着,敞开了烧就是。 每间屋子的炕都烧得暖烘烘的,屋里屋外,完全就是两种天地。 宋老太和三个儿媳在炕上支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麻将,正在传承传统文化精髓。 “碰!来春,你娘家的房子,修好了没?” 马来春帮宋老太把她碰到的那张牌递过去,愁了一整个秋冬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修好了,不过还得再干上一个冬天才能住人,现在里面还潮得很。怕在那屋子里生火会让干不透的房子塌了。” 宋老太点点头,“修好了就行,在你叔家借住一个冬天,明年开春就能搬进去了。咱家的野番薯还有不少,过年的时候你们不是要回娘家?都拿点儿回去。” 她这么一说,马来春、谢招娣、芦花开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谢招娣,她脸一黑,说,“妈,我不拿,我大嫂和三弟妹想要拿就拿吧,我反正不拿。” 宋老太又按下一张牌,“听牌了啊!你咋不拿?让你给娘家送点东西,你还不乐意了?真是亲家母的好闺女。要是让你妈知道了,肯定得坐炕头骂你半年。” 马来春知道一点儿原委,她看着谢招娣那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乐了,“妈,我想我知道是因为啥了。” “因为啥?”不只是宋老太这么问,芦花开也抬眼看了过来。 这一冬天,芦花开时常往娘家跑,心里总感觉亏待了婆婆和两位嫂嫂,抽空回到家后就不把自己当人看地干活儿,人都累得黑了一圈、瘦了两圈。 眼下她娘家那边的事情安定下来,芦花开这才能在家休息几天。 马来春戏谑地看着谢招娣,同谢招娣说,“二弟妹,我说了哈!” 谢招娣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她翻了个白眼,摸起一张牌,脸上立马多云转晴,“杠!暗杠!大嫂,你想说就说,又不是啥不能说的事儿!做事不厚道的是我娘家人,又不是我,我还怕丢人?丢人的是她们。” 谢招娣这番话把宋老太和芦花开吊得越发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 马来春说,“妈,你还记得我和招娣遇到货郎的那次不?我说我惦记着娘家房子塌了,粮食埋了,可能冬天没粮食吃,就想着替我爸妈买点儿粮食送过去,反正又不贵,省得他们四处去看人脸色借粮。” “二弟妹那回不也学我了?她也给娘家尽孝去了。结果她娘家把粮食收下了,一分钱都不给,气得我二弟妹大闹一场,怎么拎过去的粮食,最后就是怎么样拎回来的,原封不动,估计二弟妹一粒米都没给娘家留。” 宋老太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她咂摸咂摸嘴,神色复杂,“招娣啊,你真是敢想敢做,想得出来,也能做得出来,真是给妈开眼了……” 想想宋萍萍给她寄回家来的钱和票,还有那各式各样的吃的喝的,宋老太想去给老宋家祖坟上烧柱香去。 祖宗积德啊,她生出来的闺女真好。 要是她生出来的闺女是谢招娣这德行,她得在天蒙山上找个歪脖树,把自己挂上去! 芦花开也想起了这回事儿,她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娘家的事儿,隐约间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自家二嫂像是吃了烂黄豆一样气鼓鼓的,但也没问。 这会儿听大嫂一说,再想想自家二嫂生闷气发癫的那段时间,芦花开立马就把事情的原委给连贯起来了。 “二嫂,你那几天气得吃不下饭,就是因为这个?”芦花开也憋着笑问。 谢招娣黑着脸说,“可不咋滴!我有好事儿就惦记着娘家,那会儿我娘家村里还没出现货郎呢!我怕她们饿着,特地替她们买了粮食,还拎着那么大一个口袋,费了老鼻子力气给送过去,结果她们非但不说念我的好,还想白吃我的粮食?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么美。” 宋老太和马来春都是笑着摇头。 谢招娣就是这样的性子,谁对她好,她就把一颗心都掏给谁,谁要是对她不好,她就把人当成贼一样防着。虽然谢招娣做事情总是一阵一阵的,可对宋振东和宋振南兄弟俩是真的好,哪怕谢招娣偶尔抽个风,马来春也不会同她计较。 至于宋老太,她更不会管谢招娣身上的这些小瑕疵,只要谢招娣在大问题、大方向上不犯错,宋老太就不会太过管束。 当婆婆的时候总想着管束儿媳,就不会换位想想,自己捧在掌心里养大的闺女,也得嫁出门去,给别人家做儿媳? 自己苛待别人家的闺女,就不怕这报应哪天落在了自家闺女身上? 宋老太摸上一张牌来,指腹一搓,嘭地一下扣在了桌上,“胡了!” “啊???” 谢招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婆婆已经把牌翻到在了桌子上,还是胡的九筒,小天胡。 “妈,你这手气也太好了些。” 三个儿媳麻利地掏钱,宋老太乐呵呵地收下,心里盘算着这些钱就不进自己的口袋里了,等家里的小兔崽子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拿出一部分来奖励给学习好的,再把剩下的拿出来买块肉,小年马上就要到了,包一顿肉饺子吃。 “花开,你娘家那边呢?现在都安稳下来了?” 芦花开说,“安稳下来了,我大嫂要同我哥闹离婚,我哥在里面蹲着,没办法答应,但我爸妈放人了。我哥做出那样的丑事来,哪能约束着我嫂子?人活一辈子,都是要脸的。” “那孩子呢?你侄子侄女,你嫂子是带走还是留下?”谢招娣已经从输钱的悲愤中走了出来,关切地问。 芦花开苦笑,“孩子我爸妈养着,回头我还是得多往那边跑跑,现在那几个孩子还小,总得有人帮衬着洗衣服和缝缝补补这些。我爸妈能管了三个孩子的饭就不容易了,再让老两口做其他的,有心无力。” “你大嫂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要就不要了。咱家养的兔子,真到了杀的时候,我都不舍得呢……”谢招娣小声念叨。 “招娣……”马来春喊了一声,给谢招娣递了一个眼色过去,然后才说,“其实谢雪芳也是没有办法。她嫁的男人这样,连带着害得娘家大哥大嫂都没了命,她也快算是娘家的仇人了。” “谢家老两口一蹶不振,听说出了那事儿之后,连院门都没出过,谢雪芳肯定得回娘家伺候着,她的侄子侄女也得有人帮衬着养。” “要是把她孩子带回娘家去,别说那几个小的能不能容得下,就说谢家老两口,从外孙身上肯定能看到芦树生的影子,这不是给老两口心里插刀子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是这一本,格外的难念。” “话说回来,就算谢雪芳要带孩子走,花开的爸妈会同意么?那是老芦家的孙子孙女,被带回了老谢家,万一出个什么好歹,老芦家是不是就断根了?” “三弟妹的娘家大哥还在里面坐着呢,出来之后能不能再生,有没有人愿意帮他生,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就算是换做我,我也肯定不会让谢雪芳把孩子带回娘家的。” 听着马来春的分析,谢招娣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嫂子,你们想的就是多,屁大点事都被你们整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要换做我是那谢雪芳,老芦家的可是我孩子,我自己生的,我肯定要带走。我娘家爸妈要是容不下我孩子,那我就不回娘家了呗。” “我生的孩子我不管,我去管我哥哥嫂子生的孩子,我这不是缺心眼儿么?侄子侄女不一定能养熟,以后保不准还记恨我,把他爸妈的事儿怪到我头上,自己生的儿子闺女更是要记恨,亲生的都不管,这不是两边都不讨好么?多么缺心眼儿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了,真是脑子冒泡了。” 马来春:“……” 芦花开:“……” 宋老太听着几个儿媳的拌嘴,没再发表自个儿的意见。 马来春说的对,谢招娣说的也对。 换句话说,这样的事情就分不出个是非对错来,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不管怎么选,也都是错的。 “打牌打牌,输了的做十天的饭啊!” 宋老太一句话就把三个儿媳的心思都唤回到了牌桌上。 林场村里的人,这个冬天都不算难过,可山神庙里住着的那些知青的日子就难捱多了。 他们是第一次烧炕取暖,根本不知道一天大概要烧多少的柴火,还按照原先在城里烧煤块和煤球的时候算呢! 知青们以为一块木头和一块煤球能烧得时间差不多,所以秋天也没多攒柴火,等到天气稍微冷一些之后,他们又比村里人更怕冷,早早就把炕火烧起来了。 这么一烧,知道柴火有多么不经烧了。 才过去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攒下来的柴火就烧了大半,剩下来的那漫长的冬天可该咋过? 所有知青都被冻得眼前发黑,因为舍不得再烧柴火了,大家哪怕是在屋子里,也只是稍微烧一点儿,维持着灶膛里的火苗不灭就行。 至于取暖,全靠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被子来捂着了。 李揽月冻得都恍惚了,她似乎已经见到了自家太奶,可是仅存的那点儿理智告诉她,太奶早就入土为安了…… 她声若蚊呐地朝苗庆红看过去,“庆红姐,咱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得冻死在天蒙山上。庆红姐?” 见苗庆红没反应,李揽月弹出一个手来,先是被屋子里的冷气冻得打了一个摆子,但还是咬牙坚持着克服了一下,她探手放到苗庆红鼻子下面感受了一下鼻息,已经没多少热气了…… “啊!!!!!” 李揽月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作者有话说】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0节 下午在高铁上,应该还能码出一更来~ 38 第38章 vip-22 ◎林长春大善人◎ 所有知青们都在屋子里猫冬,哪怕大家都冻得哆哆嗦嗦,可也没人会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冻晕过去。 李揽月那惊慌干哑的声音直接把其它知青们从冻得失神的状态中给喊了回来,然后就是李揽月凄厉的哭声。 “庆!红!姐!你可不能死!!!!啊!!!!!” 所有知青的头盖骨都快被李揽月这一嗓子给喊得飞出去了。 其它知青们纷纷下炕跑到这边来,见李揽月披着被子缩在远离苗庆红的那个炕角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胆大的男知青过来探了一下苗庆红的鼻息,他那冻得冰凉的手指稍微感觉到一丝丝的热气儿,当下就出声喝道:“李知青,你先别哭了!苗知青还没死呢!只是冻僵了!你们屋子怎么这么冷?赶紧烧点儿热水,给苗知青暖暖身子,应该还能救过来。” 李揽月懵了一下,“庆红姐没死?” 她高兴地冒了一个鼻涕泡,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生怕擦晚了就在脸上冻出冰碴子来,“我这就烧水。” “不用烧了,我们屋有烧开的,男知青们都先出去吧,我们给庆红姐擦一擦,暖一暖身子。” 隔壁女知青屋的宿舍长站了出来,指挥着几个吓得六神无主的女知青开始动了起来。 五个女知青忙活了半天,又是塞热水瓶又是拿热毛巾给苗庆红捂,总算看到苗庆红的眼珠子动了动。 “庆红姐!!!”李揽月又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苗庆红冻得脸色发青,她感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这会儿脑子似乎都转不动了,只能略微点了点头,都感觉脖子是脆的,稍微动一下就针扎般疼。 “揽月,先别哭了,把这些热姜汤给庆红姐喂下去,我里面切了点姜丝,喝下去之后,庆红姐身上应该就彻底暖了。” 李揽月立马接过碗来,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姜汤给苗庆红嘴里喂。 过了半个多小时,苗庆红终于能说话了,她下巴哆哆嗦嗦地挤出了一一句谢谢。 见苗庆红已经能自己动弹了,李揽月就又盛了一碗热姜汤,放到苗庆红手上,说,“庆红姐,你自己端着汤喝,这样还能暖暖你的手。” 苗庆红点点头,一双发僵的手紧紧攥着盛了半碗姜汤的碗,感觉姜汤的暖乎劲儿正透过碗往她手心里钻,像是抓到了生机一样,绝处逢生的喜悦催得她的眼泪开始往外涌。 几个女知青坐在炕头,开始合计起来。 “咱不能就这么撑着,冬天还长着呢,今天是庆红姐撑不住冬天的冷意了,谁知道下一个晚上是谁撑不住?我们不能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就是,我们不能冻死在这儿!” 隔壁女知青屋的宿舍长同自己的舍友说,“去把男知青也喊进来吧,我们合计合计,看看眼下这问题该怎么解决。” 那六个男知青也被苗庆红差点被冻死这事儿吓了一大跳,刚刚就在商量该怎么办的事儿。 山林里的树木都被厚厚的雪给盖上了,就算是想要捡柴火,那也没地儿捡了。 大家伙商量了一会儿,最终拿出个章程来——都是大男人,就不分开睡了,以后挤在一个屋睡吧,人多了能暖和一点,还能省下一个屋的柴火。两个屋都得烧柴火太费了,一个屋烧应该能稍微暖和些。 等到了女知青这屋,男知青把自个儿的打算一说,女知青们立马就学着来了。 只是还有人有疑惑,“咱现在的柴火不够烧,就算省下一半来,那也不够过冬啊……我们还得想办法找柴火。不然就算我们四个屋都合住在一起,那些柴火也肯定不够烧的。” 十二个知青都整整齐齐地陷入了沉默,苗庆红端着姜汤的手都抖了一下。 十二个知青住在一个屋,这是能想的事儿?这十二个人都不要脸了?万一这事儿被传出去,谁也别想留个好名声了。 比名声更重要的,是命,是保住小命不被冻死的柴火。 李揽月想到了当初架着板车送她们上山的李爱华,也想到了当初帮她们知青许多的热心老乡宋老太,她说,“我们下山去找村长吧,我们是到林场村来插队的,遇到问题肯定得找村长来帮忙解决。” “当初说粮食不够分给我们的,我们已经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柴火又不是什么贵东西,村里的人家肯定会多攒一些富余的吧,问问能不能借我们一些?” “我们今年是刚来林场村,没有烧柴火的经验,等这个冬天一过肯定就知道得准备多少柴火了。我们明年山上的雪一化就去捡柴火,从春天捡到冬天下雪,我就不信了,我们还能再把自己给冻着?我们捡回来的柴火会还今年找村里人借的柴火的。” 李揽月说得头头是道,其它知青们也频频点头,可有个女知青就问了,“谁去找村长说?我觉得村长不太想搭理我们,大家就不用全去了吧,派个代表去就行。” 屋子里烧了火都不暖和,更别说外面那滴水成冰的冷天气了。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出门去当这个代表。 刚刚提议选个代表出来的女知青又说,“揽月姐,找村长借柴火这主意是你出的,要不你去?” 李揽月脸一黑,“凭啥我去?借回来的柴火又不是我一个人烧。要去大家一起去,借到的柴火还能一人一捆地背回来。” 那个女知青又看向男知青们,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那些男知青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不应声。 最后还是感觉身上有了点热乎气儿的苗庆红发的话,她先是揉了揉手心,然后又搓了搓脚板底,感觉全身都热乎了,这才说,“我们全都去吧,尽量多借一点回来,要是借不到柴火,大家这个冬天都得冻死在这儿。” 一群知青们结伴出了知青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里,没多久,脚上的鞋子就湿了个透。 这段并不算长的山路走下来,所有知青们都冻得全身发僵,膝盖都似乎不会弯了,一路无比漫长,终于赶到了林场村的村口。 李揽月看到了热情好客的‘宋婶子’的家门,眼睛一亮,招呼说,“宋婶子人特别好,我们要不先去找宋婶子问问?要是宋婶子能帮我们解决这柴火问题的话,我们就不去找村长了。正好还能去宋婶子家里烤烤火,也问问宋婶子,当地的老乡们都是怎么取暖过冬的。” 她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其它知青的一致认可,就连总喜欢和她唱反调的那几个知青这次都没有吭声。 宋老太正招呼着三个儿媳在堂屋里包饺子呢,肉是去镇上的副食品店里买回来的,猪皮已经剥下来放到锅里熬皮冻去了,放在院子里冻了一个小时的肉已经很方便下刀了,根本不会沾菜刀上,菜刀笃笃笃地切下去,很快就能剁成肉糜。 宋振南、宋振北和宋振光、宋振明兄弟几个都在屋子里打转,时不时看一眼大人们包饺子的进度,恨不得把那包了一半的饺子就丢进锅里煮上。 知青们撩起帘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再加上宋老太这屋子里的炕火烧的足,屋子里热得都没法儿穿棉袄,知青们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好像一道帘子就隔开了冬天和夏天。 “宋婶儿……” 李揽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才开口,还没说要借柴火的事情呢,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宋老太心里咯噔一下,坏事儿了,这些知青们该不会是厚着脸皮来蹭饭了吧! 自家都好久没吃过一回饺子了,要不是孩子们都馋一口,整天整天地惦记着,她哪舍得又是白面又是猪肉地给吃饺子? 让这些知青们坐下吃饺子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些饺子和全家人的命一样重要! 可宋老太也不想崩了自己在这些知青们心里的和善形象,她赶紧放下手里的饺子皮,关切地问,“李知青,你这是咋了?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同婶子说说,婶子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 李揽月这几天已经被冻得快麻木了,乍一下听到宋老太的关心,她就像是遇到了亲人一样,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点,蹲在地上就抱着脸嗷嗷嗷地哭了起来。 宋老太越发懵逼了,她看向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撒手咽气的苗庆红,问,“苗知青,你这是咋了?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说话嗓门也中气十足的,现在怎么?你是病了?” 苗庆红的情绪比李揽月要稳定不少,她虽然也委屈和羡慕宋老太家这日子,可她的情绪更多的还是想家。 这会儿宋老太问她了,苗庆红吸了吸鼻子,牵强地挤出一个笑来,说起了正事儿,“宋婶子,我们是想找您打听打听,我们知青们要是想找村里借柴火的话,是该找谁啊?您心肠好,给我们指点指点,能不能借到?要是村里不给借的话,我们就不去碰一鼻子灰了。” 宋老太明白了,这些知青们是因为没柴火烧火给冻着了。 只要不是闻着她包饺子的味儿来蹭饺子吃,宋老太就觉得自己这林场村大善人的形象还能维持的下去,她脸上的笑真诚了三分,说,“你们是缺柴火了?婶子家里的柴火虽然也不多,可挤一挤总能挤出一点来,你们待会儿背一捆走?” 知青们心里顿时就熨帖了不少,看宋老太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干爹干娘再生父母。 可知青们心底的愁云依旧散不掉,一捆柴火还是远远不够啊…… 宋老太给知青们递了个眼色,把知青们唤到跟前来,低声说,“你们去找村长李坷垃,就说你们要借柴火,李坷垃应该有办法。要是村长说没办法,婶子就在给你们支个招,你们找李坷垃借林场里的木料的边角料去,往年大家家里的柴火不够烧就都是去借木料边角料的,借几麻袋,回头来年还几麻袋就行。先把这个冬天给熬过去……你们人多,快点去,来回搬个几趟,天黑前应该能搞完。” 知青们冲宋老太道了谢,赶紧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宋老太终于松了口气,她生怕有知青心里没数认不清楚自己的地位,非要厚着脸皮来蹭饺子吃,她这么爱面子的人,也不好意思把人撵走,那多窝心? 39 第39章 vip-23 ◎李知青,你正常点◎ 知青们去找李坷垃的时候,李坷垃家里刚杀了一只兔子,炖得正香呢! 知青们进屋的那一刻,李坷垃端着小酒杯的手都开始抖了,“你,你们来干啥?” 难道是闻到炖兔子肉的味儿了?给馋过来了? 不应该啊! 就算自家的兔子炖得再香,那味儿也不可能传到山上去。 李坷垃皱了皱眉,猜测这些知青们肯定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找他来办,但他没打算开口。 既然是知青们有事,那就得这些知青们摆出一个求人办事的态度来。 苗庆红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身子还虚着呢,两条腿软得和面条似的,这会儿她站着都感觉晕,随时都可能摔地上,只能把身上的力道全都压在李揽月身上撑着。 李揽月个子没苗庆红高大,身上虽然看着比苗庆红多一点肉,不像苗庆红那样干瘦得像柴火棍,可她力气不大啊! 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力气活儿的李揽月乍一下被苗庆红压在了身上,感觉像是山塌下来压在了自个儿柔嫩的双肩上,尤其是苗庆红的骨架很大,身上也没肉垫着,压在李揽月身上硌得李揽月肩膀生疼。 李揽月的泪都要飙出来了。 苗庆红还等着有人开口说明来意,早点把这些事情掰扯完就回知青点去歇着呢,哪能想到那些男知青们也和鹌鹑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愿意出来当出头鸟。 苗庆红气得深吸一口气,她说,“李叔,是这样的,我们今年刚来咱们村,生存经验不足,不知道该备多少柴火过冬,而且时间也仓促得很,捡的柴火不够用了,想找村里来借点,我们明年捡了柴火还村里。” 李坷垃面带犹豫,“借柴火?可是村里也没柴火能借给你们啊。家家户户烧的都是自家一年攒下来的,可能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各家各户的柴火都会不够用,哪里有富余地借给你们?” 他不打算同这些知青们说林场里有剩余木料边角料的事儿。 虽然那些剩余的木料边角料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可好歹也是公家的东西,往年借给自己村里的人,那是因为都知根知底,知道村里人不会赖掉这笔账,可谁知道这些知青们说话算不算话? 要是现在知青们把林场里剩下的木料边角料给借走了,明年却不打算还,最后不得他来想办法填这窟窿? 李坷垃不想因为这些没见过几面的知青们就担上这么大的风险。 更别提他家里的兔子肉已经炖好了,小酒也已经热好了,明明可以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喝着小酒,吃着喷香的兔子肉,吃完之后还能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眯一会儿,为什么要迎着凛冽的冷风去林场那边走一遭? 李坷垃拒绝得干脆,可他哪能想到‘林场村大善人’为了保住自己在知青们心中的美好形象,已经把林场里有木料边角料的事情给抖出去了。 那位黑瘦黑瘦的来自闽南的男知青张浩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说,“村长,嗲咩啊!不是说林场里每年都有富余的木料边角料吗?先把那些木料边角料借给我们烧烧,明年开春我们捡了柴火会还的。” 李坷垃:“……*”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沉默了三秒钟,问,“谁和你们说林场里有木料边角料的?” 张浩一指西边老宋家的方向,说,“是宋婶儿和我们说的。” 林场村里姓宋的人家可不少,更别提村子里的人虽然常喊宋老太这个名字,可大家都知道宋老太的姓氏是孟,本名叫孟红缨。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1节 要是真称呼宋老太,应该喊孟婶儿,或者是喊孟老太。 这年头早就已经革除了那些封建社会里传下来的封建糟粕——凭什么嫁人的女人就不能用自己的姓了?凭什么自己用了十大几二十年的姓,嫁了人之后就得随男人的姓?这都是旧社会对女性的迫害! 因为张浩喊了一声‘宋婶儿’,李坷垃压根没往宋老太头上想,他在心里把村里姓宋的婆子妇女都给过了一遍,愣是找出几十个可疑人员来,看谁都不像是个好人。 “哪个宋婶儿啊?林场村的宋婶儿那么多,你们喊的是哪一个?”李坷垃眯着眼睛问张浩。 张浩说,“就是当初便宜卖给我们好多东西的宋婶儿啊!经常抱着个小孩儿的那个宋婶儿!” 一说经常抱个小孩儿,李坷垃懂了,他的牙根都开始痒。 这个孟红缨,当什么好人?非要给他没事找事! “行吧,这个宋老太,这样做不合规矩!林场里那些富余的木料边角料都只能借给村里人,你们都没工分呢,借给你们,万一你们明年还不上怎么办?我把丑话放在前头,你们明年要是还不上这些柴火,夏收和秋收的粮食不给你们发啊!” 知青们哪能看那么远?他们只知道要是借不到柴火,这个冬天都挺不过去。 李坷垃把他儿子李爱华喊了出来,让李爱华拿着钥匙架着板车领这些知青们去林场拿木料边角料,自个儿又坐回到了炕上。 小酒杯拿起,喷香的肉端上桌,挟一小筷子兔肉吃到嘴里,虽然不如猪肉好吃,可这年头有一口肉吃就不错了,谁会挑嘴? 嘴里嚼着兔肉,李坷垃回想着那些女知青们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是一群天上飞来的鹤,落在了林场村这样的鸡窝里。 出身城市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到这乡下来摸爬滚打? “婆娘,咱家爱华也差不多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李坷垃他媳妇想了想,说,“没,你提醒得对,是得帮忙把关着了。你这么问,是心里有属意的了?” 一口温着的酒灌进嗓子眼儿,李坷垃手里拿着那根兔骨头在抗桌子上写下一个‘李’字,问他媳妇,“我估摸着,那个李知青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李坷垃他媳妇没怎么同知青们打过交道,怎么可能知道李坷垃说的是谁,“李知青?是哪个?” “就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刚刚被那个人高马大但一脸病气的女知青压着的那个。” 他媳妇终于对上号了,深以为然地点头,“是挺漂亮的,不过你怎么想着给爱华找一个知青了?就在周边村里说一个不更好么?” “周边村里的黄花大闺女,哪个能有那李知青一半的漂亮?浓眉大眼,辫子那么粗,头发那么长……” 李坷垃越说越陶醉,眼神都有些迷离。 他媳妇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丢过来,“你是给你儿子相看媳妇呢?还是给你自己相看呢?李坷垃,你能不能要点脸?” 李坷垃被这话呛得猛一通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给自己找理由描补,“你想到哪儿去了?给爱华选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往后生的娃娃也好看,这不是大事儿么?” “而且,那李知青是从城里来的,肯定同娘家的牵扯小,这辈子能不能回城还得另说。她要是嫁过来,那就是咱家的人了,离娘家不知道多远,想找娘家人撑腰也找不到。” “关键是知青们都有文化,生五六七八个小孩,也有人能教。我估摸着,咱家爱华不能娶没文化的婆娘,不然再生出一堆不爱学习的文盲来,老李家的祖坟都能给气歪。” 李坷垃的媳妇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她也觉得自家男人说的有道理,娶一个有文化的媳妇儿进门,这对培养下一代是十分有用的。 瞧瞧宋老太生出来的那个宋萍萍,不仅是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现在还在外面混得十分不错,据说给宋老太寄回来一大车的好东西。 宋清江、宋清河、宋清湖兄弟三个的学习也不怎么好,可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学习好的妹妹宋萍萍,这三人也能狗屁-股上插葱——装起大尾巴狼来了! 几个学习不好的笨鸟天天在家里激励下一代好好学习,听说那些小兔崽子的成绩突飞猛进,把学校里的老师都给惊讶到了。 李坷垃在肚子里谋划了半天,说,“老李家的祖坟能不能冒青烟,看咱俩已经不行了,我看爱华多半也废了,还是寄希望于爱华的孩子上吧,咱选一个有文化的儿媳妇,会教孩子的,争取我们老李家也考出个大学生。” “成,回头我去探探咱家爱华的口风。我估摸着应该问题不大,那个李知青长得那么漂亮,是个年轻后生都会喜欢吧。” —————— “阿嚏!!!” “阿嚏——” 被人念叨的李爱华猛猛地打了两个喷嚏,他看着眼跟前比田里的稻草人还不如的女知青,心里都快烦死了。 尤其是那个叫李揽月的女知青。 李爱华对这个虎娘们的记忆太深刻了,一来就撕了烧给谢春耕夫妻俩的纸钱,然后又娇娇气气的,说话夹着个嗓子,不知道是不是吃草叶子卡住了。 一口一个爱华哥的叫着,好像和他有多么熟一样。 想到李揽月那夹来夹去的说话方式,李爱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身上起了一茬的鸡皮疙瘩,他的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林场里找这个虎知青。 这会儿的李揽月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扛木料的边角料呢! 要是搁在以前,李揽月看都不会看这些又脏又沉的木料一眼,现在她看着这些木料,却觉得像是看到了救星。 “爱华哥,你能把牛车拉得稍微近点儿么?我,我,我实在搬不动了。”李揽月娇滴滴地朝李爱华求援,还给李爱华抛了个媚眼。 李爱华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他感觉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缝里,全都好像是过了一遍电,身上难受极了,“李,李知青,你正常点,别整天骚里骚气的,说话不会好好说,看人也不会好好看么?挤眉弄眼的,你是要干什么?” 40 第40章 vip-24 ◎就那个差点被咱妈给忽悠瘸了的傻知青啊!◎ 李爱华在这边凭借一句‘骚里骚气’当场就把面皮薄的李揽月给气得红了眼睛,可怜他爸李坷垃还在家里喝着酒盘算让自家儿子把李揽月娶回家来的事情。 李坷垃在脑子里把这次来林场村插队的六个女知青全都过了一遍,不是长得太老就是长得太小,要么就是长的太壮实或者瘦得像麻杆,也有一个不胖不瘦的,但相貌平平,同李揽月站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山鸡与凤凰的区别,只要不是眼瘸的人,都肯定会选李揽月。 把酒盅里的酒灌下去,李坷垃扒了几口饭,等碗里的大米见底之后,他跳下炕,“我去一趟老宋家,找宋嫂子聊聊。” “宋嫂子?红缨嫂子?你去找她干什么?不会是因为红缨嫂子给知青们说了林场里头有多余的边角木料这事儿,你就要去找红缨嫂子吵架干仗吧?不值当这样做。” 李坷垃扁了扁嘴,无语极了,“我是那么小肚量的人么?我是瞧着宋嫂子和那些知青们关系好,想拜托宋嫂子帮忙看看,能不能给爱华和那个李知青牵个线,说不定明年这会儿,咱俩心头的担子就卸下来了。” 他媳妇儿想了想那个李知青,总觉得看那李知青越看越不顺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坷垃他媳妇儿的脸色彻底大变! 老祖宗早就说明白了,要是儿子领着一群女伴儿回来,当婆婆的都会生出一种天生的直觉来,在那一群女伴儿中间看着最不顺眼的人,就会成为自家未来的儿媳妇。 难道那李揽月,真会和自家儿子凑在一块儿? —————— 吃饱喝足的李坷垃迈着八字步在林场村里一边溜达一边琢磨事儿,他想着,土地确权的事情刚经过了一轮儿,国有耕地面积都已经确定了下来,应该这十年八年内是不会再重来一遍了。 眼看着这几年的粮食收成不行,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村里人都饿得面黄肌瘦,来年得想办法动员村里的老百姓多去山上开垦荒地,把山地变成能给家家户户产口粮的自留地。 天蒙山上的空置山地可太多了,那些都不属于国家划定的耕地范围,而且也没有领导会吃饱了撑着,专门费心费力地去查老百姓有没有在山地上种粮…… 李坷垃心里盘算着年前年后就把这消息放出去的事儿,还没琢磨好时机,就已经走到了老宋家的门口。 “宋嫂子,在家不?”李坷垃站在院门口喊。 屋子里的宋老太听着李坷垃的声音,眉毛一跳,眼神立马就戳到了桌子上正摆着的那一盘蒸番薯上。 个头小的番薯都已经被紧赶慢赶地吃完了,留下来的都是个头大还经得住放的番薯,个个都是那些野番薯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比之前生产队上发的番薯还要个头大…… 这些来路不正的番薯哪能掏出来见人啊! “来春,快把这些番薯收到柜子里面去!”宋老太赶紧吩咐距离柜子最近的马来春。 马来春的反应也快得很,她手脚麻利地把番薯直接连盘子都端进了柜子里,又顺手把放在炕桌上的番薯皮都一把抓进了灶膛中,快速扫了几遍炕桌上下,确认看不到番薯影子后,这才冲宋老太点了个头。 宋老太见宋老头手里还捏着一小块没吃完的番薯,当场就把那块番薯塞进了宋老头嘴里,“你吃快点!怎么吃个番薯都细嚼慢咽的,怕把你噎着么?” 平白遭了无妄之灾的宋老头真就被野番薯给噎了一下,赶紧灌了口稀粥才把堵在嗓子眼儿上的野番薯给咽了下去。 宋老太吸了吸鼻子,闻着家里没有番薯味儿了,这才朝外面应声,“呀,是村长啊!咋啦?有啥事儿?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天气这么冷,可别把你给冻着了!” 李坷垃:“……”已经在外面冻了一会儿了。 李坷垃就算没看到宋老太在屋子里忙活什么,也能猜到个大概,肯定是些不方便见人的事儿。 既然人家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避着点,没必要上赶着讨人嫌。 至于宋老太究竟在家里干什么,李坷垃一点儿想知道的兴趣都没有,这年头,哪家哪户没点儿秘密?各家都有各家的保命手段。 听到宋老太的招呼声,李坷垃这才乐呵呵地进了院子,撩开门帘走进了堂屋,“也没啥事儿,就是走到这边来了,进来串个门。顺带着还有点事儿,想要请宋嫂子帮忙掌掌眼。” “哦?”宋老太心里好奇,“什么事儿?” 李坷垃原先还想着委婉点说呢,可是看宋老太问的这么直白,他索性也不绕弯子了。 “我听说宋嫂子你和那些知青们处的关系不错,想找你打听个人。那个长得漂亮的女知青,应该是叫李揽月吧,你觉得这闺女怎么样?” 要说李揽月是谁,宋老太一时间还真没记住,可是李坷垃前面加了句‘长得漂亮的女知青’,宋老太一下子就对上了号。 “那闺女啊,我觉得挺好的,人长得漂亮,身段也长得好,关键是性格也不赖,还是城里来的,一看就很有文化,说话也比我们村里的姑娘会说。咋啦?村长你怎么这么问?” 宋老太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她看李坷垃明显有些意动,问,“你是打算给你家爱华说一下?” 李坷垃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宋老太,随手就给宋老太画了一个饼,“宋嫂子,你看人的眼光,我一贯都是相信的。既然你说那李知青是个好的,那一事不烦二主,要不宋嫂子你帮忙牵个线?” “我都不知道那李揽月老家是哪边的,想找个媒人去探探口风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探。依我看,这事情要不就拜托给宋嫂子你了?宋嫂子你帮我们家爱华做个媒,回头该给你的媒人喜钱和喜糖这些,我们一份都不会少。” 宋老太想着这不是个什么大事儿,能卖村长一个好,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当场就满口答应下来。 “成,回头我就上山去走一趟,探探那个李知青的意思。她要是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就回来同你说,你也做一做-爱华的思想工作,让他俩试着处一处对象,看能不能看对眼。现在是新社会了,也不能再做那等包办婚姻的糟粕事儿,最终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人家俩乐不乐意搭伙过日子。” 李坷垃把这事儿交给了能说会道的宋老太去办,然后就哼着小调打算回家。 前脚才走出屋子,后脚他就想起来自己半路上琢磨好的事儿,又把迈出去的脚缩了回来,看向宋老头,说,“宋老哥,我明年打算动员一下村里人,多去天蒙山上开开荒地,多给自己整点自留地出来。” “你要是看中了天蒙山上的哪块地,可以早做准备了。我这消息还没放出去呢,宋老哥你是第一家知道的,等回头全村人都知道了,再想到山上找一块好点的地皮,那可就不是容易的事儿了。” 虽然牵线做媒的事情是交给了宋老太,可李坷垃想着,把这口风提前透露给宋老头,欠宋老太的这份人情就能抵去大半了。 反正宋老头和宋老太是一家,和谁说都一样。 李坷垃临走时,还叮嘱了宋老太一句,“宋嫂子,那我就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了啊!” 他一走,宋家人就炸了锅。 芦花开嘴里不停地念叨,“要不怎么人家做村长呢?知青们这才来了几天,坷垃叔就连自家儿媳妇都物色好了。很多人估计还连知青的脸都认不全呢吧!” 谢招娣对号入座,她点头说,“是啊,我就认不全。只知道那个长得像是个大黑耗子的男知青叫张浩,平时总是站出来管事儿的女知青叫苗庆红,坷垃叔看上的儿媳妇是哪个?不会是膀大腰圆的那个吧?” 马来春嗔了谢招娣一眼,“你怎么听人说话就听一半的?没听坷垃叔说?人家给他家爱华看上的,是知青里面最漂亮的。想起来是谁了没?” 谢招娣猛然醒悟,脑海中浮现出李揽月的身影来,“就那个差点被咱妈给忽悠瘸了的傻知青啊!” 马来春和芦花开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妯娌俩满是同情地朝着谢招娣看去。 谢招娣先是被马来春和芦花开看得莫名其妙,正打算问问大嫂和三弟妹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就感觉身上又多了一道凉飕飕的目光,隐隐约约还察觉到了几丝的杀气。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2节 她抬头一看,就见自家婆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嘴角是昂着的,可是嘴角噙着的那笑容要多冰冷有多冰冷,眼尾是笑着的,可看起来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里都暗藏着杀气。 “妈……”谢招娣心虚地喊了一声,求生欲上头,她赶紧狡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点都没有说您骗人的意思,就是感觉那个李知青像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您才说了几句,她就上钩了。” “这要是让她管了家里的钱,那不得被人给骗光?这样的傻子可不能介绍给坷垃叔家爱华呀!要不然等回头两个人领了证,那个女知青的傻气儿再也遮不住了,坷垃叔不得怪你给他们家介绍了个蠢媳妇儿?” 宋老太都快被谢招娣身上展现出来的这聪明劲儿给逗乐了,“就属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你说人家李知青是绣花枕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绣花枕头好歹还漂亮呢!不像是有些人,脑子不好使还看不起人,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草包一个。” 谢招娣:“……” 41 第41章 vip-25 ◎谁家正经的教科书上会教人怎么烧炕啊!◎ 等吃过午饭,宋老太趁着天气还算暖和,就喊了马来春一起上天蒙山去了。 婆媳二人直奔原来的山神庙去。 进了山神庙,知青们正在院子里忙活,个个都面如菜色,好像是遭了多么大的罪受一样。 见宋老太和马来春进来,知青们哪怕被眼前这难捱的境遇折腾得实在没心思笑了,可也还是坚持给宋老太露了个笑。 张浩想着,既然苗庆红已经倒下了,那自己就得趁这个机会当起知青点上的领头羊来,笼络好人心,做好知青点的表率工作,争取能够得到村里乡亲们的信任,成为乡亲们眼中的靠谱知青。 他要心思有心思,要野望有野望,甚至还给自己做了短期计划和长期规划,这会儿就差一步步落实到位了! 张浩学着他最看不上的苗庆红的那一套,十分热情地同宋老太打招呼,“宋婶儿,您来了?山上的路这么不好走,您上来干什么?要是有什么事,让人来喊我们一声就是了,我们下去。” 宋老太摆摆手,“我自己上来一趟也费不了什么事,还派个人来喊你们一声,当我是封建余孽呢?我可没有折腾人的坏心思。揽月知青在吗?我这回找揽月知青,是有点事儿想同她说。” 蹲在柴火堆后面垒柴火垒到生无可恋的李揽月听到宋老太是找他,顿时脸上一喜,猛地一下站起来就同宋老太招手,“宋大娘,我在这儿呢!您找我有事儿?” 宋老太笑了笑,“是有点事儿,还是个好事儿,要不进屋说?” 她是来给说媒的,不是来赐婚的,这亲事能不能成,还得看李揽月的想法。 在李揽月和李爱华都表现出那苗头前,这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揽月把宋老太带回了她住的那屋子。 宋老太被这拥挤的小屋子吓了一跳。 “嚯,你们一张这么小的炕上面,挤了六个人睡?能睡得下么?”宋老太惊到了,按她的想法,这种小炕上头最多睡三个人,睡四个人都会挤得转不开身子。 李揽月在宋老太这儿感受过家人般的关怀和温暖,因而她看宋老太的时候,已经自动套上了亲人滤镜。 这会儿听着宋老太的关心,李揽月的鼻尖一酸,眼泪噗啦噗啦地就往下掉,“宋大娘,这不是我们想不想挤着住的事儿,是我们必须挤着住,不然过冬的柴火就不够烧的事儿。我们这些女知青还好,六个人挤一挤也能睡得下,晚上人多了挤在一块儿还暖和,可是那些男知青们哪能睡得开?他们都是挤在一块儿睡的,就为了节省点柴火烧。” 宋老太和马来春都齐刷刷地沉默了一下。 马来春摸了一把炕沿,手感冰凉,她拧着眉问李揽月,“你们平时都不烧炕吗?” “烧啊!可是这炕不知道怎么的,根本烧不热。我们看这炕都是新砌的,肯定没问题,谁都想不通,就算是烧火做饭的时候,柴火一把一把地填进去,这炕也都是一片冰凉。” 马来春可太有烧炕的经验了,她睡的那屋子、宋老太和宋老头连带着宋天蒙睡的那屋子,都是她一个人烧的,哪个屋子不是暖暖和和的? 就连她那两个弟妹屋子里的炕,有时候实在烧不热了,都会喊她过去帮忙‘诊断’,看看那些炕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会儿听李揽月一说炕怎么都烧不热的事儿,马来春心里就有了怀疑的地方,她问李揽月,“你们这炕烧的时候,有没有用砖封上通向烟囱的窟窿?” 李揽月呆呆的,“为啥要封窟窿?把烟囱给堵了,烟不都留在屋子里了么?烟那么熏人,要是不走烟囱排出去,一晚上就能把我们都给熏死。” 马来春:“……” 宋老太:“……” “我知道了,你们这炕烧不热,肯定是因为把该用来封烟囱的砖堵在了炕洞里,把烟囱一封,灶膛里烧热的烟气不就都流进炕洞里面了么?在炕洞里七拐八拐地走上一圈儿,炕不就烧热乎了?你们烧再多的火,烟气都顺着烟囱排到了外面,炕能热乎才怪?拿火钳子来,我帮你们通一通。” 宋老太:“……” 宋老太不知道自家这个大儿媳是真的乐于助人,还是帮人修炕的瘾又犯了,居然真就帮知青们通起了火炕。 这其实不是个难事儿,只要用火钳子把那两块堵在炕洞里的砖给夹出来,然后再把这两块砖封到烟囱口就行。 马来春前前后后忙了不过五分钟,就把这炕给修好了。 她洗了洗手上的灰,同李揽月说,“炕修好了,这下你们再烧火,热气就都跑到炕里面去了。咱们这边的取暖都靠炕,只要炕热了,整个屋子就都热了。” 李揽月伸手摸了一下炕,“这也没热啊……” “水架在火上烧,想要烧开都得一段时间,这炕是说热就能热的?少说也得个把小时,等着就是了。男知青那边我就不给他们通了,你同他们说一下怎么修,你们都是知识青年,都比我聪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之后,应该很容易就修好了。书上没教过你们这个?” 马来春的这么一个问题让李揽月心头一哽,“没,没教过。” 谁家正经的教科书上会教人怎么烧炕啊! 宋老太怕马来春再把话题带到烧炕和修炕上去,便说,“揽月知青,我这次来,是受人之托的。我们村里有个好后生,他家里人相中你了,知道咱们关系好,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在这边成家的打算。” 这一瞬间,李揽月人都傻了。 她才刚来到这林场村啊,怎么就被人给惦记上了?她一点结婚的想法都没有! 她要是想结婚,当初家里人介绍的时候,她直接嫁了就行,还省的下乡来吃这种地的苦呢?犯得着在城里对着有正式工作的后生东挑西拣,来了乡下之后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嫁了? 李揽月义正言辞地回绝了宋老太,“宋大娘,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宋老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夸李爱华,只要李揽月稍微松一下口,她就能把李爱华给夸成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好后生,可奈何李揽月就是不松口,直接把宋老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给憋了回去。 宋老太不想白跑一趟,她打算尝试着给李揽月做一做思想工作,“揽月知青啊,大娘知道,你们城里来的闺女,肯定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长大的泥腿子。但你得相信,大娘绝对不会害你。”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你们这些女知青下乡,是最危险的。难免会有一些坏分子,想着毁了你们的名声,把你们给永远地拴在山里面。你别把这当成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句空话,都是之前确确实实发生过的真实事儿,都登上过报纸呢!当时可轰动了……” 李揽月面色凝重,她也确实听说过这一类的事儿,而她担心的,也正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止得提防周边村里那些一肚子坏水的坏种,还得提防一个院子里住着的男知青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些男知青肚子里揣了什么样的坏心思? 想想自己的处境,李揽月就又想哭了,她好难啊……明明下乡前不是这么说的,是号召他们来建设广大农村呢,怎么下来之后就变成了整天提心吊胆地挨饿受冻? 宋老太见李揽月眼里含着一泡子泪都不愿意松口,索性抛出了第二个优势。 “揽月知青,其实想找我来给你说亲的,是林场村的村长,他看上你了。” 李揽月摇头摇的更快了,她整个人就好像是颠了一样,“大娘,不行,这真不行,咱们村的村长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他的。您别给他来说好话了,他要是真逼我嫁他,我,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山神娘娘的壁画上面!” 马来春噗嗤一笑,“谁让你嫁给坷垃叔了,是坷垃叔拜托我们过来,想问问你,能不能看上坷垃叔家儿子,李爱华。你应该见过的,之前送你们上山来的好后生就是他,长相板板正正的,做事儿也踏实,性格稳重,脾气也挺好,揽月知青,你要不好好考虑考虑?” 宋老太接过了话茬,又开始给李揽月画饼,“爱华本人就是个好孩子,他爸在林场村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手头多少都是有些权利的,人家的日子过得也比村里的其他人要好。” “揽月知青,要不是你同大娘关系不错,大娘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有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可能会想到你?大娘娘家还有一大堆年纪正合适的侄女儿等着说亲呢!要不是大娘怕你在村子里受人欺负遭了委屈,大娘肯定是要把这么好的亲事留给我娘家侄女儿的。” 宋老太说得情真意切,她自己差一点就信了。 可李揽月的态度十分坚决,她一想到李爱华刚刚说她的那句‘骚里骚气’,就感觉自己的脸都烧得快要烫熟了。 “大娘,我就这么和您说吧。您要是帮别人问,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可您要是帮李爱华问,那您就别浪费口水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李爱华的。” “啊?”宋老太懵了,“咋?这是发生啥了?爱华是个好后生啊,怎么招惹到你了?” 李揽月气得咬牙切齿,“他,他欺负我!” 马来春:“……” 宋老太:“……” 宋老太心里已经怀疑这是不是李坷垃给她下的套了! 李爱华那么板正的一个后生,居然会做出欺负女知青的事儿来? 而且李爱华既然欺负了李揽月,那肯定就是对李揽月没什么意思,这个李坷垃怎么还要让她来给牵线? 这不是让她得罪人么? 宋老太心里骂了李坷垃几句,安抚李揽月道:“揽月知青,是大娘不知道你和爱华之间还有这一档子事儿。要是大娘知道,肯定不会来多这嘴的。大娘看你们外面还忙活,就不打扰你们做事儿了。你要是在这边有啥不知道的,都可以下山,来大娘家,大娘帮你做。” 李揽月吸了吸鼻子,感动地连连点头,“大娘,谢谢您。还得麻烦您帮我回绝了村长的好意,我同他们家李爱华同志没有共同语言,是不可能有未来的,让村长重新给李爱华同志物色对象吧,我配不上他们家那样的家庭。” 她要是真嫁给了李爱华,那岂不是把自己的脸放在地上任由李爱华踩? 李爱华都用‘骚里骚气’来形容她,给她身上泼脏水了,她还能嫁给李爱华?当她不要脸的吗? 把宋老太和马来春送出了山神庙,李揽月脑子里冒出了李爱华一本正经说她‘骚里骚气’的样子,再度被气的肝疼,恨不得拿烧火的钳子捅进李爱华的嘴里面去。 42 第42章 v-p-26 ◎也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山路上,宋老太越想越气,她认定了李坷垃就是想要坑她,下山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冲去了李坷垃家。 “村长,你这事儿做的真不地道!你说想让我给你牵个线,我吃完午饭就去了,结果人家揽月知青当场就拒绝了。村长,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宋老太觉得自己被一个小知青落了面子,李坷垃同样觉得没面子,他还想不通,“宋嫂子,那揽月知青是怎么说的?我家爱华就这么拿不出手?她连考虑考虑都不?直接就给拒绝了?” 宋老太的白眼差点从天蒙山这头翻到天蒙山那头去! “你自己问问你家爱华去!平时看着正正经经稳稳重重的一个后生,怎么说话就那么不过脑子,不晓得给女同志留点面子?说人家揽月知青骚里骚气的,也就是揽月知青没闹,要是揽月知青把这事儿给捅出去,爱华头上不得安一个流氓罪?” 李坷垃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啥?爱华咋说人家李知青的?爱华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宋老太:“人家揽月知青亲口同我说的,还能有假?村长,你还是问问爱华吧!我也不信爱华能说出这种话来,可是人揽月知青不至于说这种话来埋汰自己。我先回去了,这种事情往后就别喊我掺和了!” 宋老太没给李坷垃面子,撂下狠话之后就气呼呼地走了,马来春跟在宋老太身后大步流星地快走都差点没撵上宋老太的步伐。 —————— 宋老太原本还想着卖李坷垃一个好,来年李坷垃在生产队上给大家分工的时候,她和三个儿媳都能分到轻松省力的活儿。 哪能想到,人情没有赚到,反倒是给自己惹了一身的腥臊。 回到家后,宋老太依旧气不过,把李爱华做的那等流氓事同谢招娣和芦花开都说了,得到两个儿媳的一致表态,这才消了气。 转眼,宋老太又叮嘱三个儿媳,“李爱华对揽月知青耍流氓这事儿,你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别对外说。要是传出去,李坷垃肯定要同咱家记仇,给咱家找事儿。” 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三人连连表态,保证自个儿肯定不会把这话说出去。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3节 宋老太心里依旧觉得憋屈,溜达去了后院,把家里剩下的野番薯都清点了一遍,将那些看着不太好的野番薯都挑了出来,用刮刀削去皮,再切成条,摆在砧板上。 芦花*开一脸踌躇地进来,看宋老太在切番薯条,她一顿,立马就明白宋老太要干什么了,当场就撸起袖子搭手帮着刮起了番薯皮来。 “妈,我想和您商量点事儿……” 宋老太瞅了芦花开一眼,问,“你娘家的事?” 芦花开心虚一笑,心尖儿都在颤,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来,“是,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你娘家咋了?你爸妈养活不了你那侄子侄女?” 芦花开笑得越发卑微谄媚,眼眶里却含上了泪,“是……自打我哥和我嫂子闹出这事儿后,我妈就感觉喘不上气来,稍微端一盆水都端不动,我爸也无精打采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我爸妈明明都在家,却总是忘了给我那苦命的侄子侄女做饭。我在村里听说,我侄子侄女去老谢家找谢雪芳了,那谢雪芳是个狠心的,直接把三个孩子撵了出来不让进门……要不是村里人和我说,我都不知道我侄子侄女在谢雪芳娘家门口哭得快昏死过去了。” “妈,我这个做姑姑的,我那小侄女和我长得可像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啊,我心里难受得厉害。” 宋老太听了也觉得谢雪芳狠心。 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费了这么多年力气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怎么舍得? “老三家的……”宋老太已经变了称呼,她问芦花开,“你别和我绕弯子了,你直接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芦花开眼一闭心一横牙一咬,脖子都梗了起来,“妈,我想把那三个孩子过继到我名下来,我替我哥养大。” 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比天蒙山上吹下来的西北风还要冷。 宋老太良久没有说话。 就在芦花开感觉这事儿迟早要黄的时候,宋老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你想过继过来就过继过来,好歹是三条命。咱家日子是艰难了些,可你那大侄子和侄女也差不多能帮衬着家里做事情了,全家勒紧裤腰带也能过下去。” “不过这事情你做不了主,你得同你爸妈商量好,然后带着你爸妈和三个娃去山神娘娘的壁画前磕个头,就说过继过来了,以后同谢雪芳家再无瓜葛。” “妈不是怕你养你那侄子侄女,是怕你养出三个白眼狼来,吃你的穿你的,被你精心伺候着长大,回头又去找他们亲妈了,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芦花开心想,也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那侄子侄女只要能有口饭吃,有能蔽体的衣服穿,平安长到成年就好,至于侄子侄女姓什么、最后跟了谁认了谁,她都不在乎。 不管侄子侄女是姓芦还是姓谢,都改变不了这三个娃身上留着的是老芦家的血。 只要这三个娃能平安长大,他哥就不算断了香火,老芦家也就不算绝后。 至于这三个娃最后念不念她的好,记不记得她,她真不在乎,她还有自己的孩子依靠,也用不着侄子侄女给她养老。 就是这话没法儿同宋老太说。 不管怎么说,都像是她从心底就认定了,这事儿打一开始就是笔赔钱买卖。 可是血脉亲情摆在这儿,哪能真当成一笔买卖?买卖有价格可以衡量,亲情却是无价的。 芦花开心里清楚,宋老太能答应她把三个孩子过继过来养,已经是做了大让步,她眼下必须顺了自家婆婆的心思。 要是以后那三个孩子真不认她这个姑姑了,她哪怕是被宋老太扇几巴掌,骂上三年五载,她也不在乎了。 “妈,我晓得了,回头我就去同我爸妈商量商量。我实在是没法儿看着我侄子侄女像是个叫花子一样被人撵来撵去,到了饭点儿却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芦花开说着说着就呜呜呜地放声哭了出来,“我平时看到个受了惊的猫猫狗狗都觉得可怜,见到我侄子侄女被亲妈关在亲姥姥家门外不要,哭得眼珠子里都没光了,我心疼啊……” “心疼就少哭两声,多帮帮你侄子侄女。那谢雪芳也真不是个东西,你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可孩子是无辜的,她怎么舍得下?有的是男人死了之后一个人吃尽苦头都要把孩子带大的,那三个孩子有谢雪芳这样的人当妈,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要我说,你让你爸妈领着孩子去山神娘娘跟前发个誓,就说要与谢雪芳彻底断了联系,最好是把谢雪芳也喊上,让谢雪芳也一起发誓,她同那三个孩子再无瓜葛,以后不管三个孩子过得是好是坏,都和她无关。她谢雪芳要是以后看到三个孩子过得好了就眼巴巴地贴上来,那就让山神娘娘降下一道雷,收走她。” 宋老太给芦花开支了招后,芦花开真就这么去做了。 她回了一趟隔壁村的娘家,同芦老头和芦老太商量让芦树生三个孩子过继到她名下的事情。 芦老头和芦老太原本还有些不愿意,可他们老两口才表现出一点的犹豫,芦花开的眼泪就飙出来了,她捧着心问自家爸妈,“爸,妈,你们整天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三个孩子衣服脏了没人给洗,没饭吃了也没人给做,饿得去我们村找谢雪芳,却被谢雪芳撵在谢家门外不让进,饿得都晕过去了。要不是村里人喊我,我都不知道你们这样不管不顾,那可是你们的亲孙子和亲孙女!” “你们舍不得把这三个孩子过继到我名下,就舍得让这三个孩子挨饿受冻,像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像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你们要是支棱起来,好好养着这三个孩子,我会想着过继这三个孩子?” “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我还能生!要不是怕这三个孩子流离失所,哪天就饿死了冻死了,我犯得着顶着我婆婆的白眼来过继?妈,爸,你们要是能支棱起来,好好养着三个孩子,那再好不过,可你们要是没心力养,这三个孩子还是趁早过继给我吧,我来养,免得三个孩子跟着你们遭罪。” 芦老头和芦老太被自家闺女的话扎心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芦老头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同芦花开说,“闺女,爸谢谢你,还是你看的明白。你心里惦记着侄子侄女,爸知道你的好心,也替你哥谢谢你。” “可是,正因为你心好,才不能让你把这三个孩子过继过去,你婆婆不是个善茬,这三个孩子去了之后只会变成你的把柄,你安生过你自个儿的日子就好了,爸和你妈会好好管这三个孩子的。” “要是哪天爸和你妈都入土了,你看这三个孩子苦,再考虑过继也来得及。只要爸和你妈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他们仨变成你的负担。” 芦老太在一边不停地哭,她看着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窝都深陷下去了。 不用过继侄子侄女,芦花开心里的压力稍微少了些。 她见时间还早,没急着回家,而是飞快地帮三个侄子侄女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还在厨房里做好了饭,最后又让三个孩子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连带着芦老头和芦老太的脏衣服一起包好,拎着回了老宋家。 43 第43章 vip-27 ◎每日子时,天蒙山下,货郎夜市,求粮者来。◎ 三年饥荒下来,老百姓的肚子里都没有多少油水,日子一家比一家难过。 天蒙山脚下这些村子里的老百姓还遇到了松鼠货郎,掏空家底也换来了粮食,还有找天蒙山上的山神换来的兔子,时不时宰上一两只,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 县城里那些靠着供应粮过日子的职工家庭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一点救济粮,好多人都是天还没黑就在粮站门口攥着粮票和钱等着了,从天亮等到天黑,然后再熬到天亮,在大冷天里硬生生熬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盼到粮店开门,结果一共到了不到两百斤粮食…… 粮站按照规矩办事儿,只要排队排在前面的人拿够了钱和票,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上面只运来了这么多粮食,又没有说要限购,他们这些在粮站工作的营业员只想赶紧把粮站的粮食卖完,然后就能该干嘛干嘛去。 反正他们不会缺粮…… 要是连在粮站工作的人都买不到粮食饿肚子,那这粮站也就名存实亡了。 排队能买到粮食的人恨不得手里的粮票能翻个倍,手头有多少粮票就都会买成粮食,钱和票给出去,乐颠颠地拿着自己带来的布兜接好粮食,然后顶着后面排队那些人眼红的目光大步离去。 他们背着的已经不只是粮食了,还有全家老小活下去的希望。 后面排队的人不知道粮站一共才到了两百斤粮食啊,还以为粮站的粮食管够呢,结果才拍到第四个人买完,粮站那张整天哭丧着脸像是别人都欠了她几百块钱的营业员就出来说话了—— “这次粮站到的救济粮都已经没了,下一次到救济粮是半个月后,想买的下次早点来排队。” 正在排队的人感觉天都要塌了。 不眠不休等了这么久,脚站麻了,腿也站得快肿了,结果一粒米都没买到就得打道回府? 家里的老老少少还都盼着自己带粮食回去呢! 结果排队排了个寂寞? “这才几个人买了?怎么可能没粮?是不是你们粮站的人把粮食都藏起来了?肥水都流进了你们自己的口袋吧!” “就是!肯定是你们粮站把国家拨给我们的救济粮给私吞了!趁早都拿出来,不然我们今天就拆了粮站!” “拆了粮站!搜出粮食!” “拆!拆!拆!” 粮站那哭丧着脸的营业员见一大群饿得面黄肌瘦的大汉满面凶光地朝自己围了过来,吓得一个踉跄,赶紧缩回了柜台后面,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些人。 要是这些人有一点点动手的苗头,她都会拔腿就跑,从粮站的后门跑出去。 她早晨虽然吃的是稀饭,可这会儿刚上班,身上还是有力气的。要是到了中午,吃到肚子里的稀饭都消化了,人被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那就倒血霉了。 “你,你,你们可别乱来!这里是粮站!是国营粮站!你们要是在这儿闹事,就不怕被抓去拘留吗!粮站给我们配的指标就是两百斤,我们也想多卖,可是两百斤够几家买的?” 粮站的营业员急中生智,顺嘴就把林场村给扯了出来—— “你们有力气在粮站折腾,不如去靠着天蒙山的那几个村子里问问,只要出的钱和票比粮站稍微高一些,应该是能从老乡手里换到粮食的。” “就林场村那边,县城里都传遍了,天蒙山上的山神娘娘特别灵验,因为老百姓没粮食吃,山神娘娘就派了货郎下山来给老百姓换粮食。” “我们虽然在县城,可真要说的话,我们离天蒙山也不远啊!与其花时间在这儿闹,不如省点力气,要么上天蒙山去求山神娘娘,要么去村子里买粮食,在这儿就算你们把粮站给拆了,能把房梁煮锅里吃了?” 这话真是扎心又现实。 围着粮站的人骂骂咧咧口吐芬芳地输出了一大通祖传国粹技能,然后就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去了。 一部分是不知道怎么回家面对父母妻儿那期待之后又失望落空的眼神,一部分是这一晚上站得时间太久了,整条腿都快失去知觉了。 这些人回到家里一合计,还是得去求天蒙山上的山神娘娘。 去它的破四旧,人都快饿死了,还破什么四旧? 甭管是封建迷信还是科学技术,只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那就是真理,那就是信仰。 家里人坐在一块儿开了个家庭会议,准备贡品的人选出来了,善于给山神娘娘磕头的人也选出来了,还把家里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也拽上,好向山神娘娘打打苦情牌,希望山神娘娘看在小孩的份上也给城里人一条活路。 也有人想起来县里的领导,原先还寄希望于县里的领导能帮忙解决这事儿呢,没想到县里的领导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废物蛋子,屁事都没办成,反倒是把山神娘娘的壁画给炸了一通,不知道有没有把山神娘娘给得罪死了。 “县长是不是还在医院里躺着?”有人想起来之前发生的那件诡异事儿。 对面的那人当场就乐了,朝地上‘呸’了一声,才说,“活该!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规矩,说破就要破?这下遇到硬茬子了吧!” “我表舅家闺女就在医院里,说是当初跟着上山去炸山神娘娘壁画的人都昏迷不醒,眼瞅着没什么大病,可就是醒不过来,医院都从省城请来专家给看过了,省城的专家也都束手无策。” “我听说还请了会看事儿的婆子去给看过,说是丢了魂儿,法事都做了,人就是醒不来,倒是那个婆子不知道被什么给吓着了,疯疯癫癫了好几天才清醒过来。” 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 —————— 虽然雪停了,可路上依旧很难走,走一步滑一滑再常见不过,但这挡不住城里人求生的热情。 有人从县城到乡下,一共摔了数不清多少次跤,得亏路上的雪足够厚,摔倒也不痛,不然这一路下来早就摔得鼻青脸肿了。 被城里人找上门卖粮食的村里人原先也舍不得卖粮食的,毕竟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可……城里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村里人想着自家不宽裕的日子也过了这么久,往后再过一阵儿也没问题,勒紧裤腰带的日子是常态了。 很多村里人就咬咬牙,从自家口粮里匀出一部分来,高价卖给了城里人。 一边是钱一边是命,城里人表现得格外大方。 只要能买到粮食,加价也无所谓,毕竟人只要活着,钱没了还能再赚,人要是没了,攒手里的钱还能有什么用? 城里人下乡来时,就抱着割肉买粮的心态,结果发现村里人要价还挺淳朴的,虽然比粮店稍微贵一点,但并没有贵太多。 手头宽裕的城里人直接就甩钱买粮了,恨不得把村里人的米缸面缸给搬空,一如当初粮店门口排队早的那些人一样。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4节 来得早的人都没上天蒙山,在村里就买到了粮食,脸上的笑容比天上挂着的太阳还要灿烂,高高兴兴地背着粮食回城去了。 来得晚的人把村里人家的门都敲遍了,愣是凑不齐二斤粮,只能找村里人问好路上山去碰运气。 宋老太都把家里那些吃不完的野番薯偷摸卖了一些。 送走城里来的人,宋老太同自家外孙女嘀咕,“都说城里好城里好,我看也不尽然。平时总觉得城里人高人一等,不用做这种又苦又累的庄稼活儿,可到了缺粮的时候,城里人连个口粮地都没有,买不到粮食就只能饿着。” 说着说着,宋老太又同情起农民来,她自嘲地说,“我替人家费什么心思呢,人家城里人干的活儿轻松赚得钱还多,只是偶尔一次缺粮食,平时干什么不比乡下人强?这倒霉年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躺在炕上神游天外的宋天蒙眼珠子动了动,看着自家姥姥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想,眼下这三年小劫是定下的,而且三年小劫之后还有大劫,这劫气还得弥漫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不过饥荒这个坎,一两年内终究会结束的。 她能做的不多,能帮到的人也不多,天蒙山下这些人还是能庇佑一阵儿的。 宋天蒙闭上眼,灵体一步跨出,沿着小路上了山。 红松鼠正在壁画内急得团团转,她把冬眠的大黑蛇都给拽出来了,掐着大黑蛇的脖子不断地摇,“你清醒点!快清醒点!” 大黑蛇的脑袋都快被摇成浆糊了,两颗眼睛依旧无法对焦,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你让一条蛇怎么在冬天清醒?这不是强蛇所难吗?有话快说,说完我就要去冬眠了。” 红松鼠指着壁画外嘭嘭嘭磕头不停的城里人,问大黑蛇,“这可怎么办?他们来的时候还没信仰,原本不用搭理的,可现在他们越磕头越心诚,信仰都像是泉水一样往出冒,这不是临时抱神女的脚嘛?到底该不该给他们粮食?” 大黑蛇也犯了难。 按照他们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搭理的,临时抱佛脚,佛就一定会帮你?那让天天烧香拜佛的人情何以堪? 在红松鼠和大黑蛇眼中,壁画前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信徒求神拜佛的功利心太强了。 “帮吧……” 缥缈的声音传进来,红松鼠精神一振,打瞌睡的大黑蛇都精神了,一双蛇瞳目光炯炯,丝毫看不到困倦的样子。 宋天蒙提笔在石壁上写,“每日子时,天蒙山下,货郎夜市,求粮者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tat,最近出了点事,心里火急火燎,写文也卡了思路,我明天上午仔细捋捋,把欠的两更都补上。 44 第44章 vip-28 ◎我算哪门子的骨干?我就是个替罪羊。◎ 货郎夜市的出现,给整个县城的老百姓送去了活路,也将天蒙山山神娘娘的信仰送进了周边的千家万户。 谁家都有个心连心的亲戚,知道有货郎夜市的人肯定藏不住秘密,顶多是自家先把需要买的粮食都买回家,然后就会把这消息透露给亲戚或者是关系相近的人……货郎夜市的秘密根本捂不住。 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全县的人都知道货郎夜市的消息了,甚至就连隔壁县的人都有知道的,村子里的人也来查漏补缺了…… 按理说,县城派出所的人是要查一查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可是架不住派出所里的干警家里都缺粮,干警的媳妇、老娘都披星戴月地排队买粮,干警们哪里能动手?他们全都装成了小龙虾,一看不到货郎夜市,二听不到货郎夜市的消息,甚至还下班后悄悄摸摸去看货郎夜市的真容,排队给自己家里置办各种粮食。 货郎夜市的生意越来越热闹,年关就这样到了。 宋老太把家里攒的肉都拿了出来,又从地窖里拿出二十多个萝卜来,打算包一顿带肉馅儿的饺子,好好过个年。 “来春,你去捡几只肥兔子,让清江给杀了,咱家炖一大锅兔子肉,全家都开个大荤!” “招娣,你擀饺子皮利索,包饺子的饺子皮就都交给你来擀了,妈来剁馅儿!” “花开,你去把馒头都蒸出来,再去后院里把妈吊在屋檐下的那个箩筐解下来,里面有妈攒着的好东西,赶紧收拾出几道菜来中午吃,记得做一份小份的,我待会儿送上山去,给山神娘娘供上。” “振东、振南,你们俩去兔子窝里捡八只看着精神的小兔子,待会儿同奶一起上山,把欠山神娘娘的兔子都还了,咱家以后再想吃兔子就能放开肚皮吃了,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把兔子吃完没有还山神娘娘的。” 宋振东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这八只兔子要是留在家里养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再生几窝小兔子,不比还给山神娘娘强?反正距离还债的时间还远得很,为什么不多养养? “奶,要不再养一阵儿吧,现在的天气还冷得很,可别咱刚把兔子送到山里去,回头就全给冻死了,那不是造孽么?咱再养一段时间,等春暖花开了再还给山神娘娘。” 宋老太一个爆栗敲过去,“春暖花开了再还?你看看家里的草还剩下多少?再喂下去,就得掏粮食了。明年从开春就给家里收拾草料,不然根本不够这么多兔子造的……” 芦花开莫名的心虚,她觉得宋老太是在敲打她。当初要不是她娘家出了那档子事儿,肯定能给家里攒更多的草。 “妈,我们明年早早就割草,从春天割到冬天下雪,肯定把咱家后院堆满干草!”芦花开信誓旦旦地立保证。 宋老太没好气地说,“割那么多草干什么?兔子也不需要天天吃,够吃就行了,我没怪你的意思,赶紧整菜,别耽搁了给山神娘娘送菜的事。” 说完之后,宋老太又看了一下已经能坐会爬的外孙女,从那巴掌大的小圆脸上依稀看到了自家闺女小时候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嘀咕:“也不知道萍萍那边过得怎么样了,年货准备好了没……” 宋老头说,“你少操点心吧,看看咱闺女给家里寄回来的东西,你觉得她的日子能过得差了?” 宋老太想想,脸上也露了笑,“是哈,萍萍日子肯定过得不错。我就不替她操心了,回头她的信寄回来的时候,让振东代笔,给萍萍写一份信过去,问问咱这边能不能也给她寄东西?要是能的话,我给她寄点咱这边的土特产,她离家多年,肯定想念家里这一口了。” —————— 远在边疆研究所的宋萍萍这会儿正躲在屋子里偷偷抹泪。 周强推开门走进屋来,先是去厨房里转悠了一圈,看锅灶都是凉的,不解地朝卧室走去。 他开门的一瞬间,宋萍萍转身背了过去,还慌乱地抬手擦了擦脸。 虽然宋萍萍躲着周强,不想让周强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可周强又不傻?他都看得这么明显了。 “萍萍,你这是……想孩子了?” 周强心里知道,宋萍萍这次落泪,怕不只是想孩子,更多的还是因为失败的实验。 可他不敢在送宋萍萍面前提实验的事了,他知道自家爱人有多么要强,寄予厚望大半年的实验结果失败了,还被上面的领导当众点名批评……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宋萍萍心里确实惦记孩子。 “强哥,我,我,我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了。” “卫星没上天,肯定不是我的问题。经我手做出来的东西,哪个不是检验了十遍百遍?从我这里送出去的数据,每一个我都能背出来,不可能有问题。可领导却不分青红皂白,连调查都没有调查就把黑锅扣在了我头上,我不甘心。” 周强黑着脸没有说话,他心里也因为这个不痛快。 宋萍萍的数学天赋有多么强,做事有多么认真,他是知道的。 而且周强也十分肯定,研究所里的领导也知道,任何人都可能掉链子,唯独宋萍萍不会。 宋萍萍是一个敢于向自己插刀的人,在别人挑刺之前,宋萍萍肯定会对自己挑千遍百遍的刺,断然不会轻易给别人留下挑刺的地方。 可这回……周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宋萍萍多半是被人推出去当替罪羊了。 “萍萍,领导只是批评你,又没降你职称,咱忍忍,继续做吧。”周强把手搭在宋萍萍的肩膀上,柔声安抚。 宋萍萍一缩肩膀,坐到了一边,声音不自然地拔高,“忍忍?我拿什么忍?凭什么让我忍?不是我犯的错误,凭什么要让我认。影响火箭升天的重大事故,这是一口多么大的黑锅,为什么要让我来背?功劳簿上可以没有我的名字,但这替人背黑锅的事,也别想甩给我!” 她从抽屉里翻出纸笔来,给钢笔吸满墨水,提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周强心感不妙,赶忙问,“萍萍,你写什么呢?” “我给领导写报告信,要么彻查这事儿,是谁犯的错误就让谁来认,我不替人背这黑锅。要么我现在就辞职,我不干了,这活儿谁爱干谁干,我不做研究了,我回家种地去!我为了国家的事业,连闺女都没法儿养在身边,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我不甘心,让领导自己做选择吧!” 周强被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宋萍萍手里的钢笔,说,“萍萍,你别着急,先冷静一下。你得想想,能让领导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的,会是什么人?这样的人,咱惹不起啊!” “是惹不起,但我躲得起!我回家带闺女去!这替罪羊,谁爱当谁当!” 见宋萍萍执意要写报告信,周强也不拦了,他坐到宋萍萍一旁,说,“既然你想闹,那就闹一场,真发生了什么事,咱俩一起回家去,我就不信凭咱俩,还养不活小闺女。” 宋萍萍脸色铁青,手里的钢笔动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写了满满一张信纸,她又翻开了一页,继续动笔写。 一页,一页,又是一页。 宋萍萍埋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小时,足足上万字的内容,全都被她条理清晰逻辑明了地写在了稿纸上,好厚一沓。 周强已经把饭给做好了,见宋萍萍收起笔,他便招呼宋萍萍吃饭。 宋萍萍把写好的稿纸理好,一一标上页码,找了个档案袋装进去,在档案袋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政委那边。” 周强解开腰间系着的围裙,“我陪你一起去吧,你的态度就是咱俩的态度。要是你不打算做了,我跟你一块儿走,咱一起回家种地去。” 宋萍萍心里感动得不行,却给周强翻了个白眼,“你得留在这儿。要是你也走了,谁赚钱?谁寄钱回去养我和闺女?我去就行,你别掺和进来。就算和政委谈崩了,那算账也只会算到我的头上,你牵扯进去就是给自己找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萍萍,咱俩是夫妻,得共进退的。” “同甘共苦么?咱俩之前都是双份的甘,往后就别双份的苦了,苦你一个在这儿赚钱,我和闺女在老家甜吧。” 宋萍萍在脸盆里洗了把脸,擦干脸上的水,又理了理头发,收拾齐整衣领和袖口,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强哥,你在家里等我消息,我去找政委说说。” 周强别过头不停地叹气。 研究所内的政委也住在这片家属院中,同宋萍萍和周强住的平房就隔了三排,都不用走五分钟就能到。 宋萍萍到时,柴政委正躺在摇椅上看报纸。 见宋萍萍进来,柴政委放下手中的报纸,从摇椅上下来,看了一眼宋萍萍的脸色,就猜到了宋萍萍的来意。 “宋老师,你来了,赶紧坐。” 研究所里关于给宋萍萍的处分是经过他的手的,柴政委猜到了宋萍萍会不服,但没想到宋萍萍会直接来找他。 宋萍萍没有坐,她把自己带来的文件袋交到柴政委的手上,语气有些生硬,“柴政委,这是我关于这次事件的复盘,火箭没有顺利发射,我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但我可以肯定,我负责的那部分工作一定没有出问题。所以,我对研究所的处罚不服。” 柴政委心里是略微知道点内情的,他眉头微拧,“宋老师,你也是研究所里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文件已经下来了,这件事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一切都已经有了定论,改不了了。” 宋萍萍冷笑着点头,“我确实知道,所以我决定辞了研究所的工作,还望政委批准。” 摇椅上的柴政委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宋老师,这样的气话可说不得。你是我们研究所的骨干,你要是走了,由你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可就没人开展了。” 宋萍萍有点心凉。 她原先觉得柴政委人挺好的,对谁都笑眯眯的,也确实照拂大家,可没想到柴政委的心里居然这么冷。 柴政委不关心她受了什么委屈,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与是非曲直,只关心她走了工作没人能接替。 宋萍萍自嘲地说,“我算哪门子的骨干?我就是个替罪羊。柴政委,我的请辞报告就在文件袋里,按照当初把我们调来研究所的文件,我是能申请回京城研究所的,也能回我们省研所,麻烦您帮我走流程吧。” 【作者有话说】 依旧在重度卡文中tat,我再缓缓。 45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5节 第45章 vip-29 ◎宋老太想找根针把宋振南的嘴给缝上。◎ 临到年关,全国上下都在争先恐后地向首都报喜。 宋萍萍和周强所在的这个研究所原先也打算等火箭试发射成功后就向首都报喜的,万万没想到,试发射失败了。 花了国家那么多的钱,为什么会失败? 肯定得找到失败的原因,然后向高层写说明打报告,并且立下军令状,下回试发射一定能成功,这样才能把试发射失败的事情给体面地揭过去。 宋萍萍就很不幸地成为了被拎出来的替罪羊。 研究所的领导想得挺简单,宋萍萍是女同志,脾气向来不错,更容易做思想工作,而且宋萍萍负责的内容很难,宋萍萍肯定也没有胆量保证自己做的东西一定就是对的。 可宋萍萍还真敢拍着心口保证自己做的一定是对的。 她对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有十成十的把握,所以根本不会接受领导给她头上扣的这顶屎盆子,还觉得这是对她研究水平的侮辱。 柴政委看宋萍萍是动了真格,心里跟着颤了一下,“宋老师,不要说气话。难道你对研究所就没有感情吗?研究所是我们所有人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你就忍心撇下研究所自己回京城?” 宋萍萍心想,我为了做研究连自家闺女都撇下了,还有什么撇不下的? 她自嘲地笑了,“舍不得?我舍不得撇下研究所,研究所就舍得把我抛出去当替罪羊?柴政委,布告栏上挂着的处分通知,就是打我宋萍萍的脸。” “我为了研究,连我闺女都不养在身边,就怕她拖了我们研究进度的后腿。我没时间回娘家守在我爸妈身边照料,这已经是大不孝了,现在又把孩子送回家去,让我那年迈的爸妈帮我带小孩。” “我为了研究牺牲这么大,研究所给我什么了?柴政委,您说说。” 宋萍萍红着眼睛,掰着手指头给柴政*委说,“领导说研究需要我的时候,我是所里熬夜加班最多的,领导说我们的研究内容要保密,不能泄露,我是所里回家次数最少的。” “领导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在心里,可领导是怎么对我的?这么大的一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布告栏上那份通告,就是打我宋萍萍的脸,而且还是以莫须有的脏水!” “柴政委,您别劝我了,我的诉求都写在稿纸上面了,麻烦您转交给领导,要么为我平-反,要么放我走,我宁肯回家种地也不想在这儿受这窝囊气了!” 柴政委见宋萍萍态度坚决,沉默了半晌,说,“行,你回去等消息吧,三天之内,我给你答复。” 宋萍萍转身就走。 看着宋萍萍离去的背影,柴政委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出神。 带队伍是真的难啊,老同志犯错误,面子需要给兜住,年轻干部又不愿意替老同志背黑锅、不愿意全老同志一个体面…… 一支烟抽完,柴政委拿起宋萍萍带来的文件袋,打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笑了一声,直接带着这份文件去找研究所的一把手。 老同志的脸面是一把手要保的,给宋萍萍开的批评通报也是一把手签字的,宋萍萍闹出来的这个乱子,自然也得研究所的一把手去平息。 …… 三天后,柴政委带着批复来找宋萍萍。 彼时周强也在家,宋萍萍正在家里收拾自己这些年攒下的资料,周强在一旁帮着宋萍萍拾掇。 “宋老师……”柴政委喊了一声。 宋萍萍和周强齐齐朝门口看去,见是柴政委,立马招呼道:“柴政委,您进来坐。” 周强已经看到了柴政委的脸色,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他叹了口气,继续埋头收拾宋萍萍攒下来的一手研究资料。 宋萍萍也猜到了柴政委带了什么信息来,她心底微沉,不过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娘家去见自家闺女了,她又觉得被研究所放弃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前路充满荆棘坎坷,回头看就是自家软乎乎的小闺女。 宋萍萍觉得自己或许真不适合当断情绝爱六亲不认的女研究员,回到家里带带闺女照料照料爸妈也挺适合她的。 看起来没出息,可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就为了个出息就把什么都给放弃了。 柴政委在来的路上已经斟酌好了措辞,这会儿他虽然心中不舍,可还是很冷静地传达了研究所领导的意见。 “宋老师,研究所领导体谅你家里有小孩,批准了你离开研究所的申请,但是研究所的机密不能外泄,你不能从研究所里带走任何的资料,离开研究所后也不能对外宣扬任何研究所内的事情。” “另外,虽然你和周老师是夫妻,但所里批准你一个人的请辞已经很难了,周老师必须留下。而且你们俩是夫妻关系,要是中途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俩要互相承担责任。” 宋萍萍懂,这是要让周强留在研究所充当‘人质’一样的角色,避免她出去之后就没有顾虑。 在宋萍萍的计划中,周强也是要留在研究所的,不然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断了,以后谁赚钱来养活一家三口? “行,没问题。”宋萍萍答应下来。 柴政委又说,“你是研究所的功臣,虽然你不想留下了,但研究所也不会不管你的前程。研究所的领导已经走特殊渠道替你申请了转岗,会给你转回到你老家去,在地方上从事一些工作,作为对你的弥补,也不要埋没了你的一身才华。” 宋萍萍的态度终于软化了一些,“柴政委,谢谢您。” 柴政委露了个笑,“不用客气,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小宋,去了地方上好好干,也别丢下自己的专业知识,说不定过段时间,研究所的领导就又要申请把你调回来呢。” 收拾东西的周强愣了一下,猛地抬头朝柴政委看过来,情绪有些激动,“柴政委,您的意思是,萍萍的事情还有转机?” 柴政委顺手关上门,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有些老同志为了国家付出了一辈子,临到最后却犯了错误,所里的领导有心给老同志一个体面,不要让老同志晚节不保,就这么个事儿。” “老同志奋斗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你们都理解一下。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同你们说的,但我也不想让宋萍萍同志莫名其妙地受委屈,所以多嘴同你们说一声,走出这道门就别对外人说了。” “宋萍萍同志,到了地方上之后,记得好好为人民服务,不要辜负了国家对你的培养、人民对你的期望。” —————— 大年三十这一天,宋老太早早就熬好了浆糊,指挥着宋振东和宋振南兄弟俩上蹿下跳地贴对联和福字。 芦花开家那俩小崽子像是绊脚石一样在宋老太腿旁边跑来跑去,把宋老太绊得心烦,有心骂上两句,又觉得大过年的,孩子们高兴,就不要给人添堵了。 宋老太一个没注意,院门口就站了一个人。 宋振东看着来人,眼睛一亮,“姑!你回来了!” 宋振南也反应过来,手里的对联贴到一半就顾不上了,拔腿就乐颠颠地朝着宋萍萍跑过去,“姑!!!!” 兄弟俩这声‘姑’喊得就像是二重奏死的,直接把宋老太的魂儿都给喊飞了。 “你们喊什么呢?” 宋老太一脸愠怒地转过身来,她觉得这俩兔崽子肯定是消遣她。自家闺女远在千里之外为国家做贡献呢,怎么可能回来过年? 就在宋老太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她端着碗的手一抖,那还剩下大半碗浆糊的陶碗当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萍萍!” “妈的萍萍!” 宋老太没管地上摔碎的碗,直接朝宋萍萍飞奔了过去,鞋都跑掉一只。 把自家闺女紧紧揽在怀里,宋老太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妈的萍萍啊!” 听着宋老太凄凉婉转的喊声,宋萍萍也红了眼眶,上次回来的太急,她都没有同宋老太聊聊天说说话,放下孩子就急匆匆地走了,这会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她还想同宋老太说说自己受的委屈,就像是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就要找妈哭一哭一样。 不管长到多大,家都是港湾。 可宋萍萍知道,研究所里发生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能同家里说。 再者,就算能说,她也没有必要同家里人说。因为不仅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还会让家里人跟着平添担心。 “妈,我回来了。”宋萍萍把手里的行李递给守在旁边的大侄子宋振东,也给递了个眼色。 宋振南看宋老太哭得都快岔过气了,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他故意发癫问宋老太,“奶,我姑回来是好事,你怎么还骂人呢?” 宋老太:“???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宋振南学着宋老太的腔调和样子故意说,“妈的萍萍,妈的萍萍……奶,你这不是骂人是啥?哪有人一口一个妈的。” 宋老太无语。 宋老太生气。 宋老太愤怒。 宋老太想找根针把宋振南的嘴给缝上。 好端端一个孙子,怎么就偏偏长了个嘴? 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原本在后院里忙着收拾扫灰,这会儿听到前院里宋老太又是哭又是笑的,还以为发生了啥事儿,着急忙慌跑到前院子一看,见是宋萍萍回来了,脸冻得通红通红的,身上还沾了雪,心头一突突。 马来春看宋萍萍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赶紧劝着宋萍萍进屋,“妈,你别让萍萍就在门口站着啊,萍萍拎着这么大的行李赶路,肯定累坏了,先回屋上炕暖和着去!有什么想唠的,您和萍萍上炕慢慢唠。” 46 第46章 vip-30 ◎感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宋萍萍的突然回家,把老宋家的人都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又惊又喜的,一窝蜂围上来,连院子里都不收拾了,只顾着对宋萍萍嘘寒问暖。 就连住在隔壁的刘二环都撂下家里的一摊子事儿跑了过来。 宋老太已经把家里的年货给拿出来了,都是一次次去天蒙山上摆山神时得到的赏赐,各式各样的坚果都有。 别看今年地里头的收成不好,粮食庄稼不景气,可要说过年时饭桌上摆着的各种山货坚果,今年要远比往年好。 在山神娘娘赏赐下来的坚果中,老百姓们发现了好多种之前从没有见过的坚果,也有一些之前见过但从不知道能吃的东西。 因为是山神娘娘赏赐下来的,所以大家伙儿就放心地尝了,一尝一个不吭声。 “天蒙山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之前怎么从没见见过啊!” “这玩意儿究竟长在哪里?我上了那么多趟天蒙山,怎么从没见过?” “这种山货我倒是见过,可长得黑不溜秋的,外面还带着一层长了刺的壳儿,也不敢吃啊……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吃!” “老祖宗都是干什么吃的,山上有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居然没发现?” 各式各样的坚果,让世世代代都在天蒙山脚下住着的老百姓开了眼。 宋老太这会儿就把家里的各种坚果都装了盘子拿出来,摆在炕桌上,招呼宋萍萍吃,“闺女,快尝尝这些坚果,都好吃得很!” 宋萍萍正抱着自家小闺女宋天蒙掉眼泪。 宋老太喂养孩子的时候挺用心的,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妯娌三个也是实心眼的人,知道宋天蒙是老宋家的小福星,没有一个不偏爱宋天蒙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塞宋天蒙嘴里。 芦花开生的孩子虽然比宋天蒙大了一点,但也没大到哪儿去。 若是换了其它人家的孩子,芦花开肯定是舍不得把好吃的东西都喂给别人家孩子,让自家孩子瞪着眼在一旁流口水的,可如果是让宋天蒙吃,芦花开觉得自家孩子饿一饿也没什么。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6节 宋天蒙是被全家人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心尖尖,各种好吃的都进她的嘴里,再加上宋萍萍还时常远程投喂……在全家的集体努力之下,宋天蒙被养得白白胖胖,手指都根根白嫩,看着比白萝卜还要水灵。 宋萍萍看着自家像是福娃一样的闺女,眼眶一热,满心的愧疚涌了上来。 是她亏待了闺女啊!明明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明明自己才是和孩子最亲的妈,结果自己却没有养好孩子…… 宋萍萍把脸埋在宋天蒙身上盖着的小被子里呜呜呜地哭。 马来春想劝一劝宋萍萍,“萍萍,别哭了,你看,天蒙不是被我们给养得好好的么。你收一收自己的泪,不可别再吓着孩子。” 宋老太也满眼心疼得说,“萍萍,你看天蒙,她冲着你笑呢!天蒙肯定是认出你来了。” 宋萍萍这才渐渐止住哭声。 看着冲自己甜甜笑着的闺女,宋萍萍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刘二环趁机坐上炕去,抓了一把宋老太给宋萍萍拿出来的瓜子花生,一边剥壳一边问,“萍萍,你快同婶子说说,你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孩子她爸是谁啊,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的?没见你把人给领回来?” 宋老太脸色一垮,“她二婶,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你们家的事儿,你管得可真宽?” 刘二环神色讪讪,“我这不就是问一声么。要是萍萍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宋萍萍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没什么不能说的,原先不同二婶说,是怕连累二婶跟着承担风险,既然二婶知道,那以后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二婶被牵连了,不要怪我就好。” 刘二环脸色一肃,表情差点没绷住。 花生仁卡到了嗓子眼儿,刘二环连着咳了好一通才把花生仁给咳出来,她捶胸抚背一阵,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萍萍你可千万别说,二婶胆子小还嘴不严,你们家的秘密,你们家自个儿知道就好了。” 宋萍萍神色淡淡,“没事,二婶非要知道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可千万别说!” 刘二环吓得都不嗑瓜子了,直接从炕上蹦到地上,像是在躲煞星一样躲出老远。 宋萍萍道:“既然二婶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吧。以后一段时间里,我都要在县委工作,二婶什么时候想问了,随时都能来问。” 刘二环:“!!!” 老宋家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回过神来的刘二环结结巴巴地问,“县委上?萍萍,你是要去县委上当官么?当什么官?” 宋萍萍神色寡淡,“怎么能是当官呢?我是去县委上为人民服务的。具体干什么,得年后县委里讨论再定,反正不会太低。我的组织关系刚调回县里,在家休息到过了正月十五再去。” ‘反正不会太低’和‘组织关系’这两句落在刘二环耳朵里,不亚于是春天里的惊蛰天雷。 单单是看刘二环脸上那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表情,就知道刘二环心里有多么震惊。 宋老太心里惦记的却是另外一重意思,“萍萍,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不走那么远了?” 宋萍萍点头,“嗯,应该不走那么远了。” 研究所一天不给她平-反,那她就一天不回去。 她不可能顶着被人泼的一身脏水回去的。 老宋家所有人都开心起来。 只有刘二环的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刚听来的消息,自家这个侄女之前在哪儿出息是不知道,可之后这个出息的侄女就要在县里当领导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县-领-导的婶婶,刘二环心里就美得不行,可是又想到这么好的侄女是宋老太生出来的,而宋老太摇身一变就要成为县-领-导的妈,那自家妯娌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刘二环的心里顿时就又不美了。 再想想自己生的那些,看着个个都是带把儿的,可是个个都是废物蛋子,比不上宋萍萍一个,刘二环心里就又生起了闷气。 宋清江脸上写满了高兴,“萍萍,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哥这就让振东和振南收拾屋子,他俩这几年一直都睡着你那屋,你嫂子把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可到底是被那俩兔崽子糟蹋过,哥和你嫂子再给你收拾收拾。你嫂子还有一床没盖过的新被子,也拿出来给你盖。” 马来春内心幽怨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虽然有些心疼她刚做的那床被子,可倒也没说什么。 宋老太知道马来春新做的那床被子是被宋振东准备的娶媳妇儿用的铺盖,是马来春这个当妈的人给儿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心意。 哪怕马来春没说什么,宋老太也不可能真让宋萍萍睡了那床被子,她当即开口,“不用,萍萍有我给做的被子,都是缎里缎面的好被子,里面塞的棉花也是新的,我做好之后一直都压在柜子底。” “原先想着萍萍嫁人的时候给她当陪嫁,让她带去婆家用,可惜没给陪出去,现在让她睡也值当,没枉费了我点着灯油熬夜缝被子时下的苦工。” 说着这个,宋老太就从柜板上拿下大钥匙来,打开她那自豪了一辈子的樟木箱子,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了给宋萍萍做的被子。 看着那被压得扁扁的像是一张四方大饼的被子,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留下来看热闹的刘二环上手摸了一把那被子,语气酸溜溜的,可还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嫂子,你是真舍得给萍萍做嫁妆,这么好的缎子都舍得用。可惜啊,这棉花被压坏了,比羊毛毡子还硬实,哪能当被子盖?要想给萍萍用,只能明年开春把棉花重新弹过了。” 宋老太:“……” 宋老头:“……” 马来春眼看自家婆婆又是心疼那床被子,又是被刘二环挤兑得脸热,脸都涨红了,好似随时都要滴出血来,眼眶里也蓄上了泪,多半是心疼自己给闺女做得被子被压成了棉花大饼,立马站出来解围: “妈,你这做被子的手艺可真好!这缎面摸着真滑溜!萍萍,咱妈为了给你做陪嫁的被子,可没少费心思。就是在箱子里压得时间久了点,明年重新弹一下棉花,你就知道这被子有多好了。” 宋萍萍也上手摸着那缎里缎面的好被子,透过这一床被子,她仿佛能看到自家老母亲一边惦记自己一去不归落泪,一边眯着眼睛点着油灯缝被子的场面,心里又酸又涩的。 “嫂子,不用再弹棉花我也知道,妈做的被子本来就好,又厚实又暖和,冬天盖着一点都不冷。”宋萍萍哽咽着说。 马来春又给宋老太解围说,“妈,你让我占个便宜吧,把你费心思做的这床被子便宜了振东吧,让萍萍也感受一下我这个做嫂子的心意,看看我做的被子能不能合了萍萍的心意。” 宋老太连连点头,“行,回头振东结婚的时候,妈再单独给振东添一对搪瓷脸盆。” —————— 宋萍萍回家的事儿给本就喜庆的过年又多添了几分喜色。 老宋家所有人走路上都扬眉吐气的,一如当年宋萍萍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一样。 当年宋萍萍上大学时有多么风光,村里人心里有多么酸眼睛有多么红,宋萍萍杳无音信的时候,村里传出来的闲言碎语就有多么难听。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宋老太根本不愿意出去溜达,就是因为她每次出门,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有碎嘴子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那段时间,宋老太和宋老头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笑过,每次看到宋萍萍留在家里的东西就急得抹眼泪。 老两口一度觉得,自家闺女可能是在外面遇害了。 村里人也戳着老两口的脊梁骨说,不该把那么好的闺女放出去读大学,要是不读大学,那么好一个闺女嫁到旁边,还能时不时回娘家来帮着洗洗涮涮,哪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村里人都默认宋萍萍是死在外面了。 现如今宋萍萍回来,笼罩在老宋家心头的那片浓雾终于散了。 扬眉吐气的宋老太出门都雄赳赳气昂昂的,沉默寡言了多年的宋老头都愿意同那些老伙计们坐下来唠唠了。 宋萍萍带着自家闺女和侄子们去了一趟县城,找照相馆拍了张合影,又单独拍了张她抱着宋天蒙的,等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后,连带着写好的信一并寄了出去。 她的信走的是邮政局的内部渠道,并不是直达研究所,而是先寄到邮政局去,然后经过特殊的分拣方法,再经过重重检查和审核后,转寄到研究所,最终交付到周强手上。 宋萍萍在信中同周强说了一些家里的近况,又用大段笔墨同周强说了自家闺女给自己添的快乐事儿,最后又浅浅提了一句拜托周强多关注一下研究所那火箭试发射的动向。 归根结底,宋萍萍还是放不下自己做的研究,也放不下自己待了那么久的地方。 她确信自己的研究没有问题,可是架不住研究所的领导就要牺牲她的名声来给老同志保全‘晚节’,她气不过,只能离开。 每每想到这,宋萍萍心里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啮撕咬一样难受。 难受得时间久了,她心里甚至开始动摇,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是自己研究上犯了错,还是人情世故上犯了错? 宋萍萍想不通。 想不通就一直想,辅导侄子们做功课的时候,宋萍萍也在想。 她看着宋振南的作业本,明明她亲眼看着刚写完一道题,怎么一眨眼的工夫,那密密麻麻的自己就没了? 宋萍萍以为自己眼花了。 宋振南却是一阵抱头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还是错的!姑,你快帮我看看,我到底是哪儿错了,怎么一直算不出正确答案啊。” 宋萍萍:“???” 她神情严肃,瞳孔地震,感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47 第47章 vip-31 ◎很明显就是因为被男人抛弃了◎ 宋萍萍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她揉了好几遍眼睛,自家二侄子作业本上的那个空白地方依旧还是空白的。 可她明明记得那些空白上刚刚写满! 还有自家二侄子的哀嚎声……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无奈,又这么熟练? 宋萍萍神情凝重地问,“振南,你本子上写的东西,怎么没了?是姑姑眼花了么?” 宋振南这会儿福至心灵,突然间有了种冤有头债有主的感觉,他一把抱住宋萍萍的腰,声泪俱下地诉苦,“姑啊!姑啊!这都是妹妹做的好事啊!” “妹妹刚回家来的那天,振西和振北商量着要玩一下妹妹,结果妹妹就在振西和振北身上使了神仙手段,让振西和振北本子上那些做错的题目全都答案消失,我和我哥觉得这么有用,就请妹妹给我俩也使了手段,可我现在后悔了!” “有些题目,就算我把脑袋想破也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做啊!放在之前,不会做的题目就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写上去,最多是老师给打个叉,可现在妹妹使了神仙手段以后,我的作业就没完整做完后,老师天天都骂我!” “姑啊,你同妹妹说说,帮我把这个手段给去了吧,我都给妹妹磕了好几个头了,妹妹就是不听啊!” 宋振东斜眼瞄了一下自家戏精弟弟,觉得有些好笑,“你作业写不完是事实,分数提了二十分也是事实,你不说谢谢妹妹帮你,怎么还恶人告状么?” 宋振南耳垂发烫。 宋萍萍听得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宋振南的话,又去问自家大侄子,“振东,振南说的都是真的?” 关于宋振东说的话,宋萍萍还是相信的。 宋振东点头,“姑,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可振南说的,都是真的。” 宋萍萍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错愕过渡成了狂喜,她摇了摇自己怀里抱着的那昏昏欲睡的小闺女,说,“蒙蒙,把给你哥哥们用的神仙手段,给妈也使一下呗,对了,能不能给你爸也使一下?这个对于我们搞科研来说可太重要了!” 科研本身就是一个不知道当下做的是对是错的未知路,所有科研人员都是在黑夜中秉灯夜行的人。 至于自己当下走的路是通往坦途还是通往绝处,没有人能知道。 科研路上,有太多人一条路走到黑了。 宋天蒙掀了掀眼皮,她都没吭声,与她心意相通的问必答已经操作上了,两个光圈从问必答手中飞出,一个落在宋萍萍身上,一个朝着遥远的大西北飞去,不过三四息工夫,就套在了周强身上。 周强这会儿正在埋头苦算。 自打宋萍萍回家之后,周强就把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工作中,忙起来连胡子都不刮了,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7节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不管怎么演算,问题最终都会绕回到远点,而他只能在原地兜兜转转,一直找不到出口。 就在周强感觉太过堵心,实在没法儿把手中的课题推进下去的时候,他眼前一花,只见自己辛辛苦苦推导完的东西居然一行一行地消退。 周强:“???” 他亲眼盯着草稿纸上的字迹一行一行地退去,然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工位上。 “啊!” “周老师!周老师!” “周老师!你怎么了!周老师!” “快去喊医生!快去喊医生!” “周老师晕过去了,快去喊一声!” 整个研究所顿时乱成一团,很快就传出周强是因为宋萍萍被栽赃抹黑而晕过去的消息。 研究所的领导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闷声抽了大半天的烟。 —————— 或许是世界上并没有夫妻同心的缘分,关于周强晕倒在工位上这事儿,宋萍萍并没有任何的感应,她这会儿正拿着宋振南没做出来的那道题审题。 这道题目对于宋振南来说几乎无解,可是在宋萍萍眼里,她眼睛一转就能想出七八种解法来。 宋萍萍提起笔,斟酌一下,故意写了一个错误的答案上去。 下一瞬,她刚刚写上去的答案也消失不见。 宋振南满心绝望,“姑,连你也不会做这道题?我就说我们老师出的题目太难了!连大学生都不会做!” 宋振南急得跳脚。 宋萍萍提笔在作业本上写下了自己心中的正确答案,最后一笔写完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答案没有消失。 宋萍萍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笔摆在桌子上,发出了‘bang’的声音,因为她拍桌子时太过激动,用的力气太大,桌子上摆着的笔和书本都被震得弹起来了一下。 “振东,借姑一个本子。” 宋振东立马回自家屋拿了一个簇新的红旗本出来,递给宋萍萍。 宋萍萍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家小闺女了,她把闺女放到炕上,轻轻拍了拍包着自家闺女的小被子,说,“你先睡一会儿啊,妈验算个东西,乖乖的,别哭别闹,要是想屙想尿都出声哈!” 宋天蒙:“……” 宋振东:“……” 宋振南:“……” 工作狂的工作热情一下子被这个神仙手段给点燃,宋萍萍闭上眼睛回顾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推导过程,提笔在红旗本上写下自己面临的问题后,换了一行,开始写自己的推导过程。 每完一部分,宋萍萍就会停顿一下手中的笔,等上三五息的时间,确定本子上的字迹没有消失后,她嘴角勾一勾,才会继续动笔写剩下的东西。 宋老太唠嗑完回家时,见自家闺女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高中考大学那阵子,坐在炕桌上奋笔疾书。 宋老太特地叮嘱家里闹腾的孙子们,“你们都别打扰你姑干正事,明白不?要是耽搁了你姑学习,小心奶削你们!” 宋老太就喜欢看自家闺女学习的样子,感觉像是看到了田地里茁壮成长的豆苗,无时无刻都在奋力生长。 第一天,宋老太看自家闺女奋笔疾书的画面,感觉赏心悦目。 第二天,宋老太看自家闺女埋头写字的画面,感觉心满意足。 第三天,宋老太看自家闺女埋头学习的画面,眉头微微拧起。 第四天,宋老太看自家闺女像是学习入魔了一样,实在按捺不住了,坐到自家闺女跟前,看自家闺女像是鬼画符一样在本子上一行一行又一行地写,似乎根本不过脑子一样,她心里担忧极了。 “萍萍啊,你同妈说说,你这到底是在干啥啊……是解开什么大问题了么?怎么能让你连你闺女都不顾了?” 宋萍萍头都不抬,“妈,你先别吵我,我正在推导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和我工作相关,快弄完了,再给我两天时间。” 宋老太更担忧了,“还得两天啊……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能让你从早到晚都坐在这儿,要不是得吃喝拉撒,妈都要以为你变成雕塑了。” 宋萍萍‘嗯’了一声,“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既然宋萍萍都这么说了,宋老太也就没再问,她也没打扰宋萍萍,只是偶尔看向宋萍萍这个屋子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担忧。 …… 两天后的黄昏,宋萍萍总算在纸上复现了自己在研究所里做的推导,她看着一个字都没有消失的字迹,突然感觉心口一直都梗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萍萍要是着了魔一样哈哈哈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研究所领导的态度太坚决了,以至于她内心那原先坚定不移的东西都产生了动摇。 她都差一点儿就认为,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真的错了。 她差一点儿就觉得,自己真是拖累了整个研究所进度的后腿。 现在白纸黑字摆在她面前,不论是她对研究课题的拆解,还是涉及到每一个计算环节时的演算,她都没有任何错误。 她的研究结果是正确的。 研究所的领导就是往她身上扣黑锅,就是比她像个哑巴一样认下那口又脏又臭的屎盆子。 宋萍萍心里的委屈就仿佛是天蒙山上那喷涌的山泉,憋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点,她感觉身上都陡然间一松,就好像有什么一直束缚着自己的东西被瞬间挣脱了。 宋萍萍自己是感觉轻松了,可老宋家的人都被吓疯了。 不管是在哪个屋子里的人,只要是听到了宋萍萍那好像是发癫发狂一样笑声的人,都慌不择路地跳下地,着急忙慌地往宋萍萍住的屋子里冲。 宋清湖跑的最快,他推开门跑进宋萍萍屋子时,就见自家妹妹脸上还挂着泪,正一页一页地撕着东西往灶膛里扔。 “萍萍,你没事吧……” “妈的萍萍啊!!!”宋老太人还没到,哭声已经响起来了。 住在隔壁院子的刘二环原本还蹲在茅房里侧着耳朵听呢,她没听真切,不知道是哪家颠婆突然哈哈哈哈地笑,吓得她把屎都夹断了。 这会儿听到宋老太哭宋萍萍,刘二环连没有打扫干净的肚子都给忘了,草草擦了一下,提上裤子就往隔壁跑。 等刘二环赶到宋萍萍屋子时,老宋家的人已经在宋萍萍屋子里齐聚了。 宋萍萍把手里的演算纸全都丢进灶膛里,她笑着同家里人说,“我没事,就是刚刚解出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心里高兴得很。” “姑,你高兴就高兴,怎么还烧纸啊……”宋振东讷讷地问。 宋萍萍笑着回答,“因为姑算的东西是保密的,你们不能看,只有烧毁了才最安全。” 宋家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宋老太惊魂未定,她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宋萍萍的额头,确*认宋萍萍没有发烧之后,又问,“萍萍,你是真的没事儿吧……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事儿,记得同她说,妈帮你想办法,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给逼疯了。” 宋萍萍觉得有些好笑,“妈,怎么会呢?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么?” 宋萍萍又看向自家侄子们,说:“振东,振南,你们几个不是说有寒假作业不会做的么?拿来给姑看看。姑前几天忙自己的事儿,没空给你们看,今天姑的事情做完了,挨个儿给你们讲题。” 见宋萍萍真的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宋老太这才回了屋。 刘二环鬼鬼祟祟地跟着宋老太进了屋子,她一点都不同宋老太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炕上,咂摸咂摸嘴,问宋老太,“嫂子,萍萍她男人,到底是干啥的呀?怎么萍萍一个人回来了,不见她男人?该不会是人家不要咱家萍萍了吧。” 刘二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猜测可能性很大。 要不是宋萍萍被人撵着不要了,宋萍萍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到娘家? 那男人就不想看看自己生的闺女? 再想想宋萍萍那突然发癫的表现,很明显就是因为被男人抛弃了,精神失常了嘛! 刘二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包青天在世,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自己! 48 第48章 vip-32 ◎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来!◎ 宋萍萍确认自己没有错之后,就把这事情抛在脑后,开开心心地去县委上报到了。 她的组织关系已经从研究所调回了老家,自然要在县委工作,不然以后拿什么赚钱养孩子? 至于研究所的火箭发射进度……宋萍萍已经不去想了。 领导已经拍板做了决定,她的小胳膊哪里能拧得过大腿?她就等着这件事情被捅上去,闹到不得不清查的时候,换个不糊涂的领导来。 县委面对突然空降来的这位老乡,揣摩了好久,每个职位上都有人干着,该把这位上头有人的老乡安插到哪里去? 正好省里发了一份文件,鼓励各地积极成立发展与改革办公室,积极推动各地的经济建设工作。 县委正愁不知道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呢,突然看到了宋萍萍。 看着满脸期待的宋萍萍,县委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下凡的菩萨,这不就是帮他们解读上头这份文件的嘛? 于是乎,当天下午,宋萍萍就被安排进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里,那就是县委响应政策号召而新成立的发展与改革办公室,宋萍萍担任第一任办公室主任。 宋萍萍也有点傻眼,她问代理县长,“领导,这个发展与改革办公室是干什么工作的?之前有没有人做过?能不能和我交接一下?” 代理县长看宋萍萍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背锅侠,他满脸慈祥,“宋萍萍同志,这是一个新部门,新岗位,没有任何的经验能传授给你,全靠你来摸索!上面的文件我已经发给你了,你就按照这个文件来。” 宋萍萍头皮一下子就麻了,“不是,领导,这这么能行?我都没做过啊……” 代理县长紧紧抓住宋萍萍的手,“宋萍萍同志,你是我们县走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你是见过世面的,我相信你会把这件事情做的很好!” 宋萍萍才不敢接手这个烂摊子,做好了是领导领导有方,做差了全都是她办事能力有问题,她才被研究所里的领导摆了一道,现在怎么会再跳这个坑? “领导,我真不能接手这个办公室,还是让县委里面有经验的老同志来做吧,我适合跟在别人后面打打下手!” 代理县长心想,要是那些有经验的老同志愿意做这个,我会来找你?正是因为大家都避之不及,我才找你来顶上啊!真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县委里的老同志老干部,估计他停在县委大院里的自行车都得被人给拔了气门芯。 “宋萍萍同志,组织上写的介绍信是让你接受县委的安排,这个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就是县委给你的安排。” 代理县长十分强硬地摆出这个态度之后,见宋萍萍不吭声了,他的态度也软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宋萍萍同志,我知道这个工作有点困难,所以可以给你特权,你可以不用天天都来上班。” “你有充足的时间和充分的自由,去深入到人民群众中去,去看看我们县有没有什么机会,能让我们也改革改革,也发展发展的?”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8节 宋萍萍依旧不说话,她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能认命,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这个县里还有什么能发展的机会吗? 代理县长以为宋萍萍还是不答应,他也不敢对这位组织上调过来突然空降县委的干部太过强硬,生怕惹到宋萍萍背后的人,语气又真挚了几分: “你是外面回来的,头脑比我们都清楚也比我们都活泛,这种动脑子的事儿还是得你们年轻人来做,放手大胆去做,不要怕做错,我相信上面的领导还是很包容的。” 宋萍萍明知道这个包袱肯定得落在她头上,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代理县长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盛开绽放的菊花,“这样才好嘛!年轻人就该有冲劲!有魄力!看到什么发展的机会就大胆去做!争取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成就来!” 鼓舞了宋萍萍一番,代理县长放下心头的大石头,喜滋滋的走了。 宋萍萍坐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把省里发下来的文件从头到尾研读了一遍,抄录了一些重点,往口袋里一塞,锁好办公室的门,骑上自行车就回家去了。 看着贫瘠的家乡,再想想省里下达的发展任务,宋萍萍就倍感头疼。 她是读过大学,可一直都做专业的事情,并不懂这些啊……她是一个研究人员,连科学家都算不上,更算不上能造福一方的神仙。 这可该怎么办? 宋萍萍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出个可行的想法来,她愁眉不展地回到家里,把这个事情同宋老太一说,宋老太也傻眼了。 “发展和改革规划办公室?听着挺唬人的,可咱们这儿能有什么发展啊?我小时候就是这个样,现在还是这个样,前几年说要靠着林场建个木器厂,但后来又说不能,林场只能造一些板材卖出去,这有啥好发展的?” 宋萍萍叹了口气,拿出她抄录文件的那张纸来,一行一行地看,想靠这些文字激发出自己的一些灵感,可是她绞尽脑汁都没碰撞出一点儿火花来。 宋老太掂了掂怀里的外孙女,说,“天蒙宝贝疙瘩,你也帮你妈想想,咱这边能怎么发展发展?帮你妈出个主意吧,你妈这才刚上任,别让其他人给看扁了。” 宋天蒙看向问必答。 问必答已经养出了和宋天蒙的默契,宋天蒙一个眼神飘过去,问必答就开始翻书,然后整理了一段契合天时地利人和的内容,呈现给了宋天蒙。 宋天蒙看完,心下了然,抬眼定睛朝着宋萍萍看去。 宋萍萍突然感觉困倦和疲惫涌上心头,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妈,我先去眯一会儿,太困了。” 宋老太心疼地说,“你快去睡吧,这阵子你太忙了,又是费心思又是费脑子的,多睡几觉,孩子妈给你看着,等做好饭之后喊你起来吃。” 宋萍萍往炕上一躺,不到半分钟就入了梦。 她睁眼看着眼前笼罩流散的迷雾,起初还差异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当那些迷雾散尽之后,宋萍萍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一处广场上。 她盘坐在一个垫子上,身边还有很多个垫子上,那些垫子上也坐了很多的人。 她扯了扯前边那个人的袖子,问,“同志,这是哪里?” 前边那个人一下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狐狸脸,“这是山神道场啊,瞧着你有点面生,是被山神新点化的吧!” 那狐狸脸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宋萍萍好几眼,咦了一声,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光,“你居然是人?真是稀客稀客。山神娘娘已经好多年没有点化凡人了,可能你就是山神娘娘新选中的神婆吧!” 宋萍萍:“……” 她彻底傻了。 山神娘娘? 她这是被山神娘娘点化成神婆了? 让她一个大学生来当神婆?这不行啊! 她原先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现在虽然没那么坚定了,可也不能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啊,要是让组织知道了,她该如何自处? 就在宋萍萍心想自己该怎么婉拒山神娘娘的点化之后,小广场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清光,一个人影在清光中出现。 宋萍萍抬眼朝着狐狸脸所说的山神娘娘看去,只见那山神娘娘宝相庄严,她这二十多年见过的各种神像佛像也不少,那些神像佛像雕琢得都十分精致,甚至能用栩栩如生来形容。 可是同眼前出现的这一身神威宝相的山神娘娘来说,那些佛像神像根本没有还原出神祗的千万分之一神韵。 “拜见山神娘娘!” 众生叩首。 宋萍萍本来还不知道有这个礼数,结果坐在她后面垫子上的那条青蛇尾巴一卷,直接按在宋萍萍的背上,把宋萍萍给按着跪了下来。 “众生平生,开始讲道。” 山神娘娘说完这句话,突然口吐莲花,那一朵朵莲花在虚空中漂浮,朝着垫子上坐的生灵们飘来,晃晃悠悠地飘进了生灵们的灵台之中。 宋萍萍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突然清凉了一瞬,然后就有很多小心涌进了她的脑海中。 稍稍一感知脑海中的那段信息,宋萍萍立马就被吸引得沉浸了进去。 等她消化吸收完那些信息时,她已经不在山神娘娘道场中的那处广场上了,而是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家破破烂烂的屋顶。 宋萍萍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看了眼窗外,感觉天光的变化同她回家时没太大变化,又看了一眼摆在对面柜子上的座钟,时间才过去一刻钟左右。 想想脑子里多出来的消息,宋萍萍心里有了底。 这个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的主任,她终于有把握了。 想想梦中见识到的那些能让周边日新月异,能让老百姓全都过上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的事儿,宋萍萍一时间忍不住心驰神往。 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来! 把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的工作做好,给全省打个样,争取造福这一方水土的老百姓。 宋萍萍在心中暗暗立志。 她原先还对研究所的事情有些如鲠在喉,毕竟她是背锅之人,好像是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迫离开研究所,同丈夫两地分居……她当初实在是两难。 要是不离开研究所,她就得承担下所有的错误来,背着骂名和脏水继续工作。 她要是离开了研究所,那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心虚,就是引咎辞职…… 可是如今,宋萍萍觉得自己能够放下了。 干好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的事情,不比研究所的事情意义小。 49 第49章 vip-33 ◎厂子建好了,得招工了啊!◎ 宋萍萍在梦里得到了山神娘娘的指点——天蒙山上山下那么多的宝贝,哪个不值得好好经营经营? 山上山下都是宝贝,怎么忍心让那些宝贝就年复一年地烂在山里,拿出去卖啊,卖到县城去、卖到省城去、卖到全国各地去,卖到五湖四海去! 生怕宋萍萍常年不干农活儿,不知道天蒙山上的哪些东西之前,山神娘娘还细细给宋萍萍讲了天蒙山上藏着的宝贝物资,甚至还给宋萍萍脑子里留下了一道天蒙山的投影,只要宋萍萍想查阅天蒙山上的信息,只需要闭上眼就能对天蒙山了如指掌。 宋萍萍睁开眼,坐在炕上定了好一会儿神,心情相当复杂地长叹一声。 她原来还对封建迷信半信半疑呢,现在几乎是全信了。 没办法不信啊……只要闭上眼,她连天蒙山上的蛇在哪个土窝里冬眠都知道,这哪是科学能解释得了的事情? 听说老美在搞卫星技术,那些卫星不就是想要监视全球的动静?想要通过飞在天上的那些大眼睛看遍全球各个角落? 要是老美能有山神娘娘给她这样的投影,还用得着搞什么卫星?眼睛一闭,天下都尽收心底。 —————— 宋老太掀开门帘进来,见宋萍萍已经坐起来不睡了,脸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精神抖擞的样子就像是嗑了一粒九转还魂丹一样,诧异地问,“你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醒了?” 宋萍萍面带喜色,“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老太:“??啥怎么做?” “就咱们县的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啊!我刚刚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发展我们县吗?现在我知道了!”宋萍萍语气里满是难掩的喜气。 宋老太嘀咕,“你刚刚还不知道,睡了一觉就知道了?咋,做梦梦到的?” 宋萍萍神色恳切地点头,“妈,你别说,还真是做梦梦到的!山神娘娘给我托梦了,告诉我咱们林场村有什么宝贝,还告诉我天蒙山上有什么好东西,让我带着天蒙山周边的老百姓好好经营,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呢!” 宋老太原先还不信宋萍萍做个梦就能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这会儿听宋萍萍说时天蒙山上的山神娘娘给托梦了,她立马对宋萍萍的话信了个十成十。 “快说说,山神娘娘给你托什么梦了?山神娘娘让你怎么做?”宋老太语气急切。 宋萍萍故意逗老太太,“我才不告诉你,等我回头把事情办成了再说吧!您就看着好了,肯定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 宋老太当下就黑了脸,“你连你老娘都瞒着?到底是不是亲闺女了?快说出来,妈帮你把把关。你这孩子从来没干过什么农活儿,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万一你想出来的主意不可行,妈在咱家里就给你否了,你别说出去丢人现眼。” “好歹是个大学生,还是咱县委的一个办公室主任了,你要是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儿,说了什么丢人的话,那不是让老宋家的人都跟着蒙羞?” “再说了,萍萍,你可是管发展与改革的!万一你发展错了方向,领着全县的人改革进了死胡同里,那不是坑害乡邻吗?这得让全家人走路上都抬不起头来。” 宋老太一定一定高帽子地给宋萍萍头上戴,话语中甚至还用上了上纲上线的威胁。 宋萍萍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闺女,宋老太的威胁她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她就是好久没同自家老娘开玩笑了,这会儿故意逗老太太。 见宋老太已经好奇得抓耳挠腮抓心挠肝,宋萍萍也不卖关子了,她给宋老太解释说,“山神娘娘建议我因地制宜地搞发展,还让我好好治理天蒙山上的山水风光。” “短期来看,天蒙山上的资源能让全县人民都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们可以把山上的物资都加工好卖出去,换成钱来用。” “长期来看,我们可以依照天蒙山上的物资建起工厂来,比如我们山上有一种树木就特别适合造纸,而且山神娘娘说那种植物长得特别快,一个不留神就能爬满全山,每年都得让山里的动物给啃食,动物们还不爱吃,以后就让我们可劲儿地拿来造纸了……” 宋老太听了一耳朵,心中大受震撼,“可以啊!原来咱们都羡慕城里有厂子,年轻人都想去城里的工厂上班当职工,以后咱们乡下是不是也就有厂子了?” “那肯定的,要是真建了造纸厂,肯定是在乡下啊!回头我牵头,就建在咱们林场村,让全村的年轻人都能进厂上班领工资!” —————— 宋萍萍向来都是个行动力强的人,她前脚决定这样做,后脚就去县委里面张罗起来。 她打算先办一个造纸厂练练手,熟悉熟悉各方面的流程。 走访了一遍县城里的各个企业,汲取了各家办厂的经验心得后,建设造纸厂的方案也就拟了出来。 宋萍萍代表自家县城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往省城走了一趟,回来时就拿到了省城特批的第一笔经费和办厂允许。 造纸厂虽然办在县城,可也属于国营工厂,各种手续必须得办妥,各种营收也得给国家上缴。 与其它国营工厂不一样的是,造纸厂属于县城自己摸索出来的经济企业,不用把全部营收上缴,能留下四成营收用于县里的后续发展规划。 宋萍萍对这个政策很满意。 等造纸厂建设起来,走国营企业的渠道把纸都卖出去,不就能赚到钱了? 赚了钱之后,就能把县里的修桥铺路的事情安排起来了。 县城里的路面条件还稍微好一点,起码下雨下雪天也不会太泥泞,从乡下通往县城的道路却是根本没眼看,一到下雨天就满地流黄泥汤。 宋萍萍把造纸厂的厂址就选在了林场村靠近天蒙山的一块空地上。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39节 从省里借来的经费都是她掌管着的,一部分拿出来去找砖窑定红砖,一部分拿去豫南省的机械厂买造纸设备,一部分得预留出来给工人们发第一批工资。 至于建设造纸厂,现如今是不需要花钱的,直接把造纸厂建设工作算进工分制度里就好了,工分给的高一点,有的是人们愿意去建厂。 林场村的村长李坷垃怎么都不会想到,老宋家那个一走好多年不回家的小闺女一回来就成了县里的领导,还这么照顾老家,直接把厂址选在了自家村子里。 兴奋过后,李坷垃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信誓旦旦地拍着心口向宋萍萍保证,“萍萍,你放心,修建造纸厂的事儿,李叔一定给你办妥,不会出任何的岔子的!” “就是村子里建好造纸厂之后,招工这事儿……是面向全县人招工?还是能给咱们村一些指标?村子里的适龄青年挺多的,你看能不能照顾一下咱自己村子里的人。” 宋萍萍当场就答应下来,“李叔,没问题的,不过到时候还是该走的流程必须走,县里的厂子招工要考试,咱这边也得考。你可以让大家多准备准备,厂子建起来之后,肯定需要技术工,上过高中的青年是我们需要的,你可以提前鼓励鼓励村子里的小孩,就算上不了高中,那也上个初中,别成为睁眼瞎一样的文盲,文盲是肯定过不了考试的。” 李坷垃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没问题,咱们村子一直都是重视扫盲教育的,别说你侄子他们这一茬的小崽子们了,就算是你们这一茬,全村也找不出几个文盲来。回头我给他们透个口风,让那些学习不好的也抓紧突击突击,可别傻不愣登的,机会都摆在眼前了,他们自个儿不知道争取。” 宋萍萍与李坷垃谈拢了之后,就没再盯着造纸厂建设的事情了。 发展和改革规划办公室是新建的,各种事情都需要宋萍萍亲力亲为地去做,老宋家唯一一辆自行车已经成了宋萍萍的专属坐骑,每天天一亮她就骑着自行车出去了,全县城的转悠。 这一阵儿忙活张罗着造纸厂招工的事情,过一阵儿又得忙活造出来的纸该怎么卖的问题。 宋萍萍把县城供销社里能找到的纸都找了一遍,一样一样地列在纸上,最终列出来的就是四个选项——上厕所用的草纸,裱糊用的麻纸,供给报社用的白报纸,还有用来印刷书籍和笔记本的书本纸。 如果可以的话,宋萍萍都打算把这四种纸都生产出来,可惜造纸厂的发展才刚刚起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宋萍萍决定做个四选一的选项。 草纸肯定是最好卖的,家家户户都用得着,麻纸的用处稍微少一些,白报纸和书本纸也是有大用处的,做出名堂来之后,差不多能把渠道给固定下来。 犹豫了半天,宋萍萍决定还是务实一点,先做最容易做的草纸,等工人技术成熟了,造纸厂有钱购进新设备了,那也还是做草纸! 样样精通,不如一招鲜吃遍天。 要是能用草纸把造纸厂的名气给打出去,那就不换了!等什么时候感觉造纸厂的买卖做到极限实在卖不出去了,再去考虑白报纸和书本纸的生意。 宋萍萍同供销社的负责人谈拢这些事情时,已经是盛夏了。 经过一个春天,造纸厂如火如荼的建设工作已经进入尾声,全县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县委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以及林场村。 厂子建好了,得招工了啊! 50 第50章 vip-34 ◎就是从狼群中学到的!◎ 自打宋萍萍调回县委开始,很多人就开始暗中观察宋萍萍了。 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主任的名字听着威风,可需要担起来的责任与义务也大呀! 省里下发的文件,要是县里没做好,那不得推出一个人去背黑锅? 要是大家心里有想法有主意,那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帽子就是个香饽饽,估计会有不少人争着抢着来,可问题是大家心里都没辙啊! 没看到省里都没有下发指导性文件? 代理县长心里看得清楚——为什么宋萍萍带着文件去省里走一趟,就能带回一大笔经费回来?是因为省财政的钱多到没地方花了吗? 必然不是。 是因为省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过这条名为‘发展与改革规划’的大河! 所有人看这条大河都觉得云蒸雾罩看不真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淌过这条大河,突然冒出一个‘女壮士’来说自己要摸索着过河了,省里可不得大力支持? 宋萍萍就是这位被省里当成样板来观察的女壮士。 要是宋萍萍真能渡过这条大河,完成了省里分给县里的经济建设任务,给省里增加了税收,那等来年是,宋萍萍就会成为表彰的指标,估计三八红旗手、五一劳动标兵这一类的奖章能从年头拿到年尾,而且省里的其它市、其它县,很快就会学着宋萍萍的方法办起工厂来,大家一窝蜂地发展。 要是宋萍萍渡不过这条大河,也算是壮烈牺牲了……毕竟宋萍萍是从组织上调来的,最多发文件批评一下,没谁真敢处理宋萍萍,其他人更是压根没有沾手造纸厂的事情,都能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代理县长虽然不直接负责造纸厂的事情,可他也没忽略一丝一毫造纸厂那边传来的风声。 甚至他还有亲戚求到了门下,希望他能给走走关系,把家里的晚辈塞到造纸厂去工作。 代理县长被家里人念叨得烦了,哪怕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宋萍萍。 敲开宋萍萍办公室的门,见宋萍萍正在拿着个算盘算来算去,不知道算什么东西,代理县长还没开口就先笑上了,“宋主任,还忙着呐?” 宋萍萍拨算盘珠子的手一顿,飞快地算完正算到一半的东西,记录在纸上,又低头瞄了一眼,见她写在纸上的内容没有消失,这才放心。 “马县长,您找我?” 代理县长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说,“宋主任,是这么回事,我媳妇儿娘家有个侄子,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想找个工作……” 宋萍萍心领神会,“想去造纸厂工作吗?” 代理县长惊讶于宋萍萍这么上道儿,他笑容可掬,“是这样的,就是不知道难办不难办,要是难办的话,你也不用为难,直接拒绝就成。我就是过来帮忙这么一说,能不能办成都不强求。” 宋萍萍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心说,“你都亲自到我办公室来说了,能办不成么?要是办不成,指不定你个老马背后怎么给我穿小鞋使绊子。” 还好宋萍萍心里早有准备。 宋萍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代理县长,说,“马县长,您都亲自来了,那肯定是能成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您的。不过啊,您媳妇儿娘家的这位侄子到了造纸厂之后,得先从一级工做起,每个季度会评一次级,评上优秀就往上抬一级,评上良好就继续保持现在的工作,评上及格就往下降一级,评上不及格就直接开除。” 代理县长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一级工?一级工是干什么的?” “一级工是上山收拾分拣造纸用的木料的,这是在造纸厂里工作的基础,要是连造纸用的木料和树叶是什么都分不清楚或者做事不细致,那肯定会被评上不及格,当月就开除了,干满三个月,如果能评上优秀,就能升为二级工,做收集原料的领班了,工资和待遇都会涨一涨,工作也会轻松一些,您看我这个方法,是不是特别合适?特别能调动所有工人的积极性?” 代理县长听得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工厂管理制度。 “宋主任……还会开除啊!”代理县长的嘴张得大大的。 宋萍萍十分确定地点头,“肯定啊,既然进了厂子就得领工资,做得好的人给加工资,做不好的人自然得开除,还能让那些磨洋工的人在厂子里混日子?” “造纸厂想要发展,必须得充分调动所有工人的积极性,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做工作认真细致的人肯定爬升得快,赚的工资也会越来越高,不努力干活儿的人就别留在厂子里做蠹虫了,趁早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去,社会主义不养闲人。” “领着厂子里发的工资却不干正事磨洋工,这和吃空饷有什么区别?这同样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代理县长感觉宋萍萍话里有话,似乎在内涵谁,可他没有证据。 眼下被宋萍萍带来的震撼太大了,代理县长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他的目光继续看宋萍萍草拟出来的那份文件,从一级小工到九级总工,工资待遇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涨,要是能干到九级总工的位置上,一个月拿的工资顶他三个月的。 “这……”代理县长自己都有点心动了,他问宋萍萍,“这样的政策,你和省里打过报告没?我看着有点□□的作风啊……宋主任,有些原则性的问题,你可不能犯。” 宋萍萍呵呵一笑,收回自己亲手写的那份文件,“这就不劳烦马县长费心了,我既然敢把这个文件张贴在造纸厂的布告栏里公示,肯定是得到省里批准授意的。省里发展与改革规划厅给我授了权盖了章的,既然是要搞发展搞改革,那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干,只要不违背社会主义基本纲领就没问题。” 代理县长讷讷地点头,“行,那我给我爱人说一声,她侄子要是愿意去,就得麻烦宋主任好好培养锻炼了。” “应该的,应该的。” 宋萍萍笑容真挚地送代理县长出了门,回头就收敛了脸上的笑。 她之所以拟这份文件出来,从厂子里的人事任职上做改革,就是为了避免造纸厂里被塞进一群一群的关系户,回头正事不干,还靠着裙带关系把造纸厂搞得乌烟瘴气。 她在县委工作,家里还有各路亲戚过来说情,村长李坷垃的面子也得给,各路牛鬼蛇神都想混到造纸厂里端个铁饭碗。 那她就砸了这个铁饭碗。 马县长有句话说的不错——“好好培养锻炼”,宋萍萍就打算通过这从一级小工干到九级总工的分级制度来培养锻炼所有进厂工作的年轻人。 一个季度评一次,如果真有脑瓜子聪明机灵劲儿足的年轻人在造纸厂里用心干活,最多两年半,就能评上九级总工,这样的人才就能当她的左膀右臂了。 天蒙山上的资源那么多,山神娘娘给她出的金点子那么多……在宋萍萍眼里,造纸厂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是她设立的考验各路人才、培养各路人才的‘学校’和‘考场’。 能者上,不能就滚蛋! —————— 代理县长回去之后琢磨了好久,越想越觉得宋萍萍这个组织上突然调来的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狠劲儿,就像是天蒙山上的狼一样,做的事也不像是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想到了天蒙山上的狼,代理县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宋萍萍这做法是从什么上面学到的了。 就是从狼群中学到的! 老人们都说,狼生下狼崽子之后,并不会喂养所有的狼崽子,而是会让狼崽子们自己去竞争,体弱的狼崽子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它的兄弟们给咬死,只有身强体壮的狼崽子才能活下来。 宋萍萍在造纸厂中的做法,可不就是像那母狼一样,让所有的员工都竞争起来,十个一级小工里面一次最多晋升两个,肯定是掐尖选择做事最认真办事最稳妥的,并且还会有考核不合格的二级工被降为一级工……这些二级工的面子上该有多难堪? 前几天还是一些一级小工的领班呢!结果一次考评,自己手底下的小工成为了领班,而自己变成了基础员工……这种落差哪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因为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所以所有人都会铆足劲儿干活,努力往上晋升,起码得评个良好来保住现在的位置,而不是一次评级就跌下去,不仅丢人,还减工资。 代理县长想明白这些后,突然就有些敬佩宋萍萍的做法了。 “妙啊,前面有涨工资的诱惑吊着,后面有降级减工资的危机感撵着,不认真工作的人迟早会被清退出去……”代理县长都忍不住夸奖宋萍萍一句大才。 代理县长不是不知道县城那些工厂里的问题,只是所有工厂都有相似相仿的问题,全国各地的工厂都是一个样子,所以大家都习惯性认为只要有人在的工厂,就会有人偷奸耍滑,就会有人浑水摸鱼,*就会有人滥竽充数…… 要是宋萍萍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在造纸厂运用得好,那他完全可以带领全县的厂子去造纸厂里学一下先进的管理经验,看能不能带动全县的厂子都发展发展。 不过再想想,不是所有工厂都和造纸厂一样没有铁饭碗,对于那些端上铁饭碗的工人,造纸厂里降级减工资开除这一套组合拳是行不通的。 代理县长突然想看看,造纸厂在宋萍萍的领导下,究竟能发展成什么样子,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去。 51 第51章 vip-35 ◎纸草◎ 【乡下突然新建了个厂子】这事儿很快就成了全县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县城里的人都酸溜溜的,不少人都在背后说县委这个新上任的发展与改革规划办公室的主任是偏心,因为乡下来的,所以有好事都想着乡下。 这要是放在以前,哪个厂子不是建在县城里面,给县城里的青年中年提供工作岗位? 可眼下因为这个办公室主任是乡下的,新厂子也建在乡下了。 同样是进厂上班,乡下人每天顶风冒雪去城里的厂子上班,那就是一件光荣体面的事儿,城里人要是每天顶风冒雪去乡下的厂子上班,估计父母都不好意思出门说。 同样是人,同样的路程,只因为处境不同,就有了心境的不同。 城市里的适龄青年倒是想去造纸厂上班,可是一想到要去造纸厂上班还得天天往乡下跑,一方面是路程远还路不好走,一方面是面子上抹不下去,报名参加招工考试的人并不多。 只有那些在县城实在找不到工作的人才会硬着头皮去乡下找工作,不然就只能在家里吃白眼了。 可乡下的适龄青年就觉得这个造纸厂修的真是太好了!以后农村人也有进厂上班的机会了! 至于城里人在意的铁饭碗,农村的后生都不太在意,他们的铁饭碗是乡下的土地,只要还有土地种,那就不会饿着肚子。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40节 想想上一个冬天,农村人因为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所以就算挨饿,也没出现过几家人被饿晕过去的情况,倒是城里人因为买不到供应粮,听说都快饿疯了,专挑天刚黑或者天不亮的时候去农村地皮里翻腾,凡是能吃的东西都会捡回去。 要不是山神娘娘大发慈悲,给办了半个月的天蒙夜市,县城里那些等着救济粮到粮油站的城里人至少能饿死一大堆。 正式因为天蒙夜市旧了很多人的命,所以这半年多来,时不时就有城里人偷偷摸摸到乡下来,结伴上山去供奉山神娘娘,就和做贼一样,甭管是上山还是下山,都鬼鬼祟祟的。 —————— 在全县人民的热切关注中,造纸厂终于开工了。 大批量培训出来的员工走上了工作岗位,还有更多的一级小工认清楚需要上山收拾的木料和树木枝叶后,背着箩筐拿着地图上了山。 地图是宋萍萍给画的,她简单画了一张天蒙山上的草图,把山神娘娘托梦指给她的那几块造纸厂需求木料多的地方都给标注了出来,张贴在了造纸厂的布告栏上。 造纸厂的员工就自己模仿着画了更潦草的草图拿在手中,呼朋唤友地结伴上山去收集木料了。 一级小工干的活儿就是收集木料。 至于那些没通过造纸厂招工考试的人,也可以收集好需要的木料来造纸厂换钱,只要收集的木料品质能够持续达标,造纸厂就会在下一个季度评级的时候,把这些编外人员给破格录用,不用再参加那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的招工考试题。 这个政策是宋萍萍给那些实在不认识几个字的人搞的绿色通道。 别说是林场村的人了,就是其他村子的人听说去山上收集到木料能去造纸厂换钱,都纷纷加入到收集木料的队伍中来。 白天得去生产队上干农活儿赚钱,那就等下工之后再去,一直收集到天黑再下山。 那些去了地头忙活一天都赚不到几个工分的妇女和小孩,则是被家里人直接劝退了,“你们就不用去地头费工费力地赚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工分了,直接去山上收集木料到造纸厂换钱吧……” 放眼全县,除了城里人抹不下脸去山上收集木料赚这个钱之外,其它村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手头有点空闲时间的,全都往天蒙山上去了。 而夏天正是造纸所需要的那种草木繁盛生长的季节,经过了一个夏天的生长,秋天遍地都是,可以说只要上了上就能捡到钱,一筐背下去,虽然赚不到太多,可这钱算是白捡的,没人会嫌少。 因为造纸厂要的木料都是晾晒干净的,在厂子里做工的那些一级小工们收集回去的木料会经过分拣称重之后,给每个人头上记录好工作量,然后再统一晾晒算钱。 那些编外员工就没这样的福利了,造纸厂只收他们自己分拣干净并且处理好晒干的木料,要是发现里面掺进去其它东西,那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所以乡下人干这些活儿格外的认真,不仅会细细挑拣,还会拿水洗干净再晾晒,等晒干后扎成捆,干干净净地拿去造纸厂换钱。 宋清江就是造纸厂的二级领班,专门负责把关收上来的木料,他生怕办不好这事儿给自家妹子丢人,所以审查起来格外的严格,连自家丈人家拿来的木料都会细细分拣,确认没有混进去一些滥竽充数的木料才会给算钱。 众人一看宋清江做起事来铁面无私,连老丈人的面子都不给,也都谨慎了许多。 谁也不乐意自己辛辛苦苦分拣来的东西因为混进去一些小心思就被全都退回来…… 因为人民群众收集木料的热情空前地强大,简直就如同蝗虫过境一样,把天蒙山上的那种木料一寸一寸地蚕食着,得亏天蒙山的面积足够广袤,就算全县人都加入到收集木料的队伍中来,收割速度也跟不上那些木料生长繁殖的速度……不然这种木料都会被热情的人民群众给挖成珍惜濒危植物。 也有一些老农民的心思活络,挖这种木料植被的时候,不仅是捡了上面的枝干和叶子,还拿着小铁锹把地下的根子都深深地撅了起来,带回家种在了墙根下、屋子后面等一切可以利用的空地上。 等来年这些根系都活过来,那不就等于是给自家种上了聚宝盆和摇钱树? 村里人有脑子活络的,也有脑子不活络但眼珠子活络的,还有脑子和眼珠子都不活络但特别听劝的……反正没过几天,村里人就都知道找自留地种这种木料了。 因为这种木料植被比较罕见,村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给起了个名字——纸草。 宋萍萍一开始还担心造纸厂需要的木料太大,一时半会儿工厂的生产产能可能提不上来,厂子的盈利之路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哪能想到机器才慢悠悠地转了两天,就不得不提到了最大的功率。 处理纸浆的机器因为送来的干纸草太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没闲下来过,机器都快冒火星子了。 负责晾晒纸的工人也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短短一周时间,造纸厂的仓库里就已经堆满了生产好的草纸,一卷一卷地摞在那儿,看着虽然微微发黄,但一点都不嫌脏,反倒是看着有种贴近自然的感觉。 代理县长给了宋萍萍不用每天去县委上班的权利,所以宋萍萍一有时间就蹲在厂子里,一来是离家近方便回家,二来则是她不在造纸厂里待着总感觉心里没底,得看着造纸厂走上正轨,造出来的纸换成收进财务室的前,宋萍萍才会放心。 这会儿车间领班给宋萍萍拿来了生产好的样本纸来,宋萍萍摸了摸纸张的厚实程度,又感受了一下纸张的光滑程度,闻了闻纸张上有没有刺鼻的味道,用纸张上脸蹭了蹭,感受了一下有没有刮脸…… 宋萍萍问,“能保证所有生产出来的纸都是这种品质吗?” 车间领班兴奋的脸蛋通红,“能确定!每一批生产出来的货我都会检查,这卷纸就是我随便从里面拿出来的。这种纸草用来造纸真是太好了,我一开始还担心植物纸浆造出来的纸会不耐呢,结果这种纸就算泡到水里面都不会立马破掉,车间里的小翠吃坏肚子拉稀,我特地给了她一卷纸去让她试验,看她擦的时候有没有漏到手上,她和我说了,一点都没有,甚至都感觉不到渗出来的脏东西,比市面上买到的纸可好太多了。” 宋萍萍差一点没憋住笑,她插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掐着大腿,又把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不高兴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这才平复了心中的笑意。 她正色说,“既然纸的品质没问题,那就去喊供销社来拉货吧,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去遛遛才知道,我们厂子里造出来的纸既然品质没有问题,价格也和其它造纸厂的纸价一样,我们就没道理卖不出去。” 供销社的人很快就开着大货车来了,检查了那些成卷的草纸的品质后,当即就又喊了两辆大货车过来,把造纸厂仓库里攒了好久的卷纸全部一扫而空。 “宋主任,这点卷纸够干啥呀?都不够全县铺货的,你们估算一个数目,什么时候能够生产满满当当一仓库?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派车过来拉一遍,你看怎么样?” 宋萍萍最厉害的就是数学,她对造纸厂里的机器流水线一天能造多少纸心里门清,这会儿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造植物纸浆的机器能不能跟上。 “赵姐,原料仓库里的纸草储备够不够?够用多长时间?等过段时间入冬了,天蒙山上肯定要落雪,还比我们这些山外面落雪要早。我估摸着,等天蒙山上落雪之后,纸草就不好收集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把纸草储备起来,争取冬天的时候机器也能开起来,不要因为没有纸草储备就停工放假。” 52 第52章 vip-36 ◎榜单公布◎ 名叫赵红梅的车间领班当下就打消了宋萍萍的顾虑,“宋主任,您就放心吧,咱仓库里的纸草储备可不缺,按照现在每天消耗的量,足够咱车间里的机器不眠不休生产半年多了,距离下雪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估摸着,等到真下雪了,我们厂子里储备的纸草都够用到明年下雪了。” 宋萍萍心下大定,她知道纸草这种制备植物纸浆的原料不会卡造纸厂的脖子后,立马就报给了供销社来的负责人一个数,“一周来一会吧,我们厂还有个三个仓库,一周生产出来的量差不多能把这三个仓库都给填满。” 供销社负责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他突然就感觉到了压力的存在。 要是这天蒙山造纸厂一周只能生产一仓库的纸,那都不用去周边的县城开拓市场,自家县里各级的供销社就能把这丁点儿库存都给消化了。 可天蒙山造纸厂一周能生产四仓库的纸,全市的供销社都卖不了这么多,还得他去别的地方走走关系,看能把天蒙山造纸厂造出来的草纸给铺货出去。 “对了,宋主任,你们这纸起个名字吧,要是都叫草纸,可不好卖。”供销社来人给了宋萍萍一个建议。 宋萍萍琢磨了一下,心里就有了答案,“叫卫生纸吧,我们的纸都是纯植物纤维制出来的,生产工序里还有高温杀菌,很卫生,大家可以放心用。” 供销社来人眨巴眨巴眼,冲宋萍萍竖起了大拇指,“宋主任就是文化人,随便起这么一个名字,就让我都忍不住有了买点这纸的想法。一个卫生,真是打消了老百姓对这些纸干不干净的所有顾虑啊!” 卫生纸的名字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 眨眼间,天蒙山造纸厂开工三个月,到了第一次评级的时候。 多数人这段时间干活儿都挺认真的,可每天都有记分员在打分,那些记分员每周还会核算,计算一些大家听都听不懂的东西,但听说最后算出来的那个分数就是评级定档的分数。 在记分员手上,每个人都有一个最终分数! 达到九十分就能升级,七十五分就能维持现有的工作,六十分就得下降一个等级,而低于六十分的人直接会被辞退,成为编外员工。 所有人都很紧张。 干得好的人都揪着心等着出榜公布,希望自己能够拿下九十分,顺利晋升更高等级的工人,下个月开始就能涨工资了。 干得不好的人则怕自己被辞退,以后就没有每个月都能领到的工人基础补助了。 还有那些编外员工,都盼着自己能够拿下七十五分,不用参加造纸厂的招工考试就被破格录取。 在大家紧张的心情中,记分员从财务室拿着一摞写好的大报纸出来,挤进了人群中。 三个记分员互相搭着手,把一张一张榜单贴了上去。 分数和排名都是由高到低的,一开始就是一整张纸的一百分,看得大家都‘嘶’地吸凉气。 这些人都要涨工资了啊! 一个月的基础补助就要涨十块钱呢!算下来的工作量系数也会涨,原先干一份工作只能计算一个工作量,现在涨了等级之后,干一份工作都有一点二个工作量了,能不叫人羡慕吗? 恭喜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还是翘首以盼。 不只是一百分的人会涨工资,所有分数超过九十的都会涨工资。 站在前面的人恨不得把脸给贴到布告栏上面去,站在后面的人则是恨不得自己原地长高半米。 一张张榜单公布,第三张榜单的时候,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八十九分。 距离升职加薪就差一分,那人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苦笑中都快看不到笑了,全是苦,比天蒙山上挖到的黄连还要苦。 “得,白干一场,距离升职加薪就差一分,就差一分啊!” 记分员笑着安慰他,“老徐,你别着急啊,这分数又不是这次公布了之后就会清空不管,你这次的分数就是下次评级的参考基准线,宋主任给的那个公式里,每一个阶段的工作得分都会被考虑进去的,三个月后的评级定档,你已经赢过了很多人,只要稍微努力努力,下次评级定档的时候升职涨工资,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老徐一愣,“这分儿还能攒下去呢?” 记分员说,“那肯定的啊,每个阶段的工作得分都会影响下一个阶段的得分,这是宋主任给的公式,算起来可麻烦了。但我可以和你说,宋主任给的这个得分给了每个老员工懈怠的机会。” “大家只要努力干,就算偶尔有段时间休假了、生病了,没来厂子里上班,我们这些记分员没有给统计上工作量,也不会太影响下一个季度的评级定档。” “大家都是又有功劳又有苦劳,宋主任给计算最终评分的时候,公式好长一串儿呢!不过啊,就算这次拿了满分,以后要是不保持住,最多也就三次评级定档,就能掉进被辞退的名单里了。” “具体计算方法我们就不给大家说了,只能告诉大家,努力干活儿肯定没有坏处,不仅发的工资多,而且赚钱也会更容易,要是能成为九级工人,干一份工作就能领到两个工作量,不说本来就比普通工人高一大截的基础工人补助了,单单是测算的工作量,大家都干一样的活儿,九级工人的工资就能领到大家的两倍呢!” 这种说法是宋萍萍特地教给记分员的话术,给个甜枣吃,让大家都高兴高兴,然后再打一大棒,让人不要得了甜头就飘飘然,踏实干活儿才是正道。 果不其然,经过记分员的这一番讲解,所有人的热情又都回到了巅峰。 九十分以上的名单已经全部公布,那些知道自己升职无望的人心里又有了新的期盼——就算自己没能升职,那好歹也保住现在的工作,别给掉档啊! 没看到自己名字的人又开始揪着心盼自己能拿到七十五分以上,他们已经不奢望涨工资了,只盼着自己不要被减工资,那多丢人啊! 在榜单上看到自己名字的人,都能跟着松一口气。 随着榜单的公布,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直到记分员说就剩下两张榜单的时候,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六十分。 还没看到自己名字的人都面如死灰。 就算自己平时干活儿的时候稍微偷懒了点,不积极了点,平时往茅厕里跑的次数多了点,那也不应该……就被掉进辞退的榜单里啊! 最后一张榜单贴出,最后一名依旧是六十分,造纸厂的员工这才松了口气。 记分员又说,“第一批通过招工考试进入造纸厂工作的员工,都有十分的保护分,所以这次虽然有人分数不够六十,但也从十分保护分里扣了一些,把分数拉到了六十,但那十分保护分用一次就少一次,还请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虽然这次没有人被辞退,可有些人实际上已经进了辞退的名单,只是被保护分给拉回了六十分上,下次评级要是再不够六十,可能自己名字下面的保护分就不够再从辞退给拉回来了。” 然后就是编外人员的考核录用名单,所有持续给天蒙山造纸厂提供纸草的人都有自己的评分,这会儿也都贴了出来。 记分员说,“分数达到九十以上的人,全部都能转正了,下个月就算是一级小工,能够领基础员工补助了,下次评级定档的时候,这次转正的编外人员能正常参与升职涨薪。” 那些围观榜单的编外人员都跟着兴奋地尖叫,比天蒙山上的猴子叫声还要喧闹。 另外一边,宋萍萍也在财务室里算出来了这一季度的营收。 看着那将近六位数的营收,宋萍萍高兴地捏了好几次拳头,她亲自记好账之后,大手一挥,说,“再同豫南省的机械厂联系,再引进一条生产线来,我们造纸厂还能招工!还得扩大规模!” 就算再引进两条生产线,天蒙山造纸厂账目上的钱都够,但宋萍萍不打算一次性引进两条生产线来,因为她清楚天蒙山造纸厂原料仓库里的存货,两条生产线就算全力开起来,仓库里的存货也能供得上,可要是三条生产线都开起来,仓库里的存货估计就不够撑到来年秋天纸草丰收的时候了。 再引进一条生产线,造纸厂的生产规模扩大一倍,账目上进来的钱就又能翻一番,回头就有钱修路了。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41节 宋萍萍打算修一条新公路,从造纸厂门口修到县城的省道那边去,沿路再和途径的村路衔接起来,这样就能方便沿途周遭的老百姓出行了。 还有就是来年得想办法投资下一个厂子了,天蒙山造纸厂的上限被原料限制着,回头要是原料仓库里的存货多了,那再扩大生产规模就行,现如今的天蒙山造纸厂已经成了气候,不需要她再时时盯着了,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天蒙山造纸厂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宋萍萍开始琢磨,她这县委发展与规划改革办公室主任的第二步棋,该怎么走? 造纸厂有了,生产出来的卫生纸现在已经在全省铺货,据说省城那边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很多有钱人都喜欢买这种又干净又柔软还有韧性的卫生纸用,以至于在省城形成了攀比谁家舍得用卫生纸的风潮。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宋萍萍脑子里的想法太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捋明白,周强的信寄回林场村来了。 53 第53章 vip-37 ◎人活着,活一个问心无愧。◎ 邮差把周强的那封信送到老宋家时,其他人可比宋萍萍激动多了,特别是宋老太。 宋老太眼巴巴地看着宋萍萍拆开信封,想瞅瞅上面写了什么,自己却是一个大字不识半个的文盲,仅上过那几天的扫盲班,结果扫盲班里学到的知识还全都还给了老师,现在连自己的名字怎么写都快忘光了。 “萍萍,天蒙她爸说了什么?”宋老太紧张地问。 虽然她知道自家女婿应该是个靠谱的,远在那荒无人烟南北难辨的地方,大概率不会乱来,可架不住当妈的心里着急啊…… 自家闺女住在家里,每天看着风风光光的,可是和男人都没个联系,万一是夫妻感情破裂了,那多闹心? 只要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宋老太还是希望儿女的婚姻都能一路顺遂的。 宋萍萍没急着看周强写来的信,而是把随信封一起寄来的钱、票和物资都清点了一遍,内心过了一轮儿,嘴角带上了笑,“周强应该是提干了,每个月的工资都涨了不少。” 宋老太跟着眼前一亮,“涨工资了?涨了多少?” 宋萍萍没同宋老太说,因为屋子里盯着这消息的人太多了,她把钱往口袋里一揣,道:“这是国-家机密,可不能随便说,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关于宋萍萍这‘专横独断’的做法,全家人内心无比自然地就接受了。 没办法,宋萍萍给娘家的东西太多了。 因着宋萍萍时常骑着车子往返县城和家里,几乎所有采购的事儿都是宋萍萍做的,她还时不时给家里的侄子侄女添件衣裳之类,所以现在的老宋家几乎就是唯宋萍萍马首是瞻。 宋萍萍说周强的工资高低是国-家机密,那就是国-家机密,没人会再多问一句。 毕竟宋萍萍口袋里有钱是大家都公认的,可宋萍萍口袋里的钱都被她牢牢攥着,平时贴补家用的时候一点都不寒碜小气,但如果说谁谁谁想从宋萍萍口袋里掏出点钱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那是门都没有的。 宋老太眼看宋萍萍一个字都不说,她也不问这个了,又问宋萍萍,“那小周信里说什么了?有没有问你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问天蒙的事儿?过了这么久才写信回来,他是不是都忘记还有个媳妇和闺女在老丈人家了?” 宋萍萍打开周强写来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抿嘴笑着摇头,“肯定是问了的。” “妈,你别整天东想西想,我们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每天只在心里揣着裤-裆里的那几件事儿,我和强哥差不多满脑子都是研究所里的事儿,哪有心思想些别的?想那些解不开的难题都够让人头痛了。” “强哥这次写信回来,一是问我和天蒙的近况,二是替研究所里探我的口风。当初我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是带着气走的,研究所上头的一个老干部也撂下了狠话,他说不信没了我宋萍萍,研究所里的工作就转不开了……” “结果我真走了,研究所里的工作真遇到难题被卡住了。上面领导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松松口,给那位老干部一个体面,不再紧咬着老干部当面的错误不放了,上面会让老干部隐退,调离研究所的工作岗位,换我回去,给我也提干。” 宋老太听着宋萍萍说这些,她有些字眼听不懂,可大概意思还是能懂的! 自家闺女在研究所里受了委屈蒙了冤屈,原先上面的领导不管,可现在上面发现离开自家闺女之后,有些事情真转不开了,就想把自家闺女给唤回去! 可是因为需要照顾到老同志的脸面,所以还是没办法给自家闺女平-反冤屈,只能给自家闺女多发点钱补偿一下。 没等宋老太说话,马来春就开腔了,“萍萍,大嫂觉得,既然人家给涨工资了,那态度就已经拿出来了,你想回去就可以回去,咱也不能咄咄逼人。” “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谁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奉献了一辈子,最后却因为犯了个错误就晚节不保,把一辈子的名声都给搭进去。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宋萍萍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谢招娣先不乐意了,她瞅着马来春,当场就驳了回去,“大嫂,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马来春:“……”她就静静地看着谢招娣,想看看这个脑子时灵时不灵的二弟妹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谢招娣手一摆,一五一十地给马来春说,“要是咱们这种没本事赚钱的人听到涨工资这个钩子,肯定觉得心动,可是咱家萍萍是缺钱的人吗?谁不知道咱家萍萍是厂里的领导,是县里的领导,带着全村人都致富发家了,咱家萍萍会缺那点儿钱?可稀罕研究所那点儿死工资!” 谢招娣的话里话外都是浓浓的嫌弃,就差满溢出来了,她似乎比宋萍萍还生气还愤怒。 马来春:“……”她气得瞪眼,这个二弟妹不知道是抽什么风! “你说话就说,喷什么唾沫星子?再说了,这不是同萍萍聊天,给萍萍支招么?你冲我吼什么?瞪着你那俩牛眼,咋?想同我打架?你有这胆气,同你娘家妈吵吵去啊!吵吵我-干啥?”马来春愤愤不平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 谢招娣有些心虚了,“大嫂,我又不是同你吵吵,咱这不是理论呢?还能只许你说话,就不许我说话了?” “再说了,老同志的辛苦是该体谅,他们要功劳有功劳要苦劳就苦劳,可是体谅他们就体谅呗,凭啥委屈我们家萍萍?萍萍是年轻,可年轻是啥十恶不赦的大罪?凭啥老同志的错误需要年轻同志来背黑锅?” 说到气愤处,谢招娣一把握住宋萍萍的手,表现得同仇敌忾,“萍萍,你听二嫂的,咱不去!咱又不是没啥选择,何必上赶着被人当成牛马作践!这还不如牛马呢?牛马就是个干活儿,你这还得当背黑锅的替罪羊!” 宋萍萍:“……”她都被谢招娣的这些话给震惊到了。 谢招娣是偷偷念书了还是找老师学习了?怎么脑子突然就灵光了起来? 再仔细想想,其实谢招娣一直都护犊子,就是有些轴。她对马来春生的前头两个孩子,比对她自己生的孩子都好,宋振东和宋振南哪个不喜欢谢招娣? 只是谢招娣这人太过死心眼儿认死理,因为宋振东和宋振南学习好,所以谢招娣把这俩侄子当成亲儿子一样疼,可是宋振西和宋振北比宋振东和宋振南还小呢,而且还是更讨人喜欢的双胞胎,偏生因为这俩小兄弟的成绩不好,谢招娣是一点儿偏爱都不会给。 不给偏爱也就罢了,因为宋振光和宋振明的学习成绩也不咋样,时常惹得谢招娣生气窝火……每到这个时候,谢招娣就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带着把宋振西和宋振北兄弟俩也一块儿骂了,甚至气得火了之后还会拎着扫把追着这四个成绩不好的兔崽子打。 谢招娣不止对侄子好,对宋萍萍也是十分不错的,特别是宋萍萍时常变着花样贴补家里之后,谢招娣对宋萍萍的态度简直就是供奉神仙一样捧着。 芦花开扁了扁嘴,同谢招娣说:“二嫂,你和大嫂把话都说完了,让萍萍说什么?萍萍是咱们老宋家最聪明的人,她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咱听听萍萍怎么说,可别让咱这些不聪明的人影响到萍萍的决定。” 老宋家最聪明的宋萍萍听着自家三嫂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压力山大,她赶紧说,“三嫂,你们可别这么说,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肯定是不会去的,甭管研究所有没有给我平-反,我都不会去了。我在咱这边搞发展与改革规划的事儿多好?这边的事业如火如荼地开展着,眼看着老百姓都跟着赚到钱了,日子越过越好了,我转头就撂下这么大一摊子?我这段时间仔细想过了,研究所里的聪明人很多,又不缺我一个,我就老老实实待在咱老家搞发展吧!” 宋萍萍还有两点原因没说,一是她有些舍不得家人和自家小闺女了,当年正是莽撞的时候,一时热血上头,就毅然决然地投身到了洪流中去,可在那戈壁滩上守了两年,经历了不少事儿,实在是让人有些心寒;二来则是她现在身受天蒙山神女所托,对天蒙山上的资源如数家珍,怎么能撇下这一大摊子走人?万一天蒙山神女怪罪下来,岂不是还得自己家里人给扛着? 眼见着宋萍萍不走,老宋家的人都放下心来,唯独宋老头眉头还拧着,他抽了几口烟锅子,问宋萍萍,“你这样做,会不会耽误国-家的进度?” 宋萍萍脸色暗了暗,“不会,国-家需要我的,我已经做出来了。我在家反复验算过,我负责的工作没有任何问题。” 宋老头语重心长,“可是国-家培养你,不是只让你解决一个问题的。国-家又是给你们大学生发钱,又是包分配工作,哪怕你辞职不干了,还从组织上给你解决工作问题,看中的是你解决的那一个问题吗?国-家培养你,是因为你是一个人才!是能给国-家排忧解难,解决一个个一堆堆一片片问题的人才。” “萍萍,爸知道你心里有气,可生气归生气,咱不能和国-家赌气。你不知道建国前的人活得有多苦,炮-弹每天都在天上飞,真是活了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现在虽然安定下来了,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脑瓜子聪明,是大学生,是国-家栋梁,该你承担的工作就多承担承担,哪怕是受点儿气,为了咱的国-家,为了一个个和咱家一样的小家,咱都能忍下来。别人说咱对说咱错,咱不听,这世道里多的是不聪明的人,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没做错就好。” “人活着,活一个问心无愧。” “人活着,不能总是为*所欲为,总得承担起一些东西的。” 54 第54章 vip-38 ◎哪像她,生了两个脑海的哪吒!◎ 宋老头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重重地落在了宋萍萍的心里。 她还有些嘴硬,“国家培养我,我也在努力地建设国家。你看咱们县,比之前富裕了多少?就不说城里了,拿咱们村举例子,家家户户都有适龄青年在厂子里做工,家家户户都能领到工资,不用再担心万一啥时候收成不好就缺粮少饭的。都是建设国家,在哪儿不一样?研究所里没有我宋萍萍,还会有王萍萍李萍萍,咱们县里要是没有我,王萍萍李萍萍会知道地图上还有这么小的一个地方?” 宋老头磕了几下烟锅子,问宋萍萍,“你做的东西,真的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替代了吗?萍萍,比起富强,我们更希望平安。只要大家能平安,穷日子也能过,又不是没过过。可要是平安都没有了,手里有再多的钱又顶什么用?你是没见过金圆券,一捆钱拎出家门,都换不来一块豆腐的。” …… 宋萍萍给周强回了一封信,很快,组织上的调令就发到了地方上。 把县里的一切都安顿好,已经是两个月后。 宋萍萍看着家里的老母亲和小闺女,到嗓子眼的话还没有挤出半个字,眼眶就红透了,“妈……” 这一声‘妈’喊得百转千回,把宋老太也喊得红了眼眶。 “萍萍……” 宋萍萍擦了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来,塞到宋老太口袋里,“妈,这里面有五千块钱,你谁都别告诉,就自己捏着,你和我爸还有萍萍花。家里要是真到了用钱的时候,你拿出来用就用了,可千万千万别没到事头就给家里人分了。钱在你手里,才能把人心都聚拢在你手里;钱从你手里散出去,人心也就跟着散出去了。” 宋老太吓了一跳,赶紧要把钱给宋萍萍塞回去,“萍萍,这钱你拿着,你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家里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帮咱家里的地方已经够多了,哪里还能再要你的钱?钱是人的胆,你要出远门,身上带的钱越多,你越有底气。” 宋萍萍按着宋老太的手,把钱硬塞回宋老太的口袋,按着等宋老太不挣扎反抗了,她才说,“妈,我去了那边,几乎全部开销都是公家的,我带这么多钱干什么?再说了,我去了就要提干,强哥也提干了,我俩的工资比之前还要多很多,能花得完?” “这钱你就拿着,别在吃穿上抠省自己,我是个不孝的,非但没法儿守在你和我爸跟前尽孝,还得把孩子给送回来麻烦你们二老帮我拉扯。妈,这钱你就收着,哪个嫂嫂对萍萍好,你就偏心给谁一些……” …… 宋萍萍心里知道,她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有闺女给她安排的特殊优待,她做研究的时候要容易许多,之前很容易走进研究的误区,忙活大半天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甚至会因为一些误区就浪费大把大把的时间,现在她不用担心这些,一旦发现错误的苗头,很轻易就能察觉。 临走前,宋萍萍还特地拜托自家闺女给周强也安排上这样的能力。 谁愿意多走弯路呢? 只是宋萍萍没想到,她这一走,便是十七年的时间。 虽然偶尔还会给家里通个电话,也会时常给家里寄一些杂七杂八的物资,可因为研究实在太过紧要,特别是她和周强在研究所内的地位越来越高,一年年朝着领导层逼近,实在走不开,只能委屈了家里。 昔日那个襁褓中的小丫头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 宋老太的腰弯了许多,她看着与自家闺女长得越发相像的外孙女,脸上的笑意就从没淡过,“天蒙,你快别看书了,书里有什么好东西,让你这样天天看?看书别太用功,当心把眼睛给熬坏喽!” 宋天蒙放下手里的书本,走出屋子,“姥,这不是说高考都要恢复了么?我想去试试。” 宋老太的动作一下子停顿住,她脸上的表情都停驻了好一会儿,才问宋天蒙,“天蒙,你决定了?当初你妈就是考上了大学,然后这么多年都没法儿回家,好在还有你能守在姥的身边。你要是考上大学,是不是也和你妈一样,为了国家,就放弃了咱这个小家了?” 宋天蒙绕到宋老太身后,环抱住宋老太的腰,把头埋进宋老太的颈窝里,“姥,我又不打算学我爸妈的那个专业,我肯定不会和我爸妈一样住在研究所那边多少年都不能露面的。” “那你打算学什么专业?”宋老太狐疑地问。 宋天蒙坚定地说,“地质。” “啥?啥是地质?”宋老太没听过这么时髦的词,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宋天蒙解释说,“就是一个满山遍野跑的工作,在祖国的大好山河里勘测,寻找埋在地底下的矿藏和宝藏。国家的发展需要各种各样的资源,比如金属矿、煤矿、石油……这些东西都埋在大地下面,地质学就是搞这些的。我妈带领乡亲们从天蒙山上找到了足够丰厚的资源,让咱们这一代的乡亲们都过上了好日子。我想去祖国的大好河山里走走,去更多的山川湖海中找资源。” 现在的宋天蒙已经完全接纳了天蒙山神女的记忆,不存在说谁主导谁与谁是谁的前世之说,她是老宋家的外孙女,也是行走在人间的天蒙山神女。 万法衰败的诸神黄昏里,天底下的神祗尽数归隐不见,起码宋天蒙还没在这天地之间感应到另外的神祗信息。 她看着被战火焚烧得支离破碎满目疮痍的山河大地,内心的悲悯不断呼唤着她,让她去梳理更多的山河地脉。唯有地脉通达,才能让这片大地上灵气氤氲,生机勃勃。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42节 宋老太勉强消化接纳了地质的定义,她转头又开始担忧苦恼了起来,“天蒙,你说你是个女孩子家,你学点儿别的专业不好么?学个师范啊、医生啊啥的,工作了多体面?你学个地质,之后漫山遍野的跑,那多累?风吹日晒雨淋的,女孩子家家,犯不着吃那么多的苦。” 宋天蒙定定地看着宋老太的眼睛,没有出声。 宋老太一下子就懂了宋天蒙为什么要去学这个专业的原因。 她面前的人不只是她的外孙女,还是天蒙山上的神明。 身为神明,肯定有着神明需要去做的事情,那些定然不是她这个凡人能够猜想揣测的。 “去吧去吧,你想去做什么都行,姥都支持你。” 宋老太擦了擦眼睛,本来就不直的腰越发弯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天蒙啊,甭管你去了哪里,都别忘了你在天蒙山下还有个家,别忘了回来看看姥。” 宋天蒙重重地点头。 高考那天,西北风呼啸凛冽,老宋家全家人都守着考场,心里整整齐齐地盼望着宋天蒙考不上。 别说是宋老太了,就是马来春、谢招娣和芦花开妯娌三个,都把宋天蒙当成亲闺女来疼。眼下知道宋天蒙上大学是为了风里来雨里去地往山里钻,全家都不乐意! 这个大学还不如不上呢! 村里没上过初中的人都能进厂打工过上松快日子了,宋天蒙上大学是为了吃苦? 老宋家的人全部都无法理解。 可是这一堆粗壮的大腿也拧不过宋天蒙的细胳膊。 或者说,根本不敢拧。 与宋天蒙一起参加高考的还有宋振西、宋振北、宋振光、宋振明、宋天意、宋天心,宋振兴七个,老宋家这一辈儿的孩子多,除了老大家的宋振东和宋振南因为年龄大已经成家,其它的都来参加高考了。 宋振西和宋振北小时候不爱学习,可没少让马来春头疼,但是被宋天蒙给安排了纠错能力后,兄弟俩挣扎几天就认命了。小时候都是闹腾的性子,但越长越像宋清江,性格一个比一个内敛,话一个比一个少,用马来春的话说,这兄弟俩都被她给养成锯嘴葫芦了。 宋振西和宋振北打小就和宋天蒙关系好,平时只有同宋天蒙聊的时候话会多一些,长大后也不用人督促他们学习了,劲头比宋振东和宋振南还要足,这次考上大学的希望不小。 宋振光和宋振明倒是一如小时候那般爱折腾,话不仅多,还密,兄弟俩同时出现的时候,老宋家的热闹劲儿能翻倍,简直就是说不完的话,差点把谢招娣给吵吵得抑郁了。 话多归话多,可学习也还行,比不上宋振西和宋振北,但也差不了太多。 宋天意和宋天心是两个小姐妹,比宋天蒙还要小一些,再往后是宋振兴,都是芦花开和宋清湖生的。 虽然宋老太没有明显的重男轻女倾向,甚至还略微有些重女轻男,可是当初连生两个闺女时,芦花开心里还是不好过的,她瞧着大嫂连着生四个都是儿子,二嫂生的两个也都是带把儿的,唯独她……芦花开私底下没少去天蒙山上祭拜许愿,最终盼星星盼月亮生了宋振兴。 让芦花开心里有所快慰的是,宋振兴是老宋家这一辈儿所有男丁里长得最好看的,也是最让人省心的。 谢招娣没少酸芦花开生了三个贴心小棉袄,哪像她,生了两个脑海的哪吒! 如今老宋家这一代的大部队都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考场,多数人的心情都是激荡无比的,唯独马来春有些说不上滋味的难受。 马来春看看长子宋振东,再看看次子宋振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振东,振南,你俩想开点。” “妈知道你们受你小姑姑的影响最深,也是咱家最爱学习最上进的人,可是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你们俩都是二十好几快奔三的人了,家也成了,业也立了,就算再想念书,也不能抛下这一大家子去读书。” “就当是妈自私了,妈没有你爷奶那么大气,妈心眼儿小,想留几个在身边守着。” 55 第55章 vip-39 ◎留个念想◎ 宋振东和宋振南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听了马来春的话,看着已经半头白发的马来春,再多念头也都放下了。 “妈,没事儿,小姑姑教了我很多,还给我留了不少好东西,我就在厂子里守着小姑姑的心血,把小姑姑的心血做大做强,不一定会比振西和振北差。” 宋振东出声安慰马来春。 宋振南也收回了盯着看考场的目光,同马来春说,“妈,你说得对,这么大的家,总得留几个人守着。振西振北他们有出息,该出去闯闯,我和我哥守着咱一大家子。让振光振明和振兴他们放心去闯。” 谢招娣鼻子一酸,搂住宋振南的肩膀就开始呜呜呜地哭,“振南啊,真不枉婶婶一直拿你当亲儿子养着。婶婶一直都担心振光和振明要是考上了大学该怎么办,婶婶和你二叔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可该咋办,呜呜呜……” 宋振南:“……” 马来春笑着翻了个白眼,她这个二弟妹虽然时常发神经,可是对小辈们从来都不差,特别是宋振东和宋振南,有时候她这个做亲妈的想要严厉些,谢招娣时常扯她后腿,比她还惯着这几个小的。 芦花开心里又是一番其它的计较,她觉得自己是个命好的,日子过得不愁吃穿,三个孩子也都争气,可是难免想到自己那些娘家侄子。 因为娘家大哥芦树生不做人,娘家嫂子谢雪芳后来再婚了,几乎不管芦树生留下的三个孩子。早些年芦老太和芦老头活着的时候,那三个孩子还有个依靠,可是芦老太和芦老头都被芦树生的事情刺激得不轻,整日郁郁寡欢下,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留下芦青根、芦青苗和芦丫丫兄妹三个。 老芦家只剩下芦花开这一个长辈,其它人都死的死,不管的不管,芦花开同宋清湖商量过,把三个孩子接到老宋家养了几年,芦青根和芦青苗都没心思读书,小的时候跟着下地赚了几年的工分,长大到能够进厂打工的年龄,就考进了造纸厂里,早早便自食其力了。 芦花开心疼芦丫丫是个侄女,想多养几年,可芦丫丫知道姑姑帮衬自家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毕竟亲妈都不管了……她也不忍心再多给姑姑和姑父添负担,考上工厂的工作后,就在厂子里找了个家境还算殷实的后生嫁了,还同那后生约定好,姑姑养了她九年,她要把她九年的工资都交给姑姑和姑父,还姑姑和姑父的养育之恩。 芦丫丫的男人心疼芦丫丫的经历,也同意了,可芦花开没同意,她盼着侄女日子过得幸福一些,早点忘了小时候受过的苦,她也不希望侄女和侄女婿往后因为工资的事儿生嫌隙。 再者,老宋家也不缺芦丫丫的那点工资。 看看自家闺女儿子,再想想娘家的侄女和侄子,芦花开心里唏嘘不已,又把自家那死去多年的大哥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了几十轮儿,真不是个东西,他但凡做个人,青根、青苗和丫丫又何至于吃这么多苦?老芦家又何至于败落成现在这样? 得亏老宋家不是苛待儿媳妇的家风,不会因为看儿媳妇娘家势大势弱就下菜碟,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得被拿捏成什么样。 人心各异,哪怕都是站在县城高中的门口,都汇聚出了一幅众生相。 ----------------- 考完就是报志愿,报完志愿后便是等录取通知。 兄弟姐妹们围坐在老宋家堂屋里,叽叽喳喳把答案对了一遍,心里便大概有数了。 宋天蒙报的是京大地质系,宋天意和宋天心姐妹俩报的是京州师范学院,宋振西和宋振北想看看小姑姑读过的大学,报考了水木大学,一个读的是机电系,一个读了建筑系,宋振光和宋振明则是报了极北之地的冰工大,宋振光读的是拖拉机系,宋振明读的是军工系,宋振兴报的志愿最有个性,他报了南方的金陵大学,读的中文系。 高考之前,老宋家全家都为高考提心吊胆。 高考之后,老宋家全家又开始为报志愿提心吊胆。 等志愿报完,全家又开始为录取通知书提心吊胆。 全家人的心和胆,这段时间都没有轻松过。 等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送来,老宋家的人才放了心,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浓郁了,置办年货的时候都是眉开眼笑的。 马来春对两个儿子的志愿都挺满意,水木大学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去京城读大学还能和宋天蒙有个照应,她感觉自己就算现在咽气也能含笑九泉了,下到阴曹地府也能对老宋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谢招娣却是心里刺挠得不行,她在外逢人都是笑容满面,可是关上家门就忍不住长吁短叹,“两个兔崽子,都是我欠你们的!去哪儿读大学不好?非要去冰城!非要去那鬼去了都能动得死去活来的冰城!老娘给你们做的被褥和棉衣棉裤都不够用了,还得重新做!你们俩真是来讨债的,老娘欠你们的!” 相比起春风得意的马来春和如坐针毡的谢招娣,芦花开的心里不上不下。 两个闺女读的京州师范学院,也是国内一顶一的好大学了,去了京州还能和宋天蒙、宋振西、宋振北互相照应上,不用她担心,可老幺宋振兴是个最有主意的,天天念叨着下江南下江南,一下子就去了那么南的地方……谁知道那金陵是个什么样子?跨越千乡百里去那么远的地方,能适应得了吗? -----------------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坏事却也悄然而至。 宋老头毫无征兆地病倒了,在乡里的卫生所挂了好几天的水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人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就散去了大半,病恹恹的,吃饭的胃口似乎都没了。 除却在厂子里上班的人外,老宋家的所有人都守着宋老头。 宋老太一言不发地呆坐了半天,看向坐在炕上给宋老头喂牛奶鸡蛋羹的宋天蒙,“天蒙,你同姥说,你姥爷的身子……” 宋天蒙捏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轻声说,“奶,给我爸妈拍电报吧,不管再忙,也该回来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猛然间看向坐在炕上的宋天蒙,恍惚中感觉眼中看到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心间肉,而是天蒙山上的神女,满脸都是悲天悯人。 谢招娣喃喃地说,“天蒙你……婶子怎么感觉,你也快。” 这句话如同被热水烫破的暖水瓶,突然直愣愣地炸裂在所有人眼前,戳破了笼罩在众人眼前的雾与假望。 宋老太紧紧盯着宋天蒙,也恍惚了片刻,说,“越来越像了。” 同当年看到的天蒙山神女越来越像了。 宋天蒙笑笑,把碗中最后一勺的牛奶鸡蛋羹给宋老头喂下,说,“姥爷这一去,我同人世间的羁绊就又淡了一分,你们看着自然会有些许感应,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我还是我,我一直都是我。” 宋振东的媳妇想到自家孩子一直都记不住大姑姑,只记得天心姑姑和天意姑姑,脸色也是一瞬间变了三变,“天蒙,卫国一直记不住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宋天蒙没有否定,“同我羁绊太深,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让孩子们都记住我。” “奶,给我爸妈拍电报吧,我想办法给我姥爷多续几天。” 宋清江问,“天蒙,只能多续几天么?能不能续到来年过了正月?” 全家人都期待地看着宋天蒙,得到的却是摇头,“天人五衰,是天意,最多只能是七天。” 宋老太攥着拳头的手一拍大腿,拿下了主意,“拍电报,赶紧拍!等萍萍和强子回来,我们全家去拍个大合照。说来也是我大意了,咱家的日子好过了这么多年,我却一直都没张罗着拍个合照,也怪萍萍这个丫头,这么多年都不沾家,一直没能让全家团聚过一次。” 宋老太握住宋老头的手,“老头子,你再等等,等闺女回来,给儿孙们留张照片,也留个念想。” ----------------- 宋萍萍和周强接到家里拍去的电报,当天就同领导打了报告。 领导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到人影都看不真切了。 宋萍萍眼眶发红,“领导,您就给我批假吧,我都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我爹病得很严重,我要回去见我爹最后一面。” 领导没有说话,手里的烟明灭闪烁。 宋萍萍拉了拉周强的袖子,拧着眉的周强开口,“领导,我们俩知道所里的研究正在关键时刻,可是我和萍萍亏欠家里的太多了,这次真得回去。您就看在我和萍萍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上,给我俩批个假吧。” 领导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老周,老宋,你们也都是所里的老人了,所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不是我不近人情,也不是我不给你们批假,而是研究处在眼下关键节点上,就是最后一哆嗦了,马上就是三十年汇报,我们还差最后一步。这是不能给任何事情让步的。” 宋萍萍据理力争,“可是我和老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啊……我俩请假,年前肯定回来,不会耽误所里的进展的。” “老宋,你是咱们所里的核心骨干。你的工作虽然完成了,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监督和检查。没有你和老周在,我不放心啊……”领导满脸难色。 门突然被推开,所里的一个年轻研究员满脸着急的跑进来,“领导,宋主任,周主任,124试验失败了,仓库着火,马主任被困在火场中,现在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 宋萍萍和周强拔腿就往外跑,研究所的所长也赶紧跟上。 56 第56章 vip-40 ◎人与人的缘分,如此的短暂。◎ 天蒙山太大也太高了,平素的时候,山的外缘就会比周遭的村子凉爽上一些,深山里则是常年都有不化雪的峰顶。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43节 腊月初八这天,虽然一大早就煮了腊八粥,可老宋家却是没几个人能吃得下去。因为今天就到了宋天蒙所说的那七天里的,最后一天。 而宋萍萍和周强,一直都没有回来。 宋老太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的守着宋老头,时不时朝着窗外看去,又总是落寞地收回目光。 把晾得温热的腊八粥喂入宋老头的嘴里,见宋老头连吞咽的意识都没有了,只剩下丁点儿意志强撑着等宋萍萍回来,宋老太的一颗心越来越冷硬。 她眼眶里蓄上了浑浊的泪,声音哽咽,“老宋,不用等了,她早就已经把自己许给了国家,你就安心走吧……别强撑着了,我看你撑着,也难受。” 宋老头的眼珠子又动了动,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脑袋慢慢地歪了过去。 在厨房里洗碗的宋天蒙心里倏忽一紧,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朝厨房走去,步子走的有些急,一脚踢到了门槛上,她心里一惊,却发现那门槛并没有绊到自己一丁点儿,她的脚竟然直接从门槛上穿了过去。 宋天蒙脚步顿了一下,扭头朝身后看去,自己的身体居然像是个雕塑一样,还杵在灶台边,还维持着刚刚洗碗的动作,只是却不再动了。 “老宋!!!” 悲怆的声音自堂屋里响起。 满院子的人都打了一个激灵,纷纷从各个屋子里出来,往堂屋中跑。 宋天蒙赶紧跑回厨房去,往身子上用力一靠,这才把魂儿附回了身体里,赶紧往堂屋跑去。 屋子里已经乌央乌央跪了一地,宋老太的面色不太好,可还是强撑着心力主持着大局,“儿媳妇,天蒙,你们都出去收拾收拾院子,老三,你留下来帮你爹换洗下,穿上寿衣,老大和老二张罗安排丧事吧。”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安排下去,左邻右舍听到宋老头过世的消息,也纷纷过来帮忙。 宋萍萍当年在县里干了不少实事儿,老宋家在这一带都是很有名的,哪怕是寒冬腊月,能腾出手来的人家都来老宋家搭把手了。 吹吹打打声在天蒙山下响了四天,按理说已经到了入殓下葬的时间,阴宅已经挖好,可宋老太执意要多停灵几天,全家人就由着她的主意去了。 宋老头的过世对宋老太的打击挺大,全家人都看得出来,没人敢逆着宋老太的心思来,生怕宋老太一个想不开,也心中郁结一口气,跟着宋老头去了。 也罢…… 农村的丧事,停灵可以三天,五天,七天,九天。 三天太短,九天又太长,多数人家都是五天和七天,其中又以五天为多,因为停灵一天就是一天的开支与消耗,普通人家根本消耗不起。 老宋家倒是不差这点儿钱,在宋老太的坚持下,足足停灵九天,再停下去对生人、对亡灵都不好的时候,宋老太这才同意。 丧事办的很是热闹,宋老头的年龄不小了,在乡下已经算是高寿,村里人都劝宋老太放宽心,好日子都在后头,毕竟儿孙们都考上了大学,以后就有享都享不完的福气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学’这两个字,深深地扎在了宋老太的心里。 宋老太看着院门外那条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看了许久,黯然地收回了目光。 “天蒙,你说人活着的时候,就好端端地站在那儿、躺在那儿、坐在那儿,可人死了,又会去哪里?会被一直一直都困在那狭小的棺材里吗?” “天蒙,你说,究竟有没有灵魂?有没有阴曹地府?姥姥要是哪天到了下面,会不会就再见到你姥爷了?” “不行,天蒙,你在下面有没有关系,能不能给你姥爷带句话,让他别急着投胎去,让他等等姥,姥姥预感自己也没几年了。” …… 宋天蒙仰头看着天上,在那迷蒙的天光里,六道像是轮盘,又像是漩涡,所有逝去的灵魂都会被六道轮盘接引,在六道轮盘中旋转,被一点点碾碎,变成这尘世间的一粒粒尘埃,融入风中、融入雨中,融入一草一木之中,以另外一种形态去拥抱他在人世间的所有不舍,而后放下遗憾,把过往尽数遗忘。 六道轮盘的边缘也在拨动着起起伏伏的光尘,组成一个个新的灵魂,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再由六道轮盘抛撒向人间,随着缘分漂流去应入的家门,开启新的一生的喜乐悲欢与无尽缘分。 宋天蒙知道,宋老头去了,就是永远的去了。 就算再有生生世世,千生万世,这片天地间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宋老头。 就算再有生生世世,千生万世,这片天地间也不会再出现第二场赤道雨。 人与人的缘分,如此的短暂。 一世的应许之缘,看似很长,长到许多人会耐不住寂寞禁不住诱惑,做出很多很多胡来的事,可真站在岁月长河中看这些,又觉得如同星海恒砂里吹来的一缕清风,微弱的摇曳里,人的一生寿数、一世亲缘,就这样短暂地结束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姥姥,会见到的。” 只要记忆不消失,自己不遗忘,就会永远在记忆里重逢。 只要你还记得,他就一直都在。 宋老太总算得了些许安慰,她嘴角噙着笑看向窗外,好似又看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傍晚,宋老头在院子里奋力地劈柴,她在屋子里操持着柴米油盐。 突然宋老太的笑容冷了下去。 宋天蒙察觉到宋老太的情绪有些不对,顺着宋老太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只见宋萍萍和周强从院外走了进来,二人看起来满脸疲惫,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宋萍萍和周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不对劲,院子里的灵堂虽然已经拆去,可墙上还粘着白色的麻纸……那一张张麻纸,无不昭示着家里刚刚办过丧事的事实。 “爹——” 宋萍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伏地恸哭。 周强也跟着跪在门前。他没想到,自己和宋萍萍因为研究所里的事情耽搁,虽然已经快刀斩乱麻,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可还是错过了送老丈人最后一程的机会。 老宋家其他人被宋萍萍的这一声动静惊得出了屋子,可还是最先看到宋萍萍和周强进院子的宋老太动作最快,她由宋天蒙搀着走了出来,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宋萍萍。 宋天蒙赶紧给宋老太轻拍着背顺气。 等缓过气来,宋老太哽咽开口,“宋萍萍,你哭什么?你不许哭!” “老宋家把你培养出来,把你培养给了国家,把你培养成了心里眼里都没有你爹娘的白眼狼,你现在挤两滴眼泪惺惺作态,演给谁看?” “你爹最疼最宠最偏心的就是你,他病重的时候就给你拍了电报过去,你爹为了等你,硬生生地吊着一口气撑了七天,你到底在忙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回来见你爹最后一面都不能?” “你爹那么偏疼你,你打小就是他的眼珠子,你们兄妹几个,其他人早早地就不念书了,就你最特殊,你说你想念书,你爹就一直供你,就把你供成这样?” “我知道你爹见不到你不甘心,硬是撑着让停灵了九天,让你爹再多等你九天,我不想让你爹留下遗憾,也不想让你留下遗憾,七天加九天,整整十六天啊,你就忙得这么抽不开身,十六天都回不了家?都不能见你爹最后一面,送你爹最后一程?” 宋萍萍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芦花开看不下去了,同宋天蒙说,“天蒙,劝着点你姥,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谢招娣也安慰宋老太说,“妈,萍萍的工作性质特殊,她有太多身不得已的事儿,也不能尽怪她。天寒地冻的,让萍萍和强子进屋吧,喝点水暖暖身子。你看萍萍这几年也过得苦啊,头上的白头发比我和嫂子都多了……她没能见爹最后一面,她心里肯定是最难受的,让她缓缓。” 老宋家最糊涂的谢招娣都能明白的道理,宋老太又怎么可能不懂? 她懂,只是她不想理解。 她是旧时代里长大的女性,她虽然赞同妇女也能扛起半边天,但她实在无法赞同女人为了事业就能抛下家庭,不仅把生下的闺女像是包袱累赘一样扔在娘家一扔就是这么多年不管,还连生她养她的老父亲过世,都忙得没空回来见上一面。 宋老太悲怆的放声大哭。 宋萍萍跪伏在地上呜咽着哭。 老宋家的人都跟着红了眼。 宋天蒙感觉耳边嗡嗡嗡的,似乎是又有些神魂不稳,她站都有些站不稳了,身子半靠在马来春身上,晃了晃脑袋,才让自己清醒了些许。 马来春察觉到宋天蒙的不对劲,惊声问,“天蒙,你……振东振西,快扶天蒙进屋!” 宋老太见自家宝贝疙瘩脸白的像是麻纸一样,也顾不上哭骂宋萍萍了,小老太太赶紧跟着进了屋。 宋萍萍被谢招娣和芦花开架着站了起来,她脸上挂着泪和惊疑,“二嫂三嫂,天蒙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谢招娣长叹一口气,说,“萍萍啊,你心里得有个准备。咱家天蒙的来头,你和强子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天蒙和那神女长得越来越像了,像到家里人都会时常恍惚,感觉就像是神女坐在了家里。天蒙也说,她和老宋家的缘分,一缕一缕地快尽了。振东振西他们还能记得天蒙,可是下一辈儿的小孩,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住了。” 57 第57章 vip-终章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何惧苦与忧?◎ 每一次与至亲之人的告别,都是天地在为自己敲响送别的钟声。 是送别他人,亦是送别自己。 天蒙山神女的意识早就已经与宋天蒙融为了一体,宋天蒙很早之前就知道,她与人世间的联系,在她十八岁那年开始,将不会再多一点,而是开始一点一点地剥离削减。 等到她十八岁之前认识的人一个个故去,甚至都不需要所有人都离世,只要大家记忆里不再浓烈地有她,她就要告别这烟火气十足的人世间了。 继续回到高高的山上,去做自由的神灵,去看风起云涌,雨卷云舒。 “姥,我没事……” 宋天蒙说的话,宋老太是一个字都不信。 小老太太急了,“你还说你没事?这死孩子,怎么这么嘴犟呢!你的脸看着都白成宣纸一样了,还没事?快点躺下休息,奶给你弄点儿红糖鸡蛋水来。” 哪里用得着宋老太动手? 马来春已经把红糖鸡蛋水给宋天蒙端过来了。 宋天蒙只是被亲缘的离去而冲击的短暂离了魂,现在已经定下来,自然不需要人在伺候。 从马来春手里把红糖鸡蛋水接过来,小口喝下。 想到照顾了她这么多年的宋老头就再也见不到了。 哪怕她是天蒙山神女,也不可能去六道轮回中把碾碎的灵机再拼凑成一个完全的人。 这一世的宋老头,很快就会回返人间,他这一生的一身灵机会与其他的灵机相合,变成一朵花、一棵树、或者是其他人身上的一部分。 唯独,他永远不再可能拼凑成宋老头。 按照六道轮回的纪事,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大概还会有一个宋老头出现。 可与曾经的宋老头相捆绑着的那些缘分,并不会随着宋老头的归来而归来。 人活一生一世,草木一春一秋。 一次告别,便是生生世世的永别。 宋天蒙看守在她身边的家人,滚烫的眼泪掉进碗里的红糖鸡蛋水中,她说,“都各忙各的去吧,我能有什么事儿?” 宋老太依言便开始撵人,“去去去,别在这里吵吵着,让天蒙好好休息。” 宋天蒙见宋萍萍也要出去,“妈,你留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六神无主的宋萍萍顿住脚,“哦,行。” 宋老太看宋天蒙要和宋萍萍谈事情,也没再守着了,她轻轻拍了两下宋天蒙的手,“你和你妈先聊着,姥去给你包饺子。” 等其他人都出了屋子。 山神的六零快乐生活 第44节 宋天蒙问宋萍萍,“妈,你是有什么样的苦衷,连姥爷最后一程都不送呢?” “我亲眼看着姥爷带着不甘升上了天的……” 宋天蒙忘不了宋老头走时的那一身灰扑扑的不甘与苦闷。 宋萍萍一开口就是哭声,“收到你拍的电报时,我和你爸就去请假要回来。” “可是实验发生了意外,存放重要资料的仓库起火,我和你爸不仅得参与资料的救援,有些资料已经被焚毁。” “我们得在最短时间内尽量修复,不然之前的很多很多心血就算是白费了。家里的白事虽然是头等大事,可家与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天蒙,你还小,不知道妈的研究内容,对咱的国、咱的家,有多么重要。” “咱们国家还是太弱小了,必须得尽快发展起来,才能不被别人欺负。” “国要是被欺负了,普通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妈相信,就算是你,面对同样的选择,也会做出和妈一样的决定。” “你姥爷要是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怪妈的,他会以我为荣。” “到了天上,你姥爷也会和他的那些兄弟伙计们吹,他的女儿是为国家效力的。” “妈知道家里人怪我心狠,你姥姥对我也有怨言。可再选一次,妈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那么多人奋战那么多年的心血,人命都搭进去好多条,妈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置集体利益与家国利益不顾。” “等妈哪天没命活了,也追着你姥爷和姥姥去了,妈再给他们二老磕头请罪。古人说忠孝难两全,确实如是。” 宋天蒙静静地听着。 等宋萍萍不再说话,只剩下低声啜泣之后,她轻声说,“妈,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宋萍萍不解。 宋天蒙的目光看向摆在窗台角落里的一个小泥偶,“人就和泥偶一样,捏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个泥偶。” “可如果哪天被水泡了,被摔碎了,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哪怕有一天,再捏一个一模一样的泥偶出来,可是组成泥偶的东西已经变了,原来的那个泥偶,再也不会出现了。” 宋萍萍听懂了宋天蒙话里的意思,心中的最后一次幻想被无情击破,脸色煞白。 宋天蒙看着宋萍萍头上、鬓角上的白发,她明明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却被大西北的风霜打磨成这般,白发悄悄爬满。 本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璞玉,却自甘化作铺垫国家上进攀援的基石。 把一个国家的兴衰,捆绑在少数人身上,这份责任、这份担子,实在是太沉、也实在太重。 真想要给这些科研人员松绑,还是得让更多的人进入科研领域,更多的人为国家进步贡献个人力量。 还是得让这片天地上的灵机重续,让每一片土地都成为蕴养人杰的灵土。 ----------------- 在京大地质系学习的日子很是繁忙。 除了繁重的课业之外,宋天蒙跟着导师频繁地坐着绿皮火车出差,去到各地的油田和矿场上帮忙找矿床、找油田、找煤田。 宋天蒙跟着导师满地图的跑,名山大川去过,荒山野岭也去过。 因为有天蒙山神女的能力在,她不论是找矿床还是找石油、找煤炭,都十分精准,就连带她的导师都说她是‘如有神助’。 让她的导师苦恼的是,他问了很多次宋天蒙要不要读研,宋天蒙每次都是拒绝。 这不是对自己天赋的浪费吗? 眼看着不能拐带宋天蒙留在自己的研究室,这小老头直接发动了自己的全部人脉,把宋天蒙的工作给安排了——就留在京大任教。 小老头是这样想的,你不想跟着我深造,那就留在京大自己做研究吧,有问题还能多多交流,总比放到那些企业里一直束缚着强。 宋天蒙也正好需要一份工作,便答应了下来。 多数时间里,她都不会留在京大,而是拿着地图,漫山遍野的跑。 偶尔会替别的老师带几个研究生去,多数情况下她都是独行。 有别的老师问宋天蒙,“宋老师,你一个人跑野外,不怕吗?” 宋天蒙从来都不怕。 她在山林里,是真正自由的。 倘若说怕,那怕的应该是其他人与动物、草木生灵。 况且,其他人觉得她是沉迷于野外调研与考察,实际上她是在山林里修补各地的地脉。 每一处修补好的地脉,都能为那片土地再滋养出难以计数的英才。 这是比地质找矿更重要的事。 当然,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不然对不起京大每个月给她发的工资。 宋天蒙在各地修补地脉的时候,也会顺带着把各个山头、各片山脉的地质情况研究清楚,顺带着再把地表的地貌情况、植被与动物分布情况都记录好。 每次回到京大,宋天蒙都会停留一段时间,把和地质研究相关的东西整理成论文发表出去,也把那些与地貌和动植物分布的情况整理成书籍,联络京大出版社一起发布成书。 京大分配给宋天蒙的理论课也不少,这些都是本职工作,宋天蒙都会认真去讲好。 学生们对这个‘学识渊博宋老师’的印象都很好,宋天蒙著作的那些书籍更是争相传阅。 宋天蒙偶尔也会给学生们讲讲自己在各地的见闻,引得一群小年轻心驰神往,在这些小年轻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叫‘走四方’的种子。 学生们觉得有些难过的是,这位‘学识渊博宋老师’平时表现得十分和蔼,对大家的疑问都是有问必答,可每次看到宋老师,心里都不敢生出亲近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从寺庙莲台上走下来的神女。 远远观看着,内心仰慕者,不敢走近。 隆冬腊月里,又是一个学期结束。 宋天蒙收拾好自己的材料,开上新买没多久的车,拐去了胡同里。 这么多年,她很少自己开火,之前有宋老太跟到京城来住着,她天天都有地儿去蹭饭。 后来宋老太也走了,宋萍萍和周强夫妻俩熬到了退休的年纪,退下来回到京城,在水木大学任教。 宋天蒙便换了一个蹭饭的地方。 老宋家的所有人发展的都很好,全家都搬到了京城来,老家变成了印象中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巍峨如天蒙山,如今也变成了记忆里的故园。 宋天蒙这一辈儿的兄弟姐妹都在陆陆续续地成家,宋萍萍和周强看着自家女儿一直都流连于山野间,心里也跟着着急。 可是夫妻俩又知道自家孩子不是平凡人,有心催两下也不敢开口。 宋萍萍只能拐弯抹角地问,“天蒙,你说有一天,妈和你爸都去了,你怎么办?” 正在吃饺子的宋天蒙噎住,猛喝了两口水才顺过气来。 “我怎么办?继续做未完成的事。” “等哪天我把事情都做完,我就回天蒙山。” ----------------- 人的一生看似漫长,实则只是皮肉从生长到衰亡的百年岁月,被爱与恨、喜与愁裹挟着,走过了一段时而风和日丽时而雨雪交加的路。 等走到生命的尽头,又会以新的身份开启新的旅程。 真正的看开,不是不问世事,而是遵循世事自然,坐看坐忘,笑酌清泉。 没有谁会在轮回的消磨里永恒,但每个人都在永恒中周而复始。 想未来的未来太久太远,过好每一个当下,才能过好永恒。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何惧苦与忧? 且行且看,追风逐月,踏歌涉水,自得其乐。 (全文完)